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顧景然正在考長子製藝,剛到入題,門外傳來小丫頭的通稟:“七少爺過來了,要給老爺、夫人請安。”
顧暄在顧家的孫輩裏行第為七。
作為大房唯一的庶子,趙氏對他還是不錯的,當下便笑道:“趕緊讓他進來,剛好他大哥也在,待會兒留下一起用晚膳。”
丫頭傳話後,打了簾子,緊接著走入一個身揣竹紫雲外褂的少年,約十歲左右的年紀,眉眼和顧景然有三分相似。
到了顧景然和趙氏身邊,顧暄拱手行禮,恭敬道:“父親,母親安好。”
顧景然擺手,說道:“翰林院的事情繁瑣,我脫不開身,也沒有問過你的功課,聽你師傅說給你講大學的格物致知你總是理解不透按照自己的意思先給我講一遍。”
他看著自己的庶子,聰明倒也聰明,就是天賦遠不如曙哥兒,性情偏還天真、懶散,教都教不好。
被父親問起學業,顧暄緊張的汗珠都冒了出來,結結巴巴地:“在實事裏追求物事,內心才會平靜,才能更好地解決問題。”
顧景然搖搖頭,顯然對答案很不滿意,“所謂格物致知是在物事上按法取舍,要懂得什麽時候停止追求,然後在靜心思考問題的過程中,長見識懂智慧。”
顧暄慌忙點頭,又說自己學的不到位。
“你這會倒是挺有自知之明。”顧景然“哼”了一聲,和他說話:“讀書謹記勤勉,不懂就要問。不想問你的師傅,你大哥或張居齡都可以。”
顧暄諾諾地應下。
顧景然不再理他,和長子又說入題後的起股,這是最重要的一部分,開始了正式議論。
趙氏讓丫頭搬了杌子讓顧暄坐下,又問起他最近的飲食起居。顧暄低聲細語地一一回了。
差不多到了戌時,蔥兒進來問趙氏晚膳好了,擺在哪裏。
“正廳。”
這時候的淩波苑也在擺晚膳,武氏拉了顧晗坐下,又讓秋月去書房請顧臨。
淡薄的月光透過枝椏撒向大地,傾瀉下一片碧輝。
飯桌上,顧臨夾起一塊排骨放到顧晗的碟碗裏,笑道:“晗姐兒太瘦了,要多吃些肉。”
“謝謝祖父。”顧晗小小地咬了一口,她不喜歡吃排骨、更不喜歡吃肉,太油膩了。
武氏喝了一口湯,“晗姐兒吃了人參養身丸身子真的是好多了,瞧瞧她,氣色比前些時日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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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珍在顧晗的下首站著,聽著老夫人說話,小嘴一咧。她們小姐被那勞什子的毒玩意害的可不淺就算氣色好,那也是現在不吃了才會氣色好。
“哦這倒不錯。”顧臨喝了口粥,“是誰想到的點子養生比吃藥好。”
武氏微微一笑,“本來是老大媳婦和我提起製丸藥的事情,我就讓她負責也給晗姐兒製些。”
顧晗把筷子輕輕放下,問道:“人參養身丸一直是大伯母在操心嗎”她必須要確定下來。
“我也給韓大夫說過。算是他們倆一起做的吧。”武氏見孫女兒有興趣,便細細地說道:“人參還有別的中藥是你大伯母讓人去庫房尋的,不夠的還要去外麵賣。韓大夫隻負責煉製丸藥。”
顧晗垂下雙眼,心裏大體有了譜:“真是要感謝大伯母了”
“一家人哪有什麽謝不謝的。”武氏揉揉顧晗的頭發,親手盛了燕窩粥遞給她,“好好吃飯。”
微風透過槅窗吹進屋裏,混合著清新潤意的露水氣息。
晚膳後,顧晗陪武氏坐了會,便回了東廂房休息。桃紅已經回來了。
顧晗讓巧珍去端洗臉的熱水,又打發了屋裏伺候的丫頭、婆子,才問:“怎麽樣了”
“小姐吩咐的事,奴婢隻問出了一點。”桃紅說道:“蔥兒姑娘送出去的男人是大夫人的陪房,叫毛拱。他也是外院的二管家,妻子孩子都在鄉下。”她歇了一口氣,“他常去大房給大夫人請安,再有別的就問不出來了。”
顧晗喝了一口茶,“外院的二管家”
桃紅應是。
顧晗的秀眉皺了皺,她實在不相信毛拱去大房就隻是給大伯母請安,一定還有點別的什麽。
“小姐,大夫人管理內院多年,上下皆是她的眼線。咱們稍微一大張旗鼓估計就被發現了。”桃紅很擔憂:“奴婢覺得不能在府裏查,得想點其他的辦法。”
顧晗聽到這裏,想了一會,說道:“你說的有道理。用別的人我也不放心,還是你去查,你先查清楚毛拱的妻子和孩子住在哪個村,然後從他們身上下手。應該能找出破綻。”
桃紅答應下來。
巧玲進來了,手裏拿著白玉蘭香膏,“老夫人賞下的,說是給小姐抹手用。”
顧晗接過來,隨手放到了妝台上。
夜深了,院內掛著的燈籠發出橘黃的光圈,給人十分溫暖的感覺。顧晗卻想起前世時自己也喜歡這樣的燈籠,掛的滿院子都是。張居齡雖然和她不怎麽說話,卻從不阻止她做任何事情。
巧珍端了銅盆進來,伺候她梳洗。
顧晗有些體力不支,倚靠在床頭一臉疲憊。她對自己的身體還是了解的,經過人參養身丸一事,怕是更不好了。她要找個由頭出府一趟,讓別的大夫給把把脈。頭昏昏沉沉的,想著事情便睡去了。
兩天後,顧昭風寒好了,照常的滿臉笑意。她處處由顧昣恭維著,日子過得也算愜意。
顧晗卻看著她的氣色不大好,皮膚盡管還是吹彈得破,但總覺得泛著青。
農曆四月初二,張修坐馬車來了顧府。先去拜見了顧臨、顧景然,說了好一通話,而後領著陳銘去了張居齡的東風館。
樹鳴熱情地接待了他。
“你家少爺呢”張修在屋裏轉了一圈,沒看到張居齡。
他身穿雅青色忍冬紋直裰,剛過了而立之年,膚白無須,相貌堂堂。
“少爺去了學堂,奴才已經讓人去請了。”樹鳴笑著把人讓進正廳,滿上茶水。
張修在正中的太師椅上坐下,環視周圍的一切。三間五架的房屋,帶個小院,很幽靜的地方,還帶一個小廚房。顧家人果然對夙之很好。
顧家家大業大,園子和房屋都是仿了江南園林的修建,各處都十分雅致,連廡簷上的瓦角都雕刻了祥瑞花紋。他一路走來,長了不少的見識。
張修一盞茶沒有喝完,張居齡就進了院子。
“給父親請安。”他大步走到近前,跪下行了大禮。
張修看了他一會,擺手讓他起來。三兒子是在父親身邊長大的,他們之間沒什麽感情。幾年不見,這孩子倒是長大了,個子比自己都高。
“聽顧大人的意思,你今年是能中舉的。家裏你大哥在讀書方麵不行,做了生意。你二哥去年中了舉人,今年就看你的了。”說到這裏張修的聲音一低:“你住在顧家,切記要禮數周全,和顧大人他們把關係往好裏處,以後你無論是求學還是做官,都有莫大的助益。對咱們張家也有好處。”他是兩榜進士出身,沒什麽背景,翰林院苦熬出來的,在京都勢單力弱,能仰仗到顧家作為靠山就太好了。
“兒子謹記父親的教誨。”張居齡眼神深邃,站的筆直。
三兒子太聽話了,讓張修感到很意外,這和陳銘上次從顧家回去描述的可不一樣。
“對了,聽你大哥說,你讓我來顧府找你到底是為著什麽事”提起這茬,他心裏還是不舒服,作為父親哪有被兒子牽著鼻子走的。為什麽不回去,偏要他過來。
終於到了說正事的時候,張居齡給張修滿了盞茶,“父親,您最近和定遠侯府走的很近”
張修一愣,不明白他說的意思,“是你大哥和定遠侯的次子因緣際會做了兩次生意然後才引薦了父親。”他問道:“出什麽事了”
張居齡搖頭,“您和大哥說一聲,讓他離定遠侯次子遠一點,父親也是,最好和他們斷絕關係。”
“到底怎麽了”張修急了。
“定遠侯的長子管轄內的關於江浙一代的賑災糧食出事了,一夜之間,不翼而飛現在還死命壓著,在找補救的措施但是三十多萬石的糧食不是說補就能補上的。”張居齡笑了一下,“各地糧倉都有千戶守著,嚴格的很,平日裏一個蒼蠅都難飛進去。更別說賑災的糧食了。隻有一種可能,就是有人在故意構陷定遠侯。”他走去了槅窗前,“能調動看管災糧的千戶不管是誰,都是咱們惹不起的。”
“眼看著五月汛期就要到了,如果像往年一樣,治不住水這事很快就會被捅出來,父親以為會如何”張居齡反問道。
“聖上一定會大怒,沒有賑災糧,災民也會出事定遠侯府怕是很難保住了。”張修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是啊。”張居齡頓了頓,“和定遠侯府交好的怕是也躲不過去。”
“你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張修震驚之下,直接站了起來。
陳銘也嚇住了,災糧丟失,這可是掉腦袋的事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屬不屬實”張居齡轉身看著父親,“您不信的話,可以讓陳先生去打探下。”他想起娘親的死,就一點都不想挽救張家。但他是祖父一手養大的要是因為定遠侯府牽連了張家。祖父應該會很難過吧。
張修愣了好一會,也來不及再問些什麽了急匆匆地離了顧府,上馬車直奔柳巷胡同去。
張修剛走不久,楊若進了東風館,他是從翰林院直接過來的,路上碰到了張修的馬車。
“夙之,你把定遠侯府的事情和伯父說了”他見張居齡彎腰在廡廊下澆花,很有興致的樣子,問道。
張居齡“嗯”了一聲,無奈地開口:“我不能眼看著張家遭罪而不管不問。”
楊若點頭,“也是。”這事是父親先發現的苗頭,他前日來顧家和張居齡說了,兩人還因此夜探了定遠侯府。
“你說賑災的糧食會被誰盜走呢”楊若歎氣:“我還真的沒有發現京都會有誰如此的手眼通天。”
張居齡沒說話他在擔心汛期一到,江浙一帶的災民該怎麽辦。
“夙之,我想知道這人是誰。” 楊若看著遠處的天空出神,“你能幫我嗎”
許久。
張居齡又“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