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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74章

    “劉家, 鮑家,好得很, 真是好得很!”裴家主氣到無以複加。


    從知縣那得知他家銀子被人貪汙, 他就氣到要死。


    本以為半真半假的事,沒想到竟然往深了一查,還真查出來不少。


    等他知道劉家黑市那邊確實在偷賣他的糧食, 這個憤怒在劉縣丞進來要官田的時候到了頂點。


    那一巴掌他可沒收力,打到劉縣丞幾乎站不穩。


    等軍師跟裴小侄兒,就是裴縣令勸解的時候已經晚了。


    老子打就打了!


    還能怎麽樣?!


    之後劉家還放消息出來, 說有本事也去找鮑家,那糧食怎麽運出裴地的!還不是他家幫忙!

    有本事一起對付兩家啊?


    這話當然是劉家放出來激怒他的。


    對付怎麽了?!


    老子手裏有兵!就可以打!

    剛想去找鮑家那老頭, 沒想到裴小侄兒那邊打探到消息, 鮑家老頭竟然直接找了知縣?


    明顯心虛, 去找靠山了。


    好啊, 一個兩個的。


    兩家合起來吃他家, 一個挑釁,一個找靠山。


    是覺得他裴又鋒提不起刀了嗎!


    裴家軍師跟裴縣令聯手勸說, 才讓裴家主止住脾氣, 他今年三十多, 火氣正旺, 本就不是個好性子。


    “等查完再說,就剩最後一點了,到時候咱們拿著東西去找他們兩家說事。”


    “對啊, 看看他們兩家到底吃了咱們多少銀子,有了數字才好說啊。”


    “不行找知縣大人做主, 看他怎麽辦?”


    最後一句自然是裴縣令說的, 他本能覺得, 隻要找了知縣,知縣必然如他們心願,拿著由頭收拾劉家。


    這正是知縣大人所需要的。


    但此話進到裴家主耳朵裏,就是另一層意思,立刻暴怒。


    “你若不是我本家侄子,今日死的就是你!”


    這話並非威脅,而是暴怒之下的裴又鋒真能做出來的事。


    誰看他火冒三丈的樣子都不會靠近。


    看他表情就知道,誰來就是一個死。


    如今已經臨到頂點,再多來一件小事,都會讓他直接爆發。


    到時候會發生什麽,誰都不知道。


    裴又鋒豈止憤怒,他的出生入死的兄弟,肝膽相照的朋友,甚至一個寵愛有加的小妾。


    都參與這件事。


    被所有人背叛,這種滋味好受?


    一年坑他十萬兩,他當裴家家主已經有六年時間。


    六十萬兩?!

    想到這些錢,他心在滴血!


    恨不得把人從亂葬崗弄出來再殺一遍!

    整個裴家幾乎被血洗一遍,現在人人都不敢多說。


    但更讓他憤怒的是,他好像漸漸失去裴縣的管轄權。


    不對,現在不能叫裴縣,而是裴地。


    隻是太新縣的一個地方而已。


    紀煬做那麽多,想要代替他?

    他的好侄兒裴宸還要他去求著解決?!


    這世上,就沒有他裴又鋒解決不了的事!

    他才是裴家的家主,是裴地,裴縣的家主!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裏醞釀。


    此時的裴縣令跟裴家軍師都不敢吭聲。


    裴家軍師在沒人的時候,已經讓家人收拾細軟逃跑。


    更拿上貪下來的幾萬兩銀票。


    這些銀票都是劉家鮑家給的。


    現在他跟著經手此事,還沒有讓裴家主知道,但隱約間覺得,裴縣令好像看出來了?


    再說了,就算沒有這事,他也要帶著家人逃跑。


    不逃的話怎麽辦?

    等著被裴又鋒這個暴君殺死?

    沒看到他怎麽殺死那些背叛的人?


    挖眼剜心不說,還扔到亂葬崗喂野狗!


    讓其他人看著死者屍體被撕咬,然後換下一個。


    誰看了都要害怕!

    更不要說他本就心虛!

    十二月初二。


    一個月新的開頭,原本應該是好日子。


    但這日淩晨裴家軍師一家,已經收拾細軟準備逃跑。


    隻是他帶著妻子小妾,三個孩子還沒走出裴地範圍,就看到明晃晃的刀劍橫在眼前。


    殺紅了眼的裴家家主愈發憤怒。


    軍師。


    好個軍師!

    他信賴的軍師也背叛他!


    他身邊的人更是害怕,隻見軍師等人躺在腳下,鮮血不停地流。


    從上個月二十七,到現在初二。


    不過五天時間,裴家主已經失去理智。


    人財兩失,劉家,鮑家,還把他當傻子耍。


    好啊,鮑家算是囊中之物,先留個片刻。


    劉家,劉家我讓你好死!


    此刻能規勸的軍師已死,裴縣令還在噩夢當中,根本沒醒。


    一個敢勸的都沒有。


    等紀煬被喊醒的時候,下意識問了句:“這會幾點?”


    平安低聲答:“少爺,不過寅時。”


    寅時,淩晨三四點的樣子。


    “寅時,裴家今日已經在集結私兵?”紀煬語氣還算鎮定,已經在穿衣服了。


    五姑娘同樣起來,迅速幫紀煬整理。


    紀煬一直讓淩縣尉注意私兵動靜,說最近應該會有異常。


    淩縣尉便跟衛藍約好一個守前半夜,一個守後半夜。


    沒想到還真讓他發現問題,裴家那邊私兵趁著夜色集結,立刻報給平安。


    所以平安這會出現在紀煬門外。


    紀煬換好衣服,五姑娘連忙給他披個大氅。


    如今冬日,夜裏太寒了。


    紀煬帶著已經起來的其他人,直接看著異動的裴地。


    衙門其他人顯然也已經發現,鮑家,劉家的人偷偷溜走,明顯要去通風報信。


    紀煬自然不會攔著。


    但眼看裴縣令也要過去,這不得不攔了。


    淩縣尉一個人便製住裴縣令,紀煬道:“你現在去,說話他會聽嗎?”


    若會聽,那就沒有今日的事了!

    裴縣令裴宸語氣焦急:“我,我隻是他侄兒,他不會聽。”


    “那就別去。”紀煬對衛藍道,“你迅速去定江關一趟,將此事告知吳指揮使。”


    說罷,紀煬又道:“算了,別去。”


    眾人看向他,裴縣令立即道:“找吳指揮使定然有用。這世上裴家主隻會聽吳指揮使的了。”


    那樣的英雄,在整個裴家私兵裏有威望。


    紀煬卻搖頭:“不用,估計不到天亮,定江關就會知情,咱們不能派人過去。”


    以吳指揮使的能力,他不可能不在裴地留暗樁,軍隊裏有訓鷹,訓鴿,總比人送信快。


    紀煬看著眼前的一幕,閉了閉眼。


    裴家主的做法在他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原本以為會等幾日再動手,至少要等劉家來找他之後再說。


    畢竟鮑家知道找他求情,劉家也會。


    隻是劉家手裏底牌更多,所以動作慢些。


    可見兩家做的事,到底讓裴家主這個莽夫到了臨界點。


    讓事情提前發生。


    裴縣令在如此高壓之下,腦子也轉得飛快:“不對啊,是軍師嗎?可我沒把軍師的事告訴裴家主。”


    最近幾日的事,讓裴家主已經憤怒到頂點。


    裴縣就是怕他做出無法挽回的事,這才隱下軍師也偷吃錢。


    準備緩緩再說。


    難道裴家主知道了?


    怪不得。


    家主曾救過這位軍師的命,他們更是肝膽相照,沒想到他也是吃錢的人之一。


    紀煬聽裴縣令這麽說,更不能讓他走了。


    “你留下,隻說我扣了你,不讓你走。”


    見裴縣令還在猶豫,玉縣丞跟韓瀟道:“今日走過去,你就是死。他已經殺紅眼了。”


    深夜集結私兵,還有比這更瘋狂的舉動嗎?


    “已經超過五千。”紀煬看著道,“開衙門側門,讓驚慌百姓先進來躲著。”


    衙門?


    衙門開門,讓普通百姓進來?


    超過五千意味著什麽?

    那就是還動了其他人力。


    看來裴家確實損失很多錢,很多很多錢。


    也被兩邊的“鄰居”耍得夠嗆。


    看著三家和平相處,其實背地裏坑錢絕不手軟。


    以裴家主這種愛財好麵的人,怎麽忍得了。


    幾日的高壓之下,讓他做出這種瘋狂的舉動。


    不管他派兵去鮑地還是劉地,普通百姓肯定會遭受兵禍。


    要知道這些私兵,甚至一部分正規兵,可不是後世紀律嚴明的軍隊。


    趁這個時候殺燒搶奪,奸淫擄掠,都是常事。


    想讓無辜百姓躲進來才是真的。


    紀煬難得動了點火氣。


    這位裴家主,隻怕不配當家主了。


    衙門留下的其他小吏捕快還在猶豫,普通百姓,怎麽能來衙門重地?


    但玉縣丞跟淩縣尉已經在安排了,自然還要拉上韓瀟,百姓們不信當地衙門,總會信韓瀟。


    衛藍則在紀煬身邊保護。


    在太新縣裴地眾人睡夢當中,裴家主集結私兵,眼看往劉地方向。


    而過去通風報信的人,已經讓劉地得知此事。


    劉家主急急穿好衣服。


    裴又鋒瘋了?!


    他就知道!不能讓沒腦子的人當家主!


    竟然趁著半夜來打劉地?


    “召集私兵,把佃戶們都喊起來,必須抵抗,不能讓這群人過河!浮橋!浮橋給拆了!快!”劉家主急急忙忙出門,剛出門直接摔了一跤,門牙直接被磕斷。


    他這會顧不得許多,隻能趕緊找手下商議。


    鮑家那邊雖然鬆口氣,但剛回鮑地的鮑家主還是急急忙忙趕來。


    他可不傻!


    裴家收拾完劉家!那就是他家!

    那是瘋狗!瘋狗的想法誰都猜不到!

    還是快去找知縣大人,商議對策吧!

    就連定江關的吳指揮使收到淩晨傳來的鷹信,都差點打翻洗臉的木盆。


    寅時出的事,他卯時收到信。


    也就是說,一個多時辰前,裴家那傻子就開始集結私兵了?

    他瘋了?

    被當傻子也不是一兩天。


    誰戳破的?


    等會,紀煬。


    吳指揮使剛想一拳打翻紀煬送來的米糧飯食,卻又不舍得,隻能咬牙:“來人,跟我一起去裴,去太新縣!”


    紀煬其實還算冷靜,集結兵馬沒那樣快,紀律嚴明的軍隊或許可以做到早早集結好。


    但對於這種混亂的私兵來講。


    等天亮人能到齊就算不錯。


    更不要說點名,布置戰術等等。


    沒有兩三天時間根本不成。


    就算這些都沒問題,沒記錯的話,裴家私兵裏,還有兩個老將士坐鎮。


    有他倆在,至少能拖到定江關吳指揮使過來。


    紀煬看著衙門側門打開後,安置的婦孺們,又看看焦急的裴縣令,還有守在自己身邊的平安衛藍,反而笑:“知道天亮之前的夜嗎?”


    那時候才是最黑,最伸手不見五指的。


    雖說事情提前了些,但還在掌控之中。


    兩三天的集結時間,夠他辦很多事了。


    不出意外的話,此時劉地家主,鮑地家主,定江關吳指揮使,以及周圍幾撮山賊,都已經往太新縣裴地方向來。


    這不是更有意思?

    越亂,越能解決問題。


    紀煬算了算日子,說不定趕在過年前,有些事便能解決。


    他真的沒心情跟這些人鬥來鬥去。


    他的心裏隻有基建跟種田啊。


    原本慌張的裴縣令,現在看著紀煬表情,不安少了許多,這幾日在裴家主身邊的焦躁也減輕了。


    紀煬拍拍他肩膀:“去吧,既然是被我扣下,便不能這樣輕鬆,不要被人看出來。順便去抄份東西。”


    紀煬則留在太新縣衙門門前。


    等著幾方勢力齊聚此處。


    他為了過個好年,真的很努力了。


    等到天亮,在裴縣令預估下,應該集結有八千私兵,八千人集結好,並不是個簡單的事。


    沒有訓練,沒有紀律的隊伍,非常難帶。


    也隻有靠裴家主的強壓,才讓他們勉強湊到一起。


    而裏麵兩個有經驗的兵士,其實並不讚同這次集結,更不讚同去打劉家,所以隻出聲不出力。


    跟紀煬想的一樣,就是在等快馬奔來的吳指揮使。


    但場麵還是依舊龐大。


    八千人沒有信仰,沒有作戰觀念的人聚在一起,怎麽會有戰鬥力跟凝聚力。


    畢竟要打誰,為什麽要打,大多數人都是一頭霧水。


    而劉家那邊緊緊湊了三千人,正在自製弓箭,連接裴地跟劉地之間的浮橋也被砍斷,耗時一兩個月,花費三十多兩的浮橋在這事上根本不值一提。


    倒是經常要往來兩邊的百姓看著更愁苦。


    這浮橋一毀,再建可就難了。


    劉家其實也在等,他不想打,浮橋沒了,那邊的人肯定會渡船,來到劉地之後,肯定會搶他的倉庫,燒他的鋪子。


    說不定還有強盜流寇趁火打劫。


    他麵對的可不止裴家私兵。


    這才是讓他害怕的。


    他確實有底牌,但那個底牌暫時不能動。


    劉家看看關外。


    如果真到劉家滅頂之災那天,他絕對會搗開此處關卡城門。


    但這是玉石俱焚,遺臭萬年的事,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動。


    不過那邊逼得緊迫,也由不得什麽名聲了。


    現在太新縣的情況,險之又險。


    一開打,兩地加起來一萬多人作戰,匪賊強盜趁火打劫,他們可不是話本裏的綠林好漢,隻搶有錢人家。


    自然是什麽都不放過,越弱小的人戶,越會被侵害。


    兵災兵災,可不就是古人口中萬千災難中的一個。


    內亂不說,外麵還有虎視眈眈的敵國。


    敵國跟他們這裏語言都一樣,文化也是接近,誰知道內裏又有多少細作。


    劉地的黑市,不就是滋養細作的溫床。


    紀煬深知這些。


    但想解決這裏的麻煩,不耽誤明年春天開耕,隻能兵行險著。


    十二月初二上午,裴家主穿著盔甲,拿著兵器吵著要點兵,街上空空蕩蕩。


    此地百姓能躲的都躲起來。


    有不少人婦孺兒童被安置到衙門以及衙門附近的房屋裏。


    這讓百姓們心裏安定一陣。


    總覺得這次的亂,好像跟之前不同?


    這次還有人管他們了?


    就連飯食也是管的,聽韓家的家主說,知縣大人逼著人開太新縣糧倉,知縣夫人帶著人給他們煮粥?

    大量百姓漸漸聚集在衙門附近,在紀煬的妥善安置下,竟然比那邊要去打仗的私兵們秩序都好。


    也是,那邊是要去送死,這邊不僅不幹活,給他們地方躲兵災,還有平日都吃不到的飯食。


    衙門附近的房屋也比他們平時住得要好,至少不漏風。


    兩者比較,自然是這裏好。


    有人還說,被召走的私兵裏,有人聽說此事,竟然也想來衙門附近,可惜被裴家強行拖走狠狠打了一頓。


    消息傳來,此地百姓自然更加聽話,知縣大人的手下說什麽他們就做什麽。


    等大人再從衙門庫房裏調來炭火,他們更是受寵若驚。


    裴地,變得跟之前不同。


    鮑家主再次過來,便是這個感覺。


    街道上冷冷清清,走到衙門附近卻有些生機。


    不過一天時間,知縣已經把百姓安置好了?

    雖然有韓家幫忙,也不至於這樣快吧?


    放在平時他對這些百姓正眼都不會看,現在卻隻能把目光放在他們身上。


    紀煬的做法,讓他不得不看。


    這些吃熱食的百姓,表情中有對即將要起戰事的麻木,也有些說不清的暖意。


    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讓人忍不住多看。


    鮑家主進衙門的時候,還看到自己送來的捕快被安排在門口值守,這四人不知為何,竟然有些聽話?


    不過他進門的時候,捕快們倒是沒攔,還道:“知縣大人正在辦公,小的帶您先去正廳。”


    說著,引了鮑家主去了正廳坐下,正廳沒生炭火,有些發冷,但很快有人端上熱茶。


    沒記錯的話,這是裴家送來的小吏?

    再等了會,續茶的人竟然是劉家的?

    好怪。


    太怪了,紀煬不僅安置百姓,還把這些人為自己所用?

    這些活計自然是小事,但安排得井井有條就是問題了。


    其實放在紀煬這,並不為難。


    畢竟跟即將起的戰事相比,誰是誰家的已經不太要緊。


    要緊的是知縣大人說過,走出衙門,他就護不住你們,如果在這安心做事,太新縣衙門,不會讓他們去送死,也不會讓他們被卷入其中。


    兩邊一開打,有些身份似乎不重要了。


    重要的隻有自己的小命。


    在外部的壓力下,太新縣衙門所有人,幾乎都被從調配。


    劉縣丞現在已經不知所蹤,應該是回了劉地,玉縣丞自然而然頂上,接管所有小吏。


    衛藍則帶著各家不想送死的捕快,特別是裴家的捕快,恨不得不出衙門半步。


    淩縣尉則陪著韓瀟,一起安置百姓。


    後麵五姑娘帶了本地小吏捕快的家眷,一起熬粥作飯食。


    那些家眷原本也慌張得很,見汴京來的貴家女子處變不驚,心裏跟著安穩。


    這種條件下,太新縣衙門不僅沒亂,反而成了裴地真正的主心骨。


    一個月時間,成裴地主心骨,那給他一年時間,太新縣,乃至灌江府,難道都會以他為主?


    這太誇張了。


    沒過一會,鮑主簿也過來,跟著鮑家主一起坐在冰涼的正廳裏喝茶。


    十二月的下午傍晚,確實很冷。


    但兩人什麽都沒說。


    另一邊,快馬奔過來的吳指揮使直接去了裴家。


    連他身後幾人都沒趕上,隻有指揮使這匹馬兒能跑這樣快。


    就這,他的馬兒都累得夠嗆。


    吳指揮使進到裴家,自然暢通無阻,就在他要破口大罵蠢驢的時候,外麵有人來報,說紀知縣有請。


    請指揮使跟裴家主一起,到衙門正廳說話。


    吳指揮使一愣,裴家主則暴怒:“他說去就去!他是誰?!”


    傳話的裴家小廝瑟瑟發抖。


    好在有吳指揮使在,他小命應該能保住。


    “那我說去呢?”吳指揮使直接道,“去看看他到底搞什麽鬼。”


    裴家主或許還不明白,但吳指揮使淩晨就在暗罵紀煬了。


    裴地來了那麽多知縣,哪個也沒他陣仗大。


    看看外麵叫囂的私兵們。


    放這些人出去,劉地的劉家怎麽樣不好說,劉地百姓肯定遭殃。


    就去看看!


    與此同時,劉家收到信也已經出發。


    說知縣大人請他過去說話,還表明鮑家主,裴家主,最重要的吳指揮使也在。


    他現在去的話,趁著機會跟裴家主緩和關係,這仗能不打,還是不打的好。


    最後一句說到劉家主心坎裏。


    他也不想打啊!


    他隻想安安穩穩賺錢,當這裏的土財主。


    臉腫半邊還沒下去的劉縣丞道:“新來的知縣手段不俗,他從中說和,必然能把此事平了,不過出點錢,讓裴家的傻子好受點。”


    “再說,鮑家也在,吳指揮使也在。”


    幾個人勸裴家,給裴家家主台階下,難道還不成?


    他本就是想去找新知縣的,現在正是機會。


    能不打,還是不打的好。


    臨過年呢,正是賺錢的好時候,什麽事都不能聊嗎,聊好了就行。


    劉家家主想到紀煬的手腕,還有吳指揮使也在,咬牙:“走,去裴地的衙門看看!”


    那太新縣衙門,就是原來的裴縣衙門。


    改為太新縣之後,他沒怎麽去過。


    沒想到頭一次去,竟然因為這事。


    真是牙疼,怎麽那麽多事。


    他牙疼是真的疼,起床的時候磕掉半拉門牙,這會說話還漏風。


    劉家家主趕到的時候,隻覺得太新縣衙門正廳暖和得很,裏麵甚至有談笑風生之感。


    不過仔細聽聽,裴家主並不搭腔。


    但吳指揮使,鮑家主,裴家那個小侄兒當縣令的,還有個陌生年輕男子聲音。


    最後一個,不會是新知縣吧?

    真這般年輕。


    劉家主進去,紀煬正好抬頭。


    紀煬喝口茶,笑道:“這位便是劉家的家主吧。”


    他坐得穩,反而是裴縣令跟鮑家主起身相迎。


    其他人各自做自己的事。


    裴家主倒是跳著起身:“好啊!人終於到齊了!好好算算賬吧?!”


    人確實到齊了。


    鮑家主在冰冷的正廳裏待了一會,等吳指揮使跟裴家主來的時候才當著他們的麵點起炭火。


    等炭火燒著,紀煬進門,不等大家說話,先表示歉意,語氣隨和得很,好像更讓他們等的人根本不是他。


    吳指揮使並不多說。


    裴家主倒覺得冷著鮑家,等他來了卻燃起炭火這種小事很是受用,再有還是紀煬點醒他,否則不知要被當多少年傻子。


    鮑家自然陪著笑臉,還有吳指揮使押著。


    紀煬身邊的淩縣尉則在鮑家主身邊以保護姿態。


    到這時,鮑家主自然明白方才不點炭火的意思,而且還派人保護,看來他的投誠確實沒錯。


    冷一會算什麽,隻要讓裴家這個莽夫消氣,這都不算事。


    紀煬一來,場麵立刻熱絡起來,後麵又帶了裴家的裴縣令。


    這會裴家主氣也消了不少,再見裴小侄兒還把賬目算得清清楚楚帶過來,連他都能看得明明白白,數清楚這些年劉家,鮑家,到底吃了多少錢。


    仔細看下,還是劉家不是東西。


    看來他想打劉家,果然沒錯!


    裴家主沒看到,他侄兒抬頭看了眼紀煬,這算得明明白白的賬目,其實是玉縣丞跟紀煬,還有五姑娘做出來的。


    有他們三個出手,這東西不算難。


    其中稍稍有偏向更為正常。


    見此,裴家主雖然對鮑家主還是冷嘲熱諷,好歹氣消了些,更多火氣隻對著還未到的劉家。


    紀煬知道眾人表情,笑道:“本官來此不算久,也略略知道一些事情。三家已經在太新縣如此之久,多少有些矛盾,咱們坐下說開了,也不耽誤過年。”


    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過年。


    那這個說事肯定沒問題。


    紀煬又看向裴家主:“聽聞裴家一腔熱血,當初敵寇來的時候,也是浴血奮戰過,果然名不虛傳,裴家主當真一呼百應。”


    這些詞有些聽不懂,但不妨礙裴家主覺得是好話。


    他可是有幾千私兵的人!


    沒看他身上還有盔甲嗎!


    好在裴縣令拉了拉他,讓他不要多說。


    衝著如此明細賬本,還有小侄兒通紅雙眼的份上,裴家主矜持點點頭。


    這位毛順了,那場麵可不其樂融融。


    紀煬甚至讓後廚去宰個羊過來,一會大家吃個羊肉鍋子暖暖。


    劉家來的時候,正是他們在討論此地羊肉比汴京羊肉好吃許多倍的事。


    “不知為何,此地羊肉格外甘甜,一點腥膻也沒有。來此就愛吃這一口了。”紀煬笑著道。


    誇自己家鄉美食,誰都會給幾分麵子。


    更不用說,紀煬這個汴京人都講,此地羊肉好吃。


    “您是沒吃塞外的牛肉,稍微煮煮,直接沾鹽巴,味道也很香。”裴家主剛說,又想到劉家每年都討好般送來塞外牛肉。


    自己之前還誇呢,原來是拿他的錢買的。


    所以劉家主進門,他直接跳起來要打架。


    劉家主是個能屈能伸狡猾的,張口就是:“配老弟,窩不似古意滴。”


    他這一講。


    連裴家主都愣住了。


    場麵一時間十分尷尬。


    等裴家主捂著肚子笑的時候,劉家主才意識到,他說話漏風!

    那半顆門牙沒了!

    漏風!


    劉家主既惱又氣,偏生還發不了火。


    “好個狗東西,門牙沒了!說話連三歲小孩都不如!”裴家主隻覺得氣悶好了些,拍腿大笑。


    在紀煬跟吳指揮使的帶領下,屋子裏眾人忍不住笑出聲。


    現在正廳裏,紀煬跟他的手下韓瀟等人,吳指揮使自己,他底下的人還在騎馬趕路。


    再有鮑家主鮑主簿,裴家主裴縣令。


    更有加炭火加茶湯的小吏捕快,哪個不是充滿快活氣氛。


    大家原本不敢明目張膽笑。


    可知縣大人跟吳指揮使都笑了,總不能找到他們頭上吧?


    劉縣丞見此,趕緊站出來維護家主顏麵:“我們家主是想道歉,他聽到此事著急得很,實在不想跟裴家家主起矛盾,這才心急。”


    劉縣丞這話有些滴水不漏,表情更是嚴肅,語氣也誠懇。


    但如果不是頂著被裴家主打成豬頭的半張臉來說,效果可能更好。


    這會腫著半張臉來說,隻能招來更大的笑聲。


    沒辦法,實在太滑稽了。


    紀煬也沒想到,劉家萬般手段還沒施展,竟然有這麽一遭。


    他領著眾人說笑聊天,本就是想讓最後來的劉家無所適從,沒想到這倆一個缺門牙,一個腫半張臉,更是讓他們手足無措。


    再精明的人遇到這種情況,也會緊張片刻。


    劉家主幾乎要咬碎牙,但門牙空落落的,讓他心裏也不安穩。


    他精明大半生,難道在這上麵要失了陣腳?


    眾人笑夠之後,裴家主已經坐下來,美美吃口茶,劉家老狗,你也有今天。


    鮑家被冷遇,新知縣的優待,吳指揮使安撫,裴小侄兒忠心為他,再有劉家吃癟,裴家主殺紅了的眼終於回歸片刻平和。


    但有些賬,必須要算!

    賬本被甩在桌子上,裴家主直接道:“雖說咱們三家之前不怎麽來往,但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你們呢?你們聯合我家內鬼,來坑我的錢,坑我的糧?”


    “怎麽?哪次敵寇過來騷擾,我沒去幫忙?”


    你那是去幫忙嗎?你的人一去,哪家能得安生?


    這話自然不能講。


    畢竟他們確實坑銀子了,這銀子還不是個小數目。


    要數起來,幾家都有爛賬,以前默契不提,順便坑最蠢的。


    可如今?

    眾人看向紀煬。


    紀煬隻聽兩人吵,還在認真喝茶。


    鮑家主適時道:“要不然還是請知縣大人定奪,如今三縣合一縣,知縣大人才是主事。”


    鮑家不愧是最上道的。


    吳指揮使不吭聲,隻見這場麵他如何收場。


    收不好那是要打起來的。


    今日不給個合適的處理方法,誰也按不住裴家主。


    紀煬笑:“定奪不好說,隻是有個疑問。”


    眾人看過去,紀煬揣著明白裝糊塗:“唯獨好奇,既然鮑家從裴地送糧到劉地,那這些糧食哪去了?”


    “百姓吃了?不會吧,三家大部分的糧食都運過去,劉地兩萬多百姓吃得完?”


    “賣了?那送來的賬冊上怎麽沒看到數額?”


    玉縣丞適時遞上劉地的賬冊,怎麽翻都找不到啊。


    “六年的賬目,竟然一筆也沒有。”


    “劉家主,這是為何?”


    還能為何!


    從黑市賣出去的,怎麽會在官方賬目上有記?!


    可黑市的事能說嗎?


    當然能。


    在太新縣任何地方都能說,這甚至不是秘密。


    可此處是衙門。


    麵對的人,是朝廷派下來的知縣。


    別說劉家主了,就連生氣的裴家主也閉嘴。


    連他的腦子都想到,自己方才還提到塞外的牛肉?

    塞外的牛肉!

    如今明麵的關市已經關閉一二十年!

    怎麽會有塞外東西流通?

    這事鬧出來,那就是走私貨物,私通敵國的大罪!


    誰都保不了他們。


    朝廷還有合適的借口來整他們。


    一時間,眾人冷汗津津。


    在裴縣令的示意下,裴家主終於明白,此事不好在衙門分辨的。


    劉家主也一時失神,

    換了別的時候,他必然不會犯這種錯。


    可裴家幾千私兵相比,大軍壓境,誰人不慌。


    等紀煬放下杯子,抬抬手:“算了,今日過來,也不是說這事的。”


    ???


    不是說這事?


    那說什麽?

    不是裴家跟劉家要打起來,所以你來調停?

    吳指揮使也抬頭,他忽然想到,紀煬派人過去找他們的時候,隻講請他們過來說事,並未講什麽理由。


    劉家主這邊也一樣。


    鮑家主不用講,他是不請自來。


    包括方才紀煬隻是說知道三家有矛盾,具體什麽矛盾,半個字都沒提。


    什麽叫揣著明白裝糊塗。


    他今日算是見到了。


    眾人反應過來,眼神全都是一言難盡。


    看你年紀輕輕,演技怎麽那樣熟練?


    不過他不提那什麽賣糧的事,不問三個地的糧食是吃了還是賣了。


    那就是好事,就是網開一麵。


    吳指揮使頭一次開口:“敢問知縣大人,你召我們過來,所為何事?”


    吳指揮使難得有些真正火氣,這會都不罵人了。


    紀煬到底打的什麽算盤?

    紀煬笑著對旁邊吳指揮使道:“我說的矛盾,就是修橋的事啊。”


    “方才鮑家主也說了,三縣合一,很多事都要做主。”


    “最近四處查看,發現三個地方合一個縣,卻被河水擋著,鮑地到裴地的浮橋還好,怎麽劉地到裴地的浮橋給毀了?”


    “劉家的,你說說怎麽回事,可對得起百姓,對得起來往行人?”紀煬語氣雖不嚴厲,但明顯帶了斥責,“那浮橋建時,裴地也有出力。”


    “此事,自然要跟裴家道歉,跟百姓道歉才是。”


    等會。


    知縣借著浮橋的事,在給他討公道?!


    當了許久冤大頭的裴家主大喜!

    裴縣令又低聲說了幾句,裴家主立刻拍桌子:“對啊!那是咱們兩家一起建的,你給毀了!說!怎麽處理!”


    “承平國律法,私毀交通可是重罪!”


    裴家主哪懂什麽私毀交通之類的話,自然是裴縣令低聲給的主意。


    所以這會裴家主看向裴縣令眼神愈發欣賞。


    不錯,自己這侄兒出息了,既算明白了賬,還給他出謀劃策,不比什麽狗屁軍師好!


    新知縣還明顯向著他,裴家主自然高興。


    裴家主都看出來的事,劉家主也看了出來。


    而且把黑市買賣事情降級成私毀浮橋,罪名輕了不知多少倍。


    再想到鮑家做過的事,他哪有不懂,立刻對裴家主拱手道歉,道個歉而已,這有什麽。


    劉家主努力讓自己說話不太漏風:“裴家主,那事我們也是不知曉的,都是底下人貪財,今日回去,必然將家裏那些人處置了,您看怎麽樣?”


    “實在不行,您親自處置那些貪錢的人,把他們家產全都沒收,如何?”


    所謂底下人貪財,肯定是推出來的替死鬼,所謂賠償家產,肯定也不夠數額,估計相差甚遠。


    六七年的時間,一年十萬兩,也就六七十萬兩銀子,這能回來幾萬兩都算不錯的。


    可這個態度讓裴家主還算滿意,錢的事慢慢再討要。


    麵子呢?

    鮑家,劉家,耍著玩他?


    麵子不要的嗎?


    沒等裴家主再說,劉家主就對紀煬拱手道:“聽聞知縣大人在商議建石橋的事,如今浮橋被我手底下人無意中毀了,為表歉意,劉家願意跟鮑家一樣,把橋給修好。”


    紀煬笑著點點頭,反而對裴家主道:“鮑家之前說,他家願意出全資,在鮑地跟裴地之間修座石橋。如今劉家也同意出全資來修,那裴家作為苦主,不必出這個錢,你看如何?”


    修橋?


    還是兩處橋?

    再傻的人都知道修橋的作用。


    而且看著這兩家出血,他哪有不同意的。


    隻是這事,跟他又有什麽天大好處?

    他們裴地可是有官道,直接通向灌江城的!


    吳指揮使也覺得,不過修個橋,隻怕安撫不了裴家主。


    不僅吳指揮使這樣想,劉家鮑家更這麽認為。


    紀煬繼續道:“但開年之後,我這邊事情隻怕極多,想著官田開耕要耗費不少精力。這事讓裴縣令監督如何?”


    “由裴縣令領著,讓左右兩邊的劉家,鮑家,務必把石橋修好,最好能撐個百年千年的,不枉費最近的辛苦。”


    旁的裴家主沒聽到。


    但裴縣令監督!


    他聽到了!


    他家侄兒監督,不就是他監督?!


    爽啊!


    劉家鮑家在他眼皮子底下幹活?還不整死他們。


    務必要讓他們出錢出力,把石橋修得寬寬的。


    如今那錢到不了自己手,也別想安安生生放他們口袋!

    眼看裴家主狂喜,已然想好怎麽整治這兩家。


    鮑家主跟劉家主對視一眼,忍到修橋結束,這件事也算了了,其實還算劃算。


    可出錢出力,再被裴家監督,心口老血就要吐出。


    但不答應?


    不答應知縣拉著吳指揮使不管,真讓裴家打過去?

    那他們兩家損失更多。


    兩人在裴家主狂喜中點頭,玉縣丞笑道:“既然點頭了,那把官田的契約也簽了吧。”


    “三地都有咱們知縣的職田,今日湊事,一起定下。”


    “知縣大人年後要忙的,可不就是官田的事。”


    等會,方才紀煬說,他年後要忙官田,所以把這事交給裴家。


    竟然不是借口?


    而是話中圈套?


    他們既答應了裴家監督他們修橋,又答應了知縣忙官田?

    就連裴家主也目瞪口呆,他剛剛還在占便宜,怎麽這會?


    紀煬笑眯眯道:“是了,隻有官田這一件事要忙,否則本官定然要看護修石橋的,這也是大事。”


    不讓我忙官田,我可要管修橋了。


    你們願意讓裴家看著修橋,還是我看著?


    你裴家願意自己管,還是同我一起管?


    這種選擇題,應該非常好做。


    紀煬的本事,眾人心知肚明,他看著修橋,隻怕還會節外生枝。


    此刻鮑家劉家隻想趕緊把橋修了完事,根本不想讓紀煬摻和進來,一個裴又鋒已經夠難纏了。


    至於官田?


    雖然肉疼,但不給好像不行。


    可那些地怎麽好讓出去,雖然當時沒出錢,但他們都耕種很久了!

    紀煬適時道:“聽聞三地都有空著沒耕種的官田,隻要把沒耕種的劃過來便好。”


    “已經開耕過的良田,繼續租給你們,隻是之前的契約在大火裏損毀,需要再補一份。”


    打個巴掌要給個甜棗。


    紀煬無意直接要良田,隻要沒開耕,或者撂荒了的土地,總讓三家滴血的心停了停。


    可後麵說補契約。


    這既是承認他們確實租種了,但重修補契約,便說明這契約要有期限。


    好處是紀煬承認他們的租種,壞消息是,有截止日期,等日期一到,官府便能要回去。


    一環套一環。


    隻有裴家主還在傻樂,拉著裴縣令嘀咕怎麽整那兩家。


    裴縣令壓住心裏震驚,低聲出主意:“可以按照官府最嚴苛的要求來管。”


    “規定每日要給工匠勞役多少銀錢,還要規定大家勞動時間,超過就去罰沒這兩家。”


    “住宿,衣衫,吃喝,全都按最高標準。”


    “如此一來,咱們既能討百姓的好,還能讓兩家出血。”


    裴家主盯著自己遠房侄兒。


    厲害啊!

    好主意!

    他們距離吳指揮使近些,也就耳聰目明的指揮使聽到他們的話。


    吳指揮使一邊聽,一邊看向紀煬,心裏感慨已經止不住。


    不愧是武侯孫兒。


    今日這一招,確實妙極。


    那邊玉縣丞跟韓瀟帶著人讓劉,鮑兩家先簽修橋契約,契約上對兩家溢美之詞毫不吝嗇。


    好像他們就是修橋鋪路的大善人,縱然他們兩個,臉色也緩和些。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接下來荒蕪官田的數額跟耕種官田的契約一一簽署。


    裴家自然也在其中。


    裴家主這會正樂,反正給的是他家不種的地方,這又有什麽了,簽!


    今日這事!他算找回一些場子!

    吳指揮使看著,紀煬雖跟裴家還不親近,卻拿著裴家的私兵打壓另外兩邊,條件卡在要爆發,但還能忍的界限。


    又知道他必然不會看著裴家真起兵禍,所以帶了個他來管著裴家。


    等人都到齊了,紀煬再把眾人聚到他的地盤。


    一頓茶湯,他想辦的事全都成了。


    隻有自己?


    把自己從那麽遠的地方弄過來?

    他手下這會還在路上狂奔!把他的馬兒累成什麽樣?


    紀煬微微一笑,自然沒忘了這位,見下麵幾人苦著臉簽契約,同右側的吳指揮使笑道:“吳指揮使一路前來,實在辛苦。”


    “邊關那邊的弟兄們也寒苦得很。”


    “指揮使在縣城稍等兩日,我家即將送來一百多頭羊,還請指揮使帶回,當做過年的年禮。”


    一百多頭羊?


    吳指揮使挑眉,這天寒地凍,喝羊湯再好不過。


    他的弟兄們好久沒有大快朵頤了。


    這前送糧,後送羊,還送給他出生入死的弟兄們,誰不笑納?


    也罷,這一趟沒有白來。


    等會,怎麽這會都聞到羊湯的味道?


    紀煬抬抬頭,笑道:“看來羊肉鍋子已經做好了,汴京的吃法,配上本地上好羔羊肉。諸位,請吧?”


    驚慌一整天,吵了一兩個時辰。


    這會誰不餓?

    別說他們,終於趕到此處的吳指揮使手下,手裏也被塞了熬煮好幾個時辰的羊湯。


    怎麽回事?


    不是勸架的嗎?大家怎麽都吃上?

    管他呢!

    先吃了再說!

    紀煬笑著布菜,看了看玉縣丞拿下的契約。


    不錯,千畝荒地,兩座不要錢的巨型石橋,一個白來的監工。


    開春之後,他們真的會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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