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夕陽西下,天空中流動的雲彩被染成了紅霞,美不勝收。
顧家的幾個兒媳婦見暮色起了,便上了抄手遊廊,邊聊天邊往各自院子的方向走。
“昭姐兒出落成大姑娘了,越發明豔,都讓人移不開眼了。”楊氏笑著和趙氏說道:“大嫂最是有福氣的,曙哥兒爭氣,晴姐兒也懂事。”
趙氏挽了牡丹髻,鳳眸細長,她笑道:“暇姐兒聰明靈秀,也是極好的。”
哪位母親不愛自己的兒女呢,趙氏聽到如此誇讚,笑意漸深。
楊真是閣老之女怎樣,成了三房的主母又怎樣,她骨子裏的庶女習性還是會不自覺地恭維正房嫡出趙氏其實也有些鄙視。
“暇姐兒還小,能看出什麽呀”楊氏的笑聲清脆悅耳。
孫氏扶著李嚒嚒的手,在兩人的身後跟著,沒有接話。
穿過姹紫嫣紅的顧家後花園,前方還有一個八角亭,藤本月季蜿蜒其上,含苞欲放、粉妝玉裹,把八角亭圍成了花牆。
到了分岔路口,往右一拐,錦繡苑就到了。孫氏和兩人告了別。
楊氏等孫氏走遠了,低聲說道:“二嫂真是個可憐人,二哥不在了不說,晗姐兒又三好兩歹的”
她歎一口氣,十分的憐憫。
趙氏“哼”了一聲,垂眼冷笑:“人家命硬的很,別看天天生病,保不齊比我們活的都長久。”
“大嫂”楊氏吃驚不小,趙氏說的命硬無非是晗姐兒這可是顧家最禁忌的話題,老夫人聽見了第一個就會不願意。
“怕什麽”趙氏回頭看了看跟著的丫頭、婆子,都是貼身伺候的,嘴嚴的很,“她命硬,還不許別人說了。”她最看不慣婆婆偏心二房的樣子,明明嫡長孫、嫡長孫女都在大房,要偏心也該是大房吧。
楊氏見趙氏言語間絲毫不顧忌,自己又犯不著得罪她,隻好附和了幾句。
“母親”顧暇由丫頭領著從遊廊處追了過來,丫髻上的銀飾鈴鐺響個不停,委屈道:“我找了您好久,流水軒也沒有,原來在這裏呀。”說著話,乖巧地屈身給趙氏行禮。
“找我做什麽”楊氏牽著女孩兒的手。
“暇姐兒想吃您做的吉祥如意卷,廚子們弄的火腿肉不好吃。”顧暇抬頭盯著母親撒嬌,可愛的緊。
趙氏揉揉小女孩的發髻,笑道:“去吧,三弟妹,別餓著了咱們暇姐兒。”
楊氏答應一聲,笑罵女孩兒:“淘氣,慣的你,還學會挑嘴了。”
一陣輕風吹過,花瓣兒紛紛飄落。
等人離開後,從八角亭後方轉出一人,身穿月牙白杭稠直綴,他是張居齡。
他被顧臨傳見,路過花園,碰到了剛才的一幕出麵是不合適的,隻能躲起來。
她們口中的晗姐兒應該是顧暖的妹妹吧,下午時和她見過一麵,聽顧暖喊她的名字晗姐兒。
女孩兒言笑晏晏的模樣浮現在眼前臉色有種病態的蒼白。
張居齡一向和顧暖親近,了解一點二房的消息。
正因為了解,才會莫名的心酸。
顧二爺去世時,她還在腹中和她有什麽關係呢。
她在顧家過的也不好吧
“少爺,您慢點,等等我。”小廝樹鳴緊跟著張居齡,他跟著少爺久了,知道什麽話該聽,什麽話不該聽。
隻是,少爺走的太快了,他完全跟不上腳步。
淩波苑書房。
顧臨坐在太師椅上喝茶,見張居齡進來,屏退了屋裏的仆人。
“學生拜見顧大人。”張居齡拱手行禮。
“客氣什麽,坐下說話。”顧臨滿了一盞茶,遞給張居齡。
“學生不敢。”張居齡謝過,站在了顧臨麵前。
顧臨再三讓座,見他不肯,也就罷了。
他抿了一口茶,開門見山:“找你過來想談談心有些話憋在我心裏很久了,也是時候說出來了。”
“三年前,周寧周禦史從京都趕去湖廣主持鄉試,你是參試的生員之一,你學問出眾,當年的考卷應該是榜首,周禦史也是這樣認為的。但他是我的學生,在此之前,我們曾商議過,讓他判你落榜。因此還和另一位監考官湖廣按查僉事錢恭鬧了起來,錢恭一生正直,不懼京官,冒著丟掉烏紗帽的危險,當著眾官員斥責周禦史徇私舞弊後來,還是我出麵才壓下了這件事情。”
顧臨說的簡潔,張居齡卻聽的一愣,“您為什麽這麽做” 十七歲的少年低眉斂目,眼瞳深眯。經曆過會試落榜後的第一次挫折,他已經懂得收斂鋒芒。
顧臨說的他確實有所耳聞,當年沸沸揚揚的,他心裏也存了芥蒂。
顧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有聽說過傷仲永的故事嗎先天的通達聰慧如果不好好教導,一味的攀比炫耀,隻會泯然於眾人。”
“我耽誤你三年,就是要磨練你少年成名的自負。古人說大器晚成,是指中才而言的,而你不是,你的才華像能臣管仲、蕭何一樣,是可以做大事,改變國家命運的。”
顧臨起身,背對著張居齡站在書房的槅窗前麵,深沉的囑咐著,好像在訴說誰的渣。
此時此刻,他像所有惜才的先賢們一樣,渴望找到輔佐社稷的良臣。張居齡十歲那年,他考過他對句,才思精巧敏捷堪稱一絕。他不是浮誇的文人,對張居齡的喜歡和愛護是發自內心的。
顧臨少年為官,做了幾十載,雖然年邁了,血液卻是滾燙的,最初的本心終究是熱愛他的國家和同胞。
“謝大人指點。”
張居齡跪下磕頭,多年的謎團終於恍然大悟,顧大人的幹預是想讓他真正的有所作為。
會試失敗,他確實倍感苦澀,特別是神童光壞散去後遭受的各種冷眼
一次考試的失敗竟然能使他失去曾經擁有過的一切
世間的人情冷暖莫過與此。
“起來。”顧臨攙護張居齡,又道:“想要身居高位、為民立命,自然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