第87章
第87章
次日卯時醒來時,張居齡還在睡覺。外麵的天色亮起來, 雲霧被晨陽撥開, 泛起了絲絲金光。
顧晗透過大紅鸞帳看了一會兒, 剛翻了身, 卻被張居齡抱到了懷裏,模糊不清地說道:“別動時間還早呢, 再睡一會兒。”昨夜, 倆人折騰了半宿才睡,困的很,他的眼睛都沒有睜開。
顧晗“嗯”了一聲,乖乖地靠著他。她每次醒來時,都是糊裏糊塗的, 弄不清狀況別人喊她做什麽,她都會依照著做。
張居齡倒也沒有睡很久, 辰時一到,夫妻倆就穿衣起身了。由丫頭服侍著梳洗後,丫頭端上了早膳。一吃完, 倆人便去桂花苑給王氏請安,走到半道兒, 碰到了張修的小廝, 說是老爺找張居齡有些事情要說, 讓過去雅齋一趟。
“最近的天氣都比較熱, 你去桂花苑請安後, 就回去歇著。”張居齡從袖口處拿出錦帕給顧晗擦了擦鼻尖上的細汗, 低聲和她說話。
顧晗“嗯”了一聲,臉就紅了。這裏是去桂花苑的主道,來來往往的都是仆從被看到也不好吧,“好了,我知道的。你去吧。”
張居齡知道妻子的臉皮薄,就笑了笑,揉揉她的頭發,轉身跟著小廝走了。
顧晗在原地站了一會,等臉上的熱氣慢慢地消了些,才領著丫頭們往桂花苑走。
她剛走不久,從不遠處一棵一摟粗的大榕樹後麵轉出一個人,長得高大魁梧,四方麵容,一臉的圓滑。濃眉緊皺著,眼裏的狠戾一瞬而過。正是張居寧。他也去給王氏請安,路過此處時,看見老三和他媳婦兒說話,就躲起來偷聽了一會
老三媳婦兒對於張居齡來說,應該很重要吧。畢竟眼神是騙不了人的,而且還那樣溫和的語氣。
張居寧看了一會兒張居齡離開的方向,像是在下某種決定,開口說道:“你不仁,也別怪我不義。”
太陽才升到半空裏,溫度便炙烤一般地熱起來。知了“知知”地叫個不停。
顧晗到桂花苑時,王氏正抱著春哥兒逗他說話。
“咿咿呀呀”小小的春哥兒笑的十分開心,白胖的小手去抓王氏左手腕的鐲子。他喜歡別人同他說話。
顧晗請安後,坐在寧氏的旁邊。對麵坐的是張居思、張靈、張綠三姐妹。比著張靈、張綠的毫無存在感,張居思永遠都是嬌豔如花,春風得意。
“喲,三嫂嫂今日穿的衣服真好看。”張居思笑著說道:“顏色都是新鮮的,我都沒有見過呢。”
顧晗低頭去瞅身上的杏色繡淺黃桂花的對襟褙子,看了張居思一眼,問她:“四妹妹莫不是在同我說笑這件衣服咱們去定遠侯府賞花時穿過一次的,你忘了”她喝了口茶水:“當時,四妹妹還說太素了,不好看”
“是嗎”張居思根本就不記得顧晗說的事情了,如今被她一指引,好像是真的她嬌嗔道:“三嫂嫂的記性真好,妹妹我可是記不得了。聽你的意思,是還在生氣嗎”
她完全沒有被揭穿謊言的羞愧,反而作出一副小女兒不知世事的嬌態顧晗看了看站在一旁伺候的陶嚒嚒,她還真是有一手,把張居思教導的都知道避重就輕了。分明是她在顛三倒四,倒將了自己一軍,還當著王氏的麵,真是聰明啊。
顧晗知道這時候她不能說什麽,就笑了笑:“四妹妹怎能用上生氣這兩個字呢,嫂嫂聽不懂”她搖搖頭,說的十分懇切:“咱們是親姑嫂,該最親密的,不比鄉下那些小門小戶的,為著一樣吃食、一樣衣物就耍了心眼,沒的讓人看了笑話”張居思想隨時隨地拿捏她的心思還是沒有停歇過可惜,她不再是前世一再忍讓的顧晗了
和張居思這樣事事都想找她麻煩的人打交道,就要立即地懟回去。不然,這一次你忍讓了,下一次她就會更加的變本加厲。
張居思的臉色變了變。陶嚒嚒和說過顧晗是個厲害的,她還不以為意,三番五次地挑釁下來卻都以落敗而告終她又想起在定遠侯府時,顧晴、顧晞她們倆,也是口齒伶俐,分毫不讓的主。
大興顧家出來的女孩兒,底氣都足的很,說白了不就是有個強大的家族做後盾嗎要是讓她們生在平常人家,還敢如此的氣定神閑嗎
王氏喂春哥兒吃窩絲糖,像是沒有聽見女孩兒和顧晗的談話,也像是聽見了裝作聽不見。
顧晗見張居思不說話,也不催她,伸手拿了青瓷碟盤裏的一顆櫻桃,自顧自地吃起來。
陶嚒嚒卻拽了下張居思的衣袖。
張居思被拽的身子一動就反應過來,說道:“三嫂嫂是個大度的,這一點四妹妹遠不及你以後,三嫂嫂可要多教教我。”
顧晗笑了笑,“四妹妹客氣了。”張居思要是真心地肯讓她教,那才是見了鬼呢。
張居思低頭喝茶不吭聲了。
顧晗吃了幾顆櫻桃,發覺今日的寧氏有哪裏不大對。她穿著清綠柳葉紋鑲藍邊褙子,看著是新製的。眼睛四周卻是紅腫的還特別安靜。就像是,像是受了莫大的打擊一樣。
顧晗剛想問問她怎麽了。外麵就傳來了小丫頭的通報,說是張居寧過來給王氏請安了。
“趕緊進來。”王氏把春哥兒遞給他的乳母,笑著說道:“你們都回去吧。”長子一來,她肯定會問些關於他後背傷勢的問題了。除了幾個必須知道的人以外,昨夜的事情是瞞住的一是不能傳出府去,二是她不想讓其他人也知道長子被馬鞭抽打,這樣就太有損他作為大少爺的威嚴了。
眾人起身應是,屈身行禮後,退了出去。
寧氏和張居寧擦肩而過的時候,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後背挺的筆直。
陪王氏坐了這一會兒,外麵的太陽就更大了。當真是赤日炎炎。
顧晗出了桂花苑後,就往秋闌閣走。天太熱了,她都有些喘不上氣了。
雅齋裏。
張修和張居齡說起朝堂上發生的事,謀士陳銘也在。
“近些時日,永康侯爺徐海波竟然上朝了。而且是一日不拉的。”張修端起盞碗,喝了一口茶,疑惑道:“他沒有出仕,按理說,不用上朝的。而聖上也沒有說什麽。想必是提前知道了。”
陳銘在張修的右下首坐著,接了一句:“永康侯府雖然是世襲的爵位,但按照我朝的舊例,想上朝還是可以的”
“是。”張修點點頭:“話是這樣說沒有錯。但是”他頓了一下,“聖上的表情太過於隨意了,給人一種怎麽說呢。就是永康侯爺早和聖上通過氣的感覺”他的職位是比較低,但政治敏感還是有的。不然,也不會在禮部過的如魚得水。
陳銘想了想,問道:“您是想說,永康侯爺要出仕了。”
“說不清楚。”張修看向張居齡,問他:“齡哥兒,你覺得呢你和楊公子走的近,他有沒有說過類似於這樣的話。”楊若的父親是內閣閣老,平日的折子都是先進去內閣過一遍的,應該會知道些什麽口風的。
關於父親說的永康侯爺要出仕的事情,楊若倒是和他提過一句,就是上次來書房見他時說的,不過他說的是小侯爺徐沛張居齡往後坐,靠在圈椅上,實話實說:“要出仕的可能是徐沛”
“小侯爺”張修一愣,問道:“是楊若說的嗎”
張居齡“嗯”了一聲,慢慢地開口:“楊若這個人,看著是風流不羈,其實內心很有遠見和城府我了解他,他應該是看出了什麽或者知道了才會這樣說,不會信口胡扯的。”
“也是。”張修想的卻和張居齡不一樣,他認為楊若的說辭多半是楊思遠的意思。畢竟內閣閣老都是直接麵諫聖上的。
這就有點不尋常了,怕是探測到了聖上的心意吧。
“齡哥兒,父親聽說你和定遠侯府的大世子私交很好”張修又問張居齡。
“一般般吧。”
張居齡笑了笑,私交是談不上的,不過是幫忙出過點子而已。
“對於賑災糧被摻沙子的事件估計很快就有結果了。”張修放下了手中的盞碗,“雲南發生了戰亂,且倭寇盛行定遠侯爺,又要領兵上戰場了”
陳銘說道:“定遠侯爺年紀大了,還要上陣殺敵嗎”
“朝中沒有經驗豐富的統帥之才。”張修看了一陣窗外,說道:“什麽回京都養老那隻是聖上一句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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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他又看向張居齡,囑咐他:“好好的和定遠侯府的大世子處著吧,好處都在後頭呢。”
張居齡薄唇一抿,父親說的話大都是遮遮掩掩的,他卻是聽明白了。隻要邊疆有戰亂,定遠侯府就算犯了天大的過錯,聖上都不會動的嚴良再謀算無雙,也敵不過皇家的一統江山。對聖上而言,折損些災民實在算不得什麽江山無虞才是最重要的。
連父親都知道了邊境戰亂永康侯府會不知道張居齡的眼眸緊縮了一下,楊若給他的信裏寫了永康侯府也參與了賑災糧摻沙子的事情眼看著定遠侯爺又被聖上重用,永康侯爺不著急才怪。這才是徐沛要出仕的真正理由吧。
等出了雅齋,差不多就午時了,張居齡就沒有再去昭文齋,就是去也待不久又下學了,還不如先回秋闌閣,陪媳婦兒用了午膳再過去。
顧晗給張居齡做的玄色布靴就剩下最後幾針,見張居齡回來,就麻利地剪了線頭,讓他試穿一下。
“不大不小,很合適。”張居齡倆隻都穿上了,還在西次間走了幾步。
“那就好。”顧晗笑著歪頭去看:“我做的鞋子好看嗎你喜歡嗎”
“好看,我也喜歡。”張居齡揉了揉妻子的頭發:“晗兒,有你真好。”
顧晗笑起來,“那就別脫了,穿著吧。剛好的你的舊鞋子也髒了,下午我讓丫頭拿去漿洗。”
“好。”張居齡在香妃長榻上坐下,摟了顧晗在懷,輕吻她的額頭。
顧晗也不在意。張居齡在她麵前,一向都是這樣的喜歡黏著她。
“少夫人,剛從井水裏鎮過的西瓜,您嚐一嚐”桃綠端著細瓷白盤走進來,語氣很雀躍。
“好呀。”
顧晗笑著答應了,她也覺得熱燥。話剛說完,卻被張居齡給攔了,“你身子弱,不能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