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身份證遞出去, 前台正要接過,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將其奪走。


  眾人紛紛轉頭,隻見陸習將搶走的身份證緊扣在掌心, 一副戒備的神情:“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成年男女到酒店開一間房,傻子才看不出他們要做什麽。如果是陌生人, 或者那個人不是薑予眠,他肯定管不著, 但薑予眠是爺爺看成孫女的人,陸宴臣身為大哥, 怎麽能帶她來做這種事?

  簡直……


  簡直喪心病狂!


  陸宴臣伸出手:“陸習,把東西給我。”


  陸習狠狠地瞪他一眼, 將手藏到背後。


  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親生大哥居然是這種人,都被撞破了,還能這麽理直氣壯。既然他遇到了,絕不能置之不理。


  “大哥, 收手吧,大庭廣眾之下別鬧得太難看。”陸習並不想把事情鬧大, 若是傳出去,陸宴臣的聲譽定會受到影響。


  “警告”完陸宴臣, 他繞到薑予眠身邊,見她身上還穿著男士外套, 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還不走?”


  薑予眠圓圓的眼睛瞪他:【把我的身份證還我。】


  “你的?”剛才隻顧著阻攔,並未看清是誰的身份證, 聽她這麽一說, 陸習把身份證拿起來看, 入眼是女孩的證件照和信息。


  這下子,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他大哥心思深沉,輕而易舉便能拿捏人心。薑予眠是個高中生,還不會說話,居然被哄得拿自己身份證來酒店開房。


  雖然他以前是幹了不少捉弄薑予眠的事,但絕不會觸碰原則性底線,陸習心裏聚起一股氣,咬牙切齒壓低聲音:“你是有多笨,居然拿自己身份證來開房?你是被騙了還要幫人數錢嗎?”


  薑予眠覺得他很奇怪:【我要去房間換衣服,為什麽不拿我的身份證?】


  “陸習,不要胡思亂想,把東西還給她,她身體不舒服。”陸宴臣一隻手搭在他肩頭,逐漸用力。


  陸習吃痛,不得不回頭麵對大哥:“不舒服什麽意思?你不是要帶她那啥?”


  “凡事多動動腦子。”陸宴臣取走他手裏的身份證,交給前台重新開了間房。


  前台將房卡交給薑予眠,陸宴臣低聲囑咐:“待會兒我讓人把衣服送上去,處理好了發信息,我就在樓下休息間。”


  薑予眠點頭,拿著房卡和自己的衣服上樓去。


  不小心弄髒褲子,即使有陸宴臣的衣服遮擋,她也覺得不舒服。


  待會兒還要回家,難道要她那樣坐在陸宴臣的車上嗎?她心裏不願意,隻說想換幹淨的衣物。


  酒店方便清洗,陸宴臣帶她來了這裏,而且他為了避嫌,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上樓。


  進入電梯,想起陸習衝進來的場景,薑予眠覺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你誤會了,我隻是要去換衣服。我沒有被騙,你該相信他。】


  陸習收到信息的時候,已經筆直地站在陸宴臣麵前,自我反省:“大哥,對不起,我不該不問清緣由就質疑你。”


  雖然剛才那一幕的確容易引人誤會,但他作為陸宴臣的親弟弟居然懷疑大哥的人品和道德,實在是……太不應該。


  基於此錯誤,陸習絞盡腦汁想了一堆詞。


  陸宴臣坐在沙發上翻閱報紙,直到陸習實在編不出來的時候才開口:“說完了?”


  陸習:“呃……差不多。”


  陸宴臣頭也不抬:“門在右邊,不送。”


  陸習:“……”


  好的,他走。


  此刻李航川跟孫斌已經在對麵日料店吃起來,陸習過去的時候兩人已經吃了五分飽。


  陸習坐過去,看著滿桌豐盛的海鮮也沒食欲。


  李航川跟孫斌已經知道他鬧烏龍的事,安慰道:“習哥你也別太糾結,事情已經發生了,還不如想辦法補救。”


  陸習抓了下頭發:“怎麽補救?”


  “道個歉啥的。”畢竟誤會自己親哥和十八歲啞巴女孩,還挺尷尬的。


  “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嘛?”孫斌平時就愛看狗血劇,這種親兄弟差點當場撕逼的劇情,像極了那些為愛爭鋒相對的男一男二,“這種情況,還得看女主角站哪邊。”


  李航川:“你覺得薑予眠站哪邊?”


  孫斌大老實:“反正不是習哥這邊。”


  陸習往他盤子扣了碗芥末:“滾!”


  ,


  薑予眠在樓上洗了個澡,將近四十分鍾才下來:【對不起,差點讓你被誤會。】


  陸宴臣放下報紙,認真凝視著她的眼睛:“沒做錯的事時候,不要向任何人道歉。”


  雲淡風輕的語調重重敲擊在薑予眠心頭,讓她突然振奮,那個人總是在不經意間,教給她許多充滿力量的東西——


  勇敢、堅強,以及自信。


  在她思考的時候,陸宴臣朝她伸出手,薑予眠疑惑地望著他。


  陸宴臣突然笑了,看向她懷裏的男士外套:“衣服,不打算還我了嗎?”


  這會兒薑予眠已經換上幹淨的褲子,也穿回自己的淺色羽絨服,不需要遮擋,自然該將外套還給陸宴臣。


  第29

  可她所做的,卻是往後縮了縮手:【我用過了,洗幹淨再還你,行嗎?】


  她知道陸宴臣是有些潔癖的,自己穿過的衣服怎麽好意思直接還給他穿?

  陸宴臣卻說:“沒關係,我會處理。”


  當時的薑予眠並不知道,他口中的處理方式並不是洗幹淨,而是直接讓那件昂貴的衣服消失在衣櫃中。


  今晚是陸宴臣親自將她送回陸家,薑予眠和他一起坐在車裏,內心滿是不舍。找借口跟他吃頓飯,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下次見麵不知道又是什麽時候。


  可車子已經達到家門口,她終究還是要下車的。


  薑予眠轉身推開車門,臉上掛滿失落,身後的陸宴臣忽然出聲:“等等,你還有個東西沒帶走。”


  她好奇回頭。


  陸宴臣從車子的收納箱裏拎出方形禮物袋,正是陸習生日那天,薑予眠寄存在公司的東西。


  沒想到這個東西到了陸宴臣手裏,她詫異張唇,無聲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薑予眠下了車,目送那輛載著心上人的車子駛離。


  她對著清冷的夜色深深吐出一口氣,在橘色路燈下散成縹緲的白霧。


  看到擺件,自然而然又想起陸習那晚衝進房間耍酒瘋的事,好不容易恢複的心情又被破壞。


  真可惜,過了時間,連七天無理由退貨都不能用了。


  因為送回手裏的擺件,第二天輔導陸習的時候,薑予眠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陸習以為是昨晚的誤會惹到她:“這個我已經跟大哥道過歉了,也跟你道歉,這確實是個誤會,我這不是怕你被欺負?”


  昨晚?


  昨晚的事她根本沒放心上,如果有人將她跟陸宴臣認作情侶,她或許還會暗自竊喜。


  薑予眠:【不是。】


  陸習不明白:“那是為什麽?”


  薑予眠想到KTV外聽到的那席話,想到沒送出擺件,想到被陸習糟蹋的圍巾:【你跑我房間撒酒瘋,想起來還是很氣。】


  明明已經翻篇的事情突然又被薑予眠拿出來折騰,陸習怎麽也想不通,回頭還把李航川跟孫斌叫起來集思廣益:“問你倆一個事兒。”


  孫斌:“啥事?”


  李航川:“有話快放。”


  “我有個朋友……”


  陸習試圖斟酌用詞,剛起了個開頭就被打斷。


  “這話我懂,無中生友。”


  “砰——”


  李航川被捶了一拳。


  陸習也懶得裝:“行吧,我直說,過生那天不是喝酒了嗎。”


  李航川豎起耳朵:“昂。”


  孫斌探頭:“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我沒控製住,不小心對一個人說了過分的話。”陸習回想那天發生的事,補充道:“還把人給推地上了。”


  再強調:“當然,我是不小心的!”


  李航川抓住重點:“男的女的?”


  陸習委婉道:“後麵的。”


  那就是女!


  李航川跟孫斌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你完了。”


  李航川:“習哥你也真是的,怎麽能對小妹妹動手動腳呢,不講男德。”


  陸習:“男德?”


  孫斌認真科普:“男人的道、德。”


  陸習拍桌:“我不是找你倆來對我冷嘲熱諷的。”


  李航川歎氣,詳細問:“多大年齡?”


  “差不多……”陸習故意模糊對方身份,反正薑予眠看起來也很小,“就十幾歲吧,一個妹妹。”


  李航川:“習哥你什麽時候有妹妹,我咋不知道?”


  孫斌附和:“我也沒聽說過。”


  這倆亂七八糟起哄,陸習怒:“你倆能不能別廢話?”


  李航川收斂幾分,開始認真出謀劃策:“小妹妹還是比較好哄的,她喜歡什麽,你買買買就完事。”


  陸習摸著下巴思考,薑予眠喜歡什麽東西他還真不知道,得想想。


  孫斌說:“你還可以請她吃飯,我爸遇到事就請人吃飯,吃完啥事都解決了。”


  陸習打算一一試驗。


  不知道薑予眠喜歡什麽,他就去找談嬸旁敲側擊打聽,可惜日常用品置辦齊全,薑予眠幾乎沒有主動索要過什麽東西,實在不知道她有什麽偏好。


  看她每天背著個舊書包,陸習在網上訂了個限量款送到她麵前,薑予眠看了兩眼,以“無功不受祿”拒絕了。


  陸習第一次意識到,女生真難哄。


  李航川的提議失敗,孫斌上場:“聖誕快到了,習哥你再帶妹妹出去吃喝玩樂,看看聖誕老人什麽的,小女孩就吃這套。”


  平安夜那天,陸習搬了棵聖誕樹回家,還在桌上變出蘋果,結果薑予眠看了兩眼,蘋果也不要:【爺爺從小跟我說,不過外國。】


  爺爺喜歡軍戰片曆史,小時候一邊看一邊教她“勿忘國恥”,所以她從不過聖誕。


  陸習:“……”


  果然,喊薑予眠在聖誕出去吃喝玩樂就是餿主意。


  這樣的拉鋸戰持續半月,一直到元旦。


  月初是薑予眠要去心理谘詢室的時間,他們提前跟祁醫生約好時間,一如往常進行治療。


  薑予眠的情緒已經趨於平和,性格相對剛生病那段時間開朗許多,隻要不提到刺激的事,她都願意說。


  “這是近期對她的記錄。”每個病人情況不同,薑予眠受傷之後得到陸家的幫助,她將此當做安全區,在固定的環境中恢複,雖然有用,但不能長久這樣下去。她的失語症到現在都沒好,記憶也殘缺。


  “或許她適應了現在的生活,在你們的保護下能夠正常生活,但她潛意識裏排斥那些不好的記憶,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跟薑予眠接觸這些時間,祁醫生能夠看到那女孩內心有股堅韌的勁兒,隻是被一場噩夢困住了。


  作為醫生,也作為陸家屬實,他希望能能自己最大所能幫薑予眠走出來。


  祁醫生問:“你那邊都半年了,還沒查到?”


  “查到了,也沒查到。”這半年他們沒用往事去刺激薑予眠,進展稍微緩慢,但也找到了源頭。


  當初查到薑予眠跟一個混混有過接觸,那混混撞上頭住院到現在還沒醒,他們追查入獄原因,上麵掩蓋了受害者信息。不過世界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那混混qf的未成年正是薑予眠同班同學,那女生在考前兩個月流產、退學。


  這些事是他們用了辦法查出來的,學校沒人知道,無論學生還是老師都以為她因家事轉校,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薑予眠。


  兩者本不該有什麽關係,但他們查遍了所有同學,得知那個女生是薑予眠被孤立後唯一的走得近一點的人。


  那家人已經搬去別的城市,那個受到傷害的女生到現在都無法重新回歸校園。女生也是被欺騙的受害者,且高考前兩月已經離開,無法提供有力信息。


  他們甚至找到曾經孤立薑予眠的校園暴力者,那個領頭沒考上大學,出去打工。帶走薑予眠的也不是她們。


  他們花了大量時間精力去回顧薑予眠的曾經,她的生活太簡單,在有過接觸的、能製造事端的隻有那個混混。


  亦或者,還有他們查不到的事情,那必須要薑予眠自己提供信息:“或許,可以嚐試刺激一下她的記憶。”


  他們必須要將犯罪的人繩之以法,才能徹底找到薑予眠身上的秘密,解開心結。


  從谘詢室出來,薑予眠悄悄在心裏盤算,待會兒能不能再跟陸宴臣吃頓飯呢?

  她的想法很簡單,見到他的時候,好像隻有一起吃飯才能正大光明跟他相處那麽久。


  就在她打好字準備給陸宴臣看的時候,那人突然回頭:“帶你去見一個人。”


  薑予眠仰頭盯著他,等於在問:誰?

  陸宴臣帶她來到了一家醫院。


  特殊病房裏,一個穿著病服的男人躺在上麵一動不動,隻有起伏的心髒證明他還活著。


  薑予眠不喜歡醫院,進入這種環境就心裏不舒服,她跟在陸宴臣身邊,慢慢躲到他身後,好像能借他高大的身影把自己藏起來。


  “眠眠。”


  陸宴臣有時候喊她小名,有時候喊全名,但這一道喊聲,讓她抗拒。


  她似乎預感到,陸宴臣會讓她做一件,她不想做的事情。


  陸宴臣問她:“想不想去看看那個人?”


  薑予眠看著他,不知道自己該回答“想”還是“不想”。


  陸宴臣坦白告訴她:“那個人可能跟你失去的記憶,以及你無法說話的原因有關。”


  薑予眠的眼神顫動,她往後退了一步。


  “要不要見他由你決定。”陸宴臣盯著她那雙清亮的眼睛,繼續道:“不看,我們現在就走;看,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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