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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夜裏回到冷清的官方客店, 紀煬一行三人的氣氛倒是不錯。


    但冷靜下來,平安先道:“少爺, 您這樣說, 不怕知州大人生氣?”


    淩縣尉也冷靜了些,忙道:“我瞧其他人對知州大人,那是萬分尊敬, 您這樣做,沒事吧?”


    紀煬甩甩袖子,絲毫不介意:“能有什麽事?把我罷官了?還是按下政績, 毀掉仕途?”


    兩人一想,好像什麽都不能, 隻能更加客客氣氣, 大肆宣揚知縣大人的功績。


    現在許多人還沒反應過來, 還覺得一畝四百六十斤不可信。


    等全都明白這是真的, 那時可就不同了。


    沒看其他知縣離開客店的時候, 對他們知縣大人都萬分客氣,明顯會去拜訪。


    這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他們扶江縣的好日子才剛開始呢!

    就連下午離開的黃大人都留封信件, 說以後多往來雲雲。


    這可是整個潞州最大的縣!

    紀煬笑著讓平安把信件收起來, 剛想讓店小二弄些吃食, 就見外麵身穿知州府家丁衣服的人走進, 手裏提著幾個食盒。


    領頭的管事堆滿笑容:“知州大人說方才被氣狠了,忘記留您吃飯,特意吩咐府上廚房送了些熱飯菜過來, 請紀知縣用晚飯。”


    這下連官方客店夥計都來瞧了,打趣道:“若真氣狠了, 怎麽會送飯菜。知州大人定然十分看好紀知縣。”


    夥計都能看出來, 紀煬自然明白, 不用他使眼色,平安已經付了賞錢給知州府的人,連這個嘴甜的夥計也沒拉下。


    那邊夥計殷勤幫他們把飯菜拿出來,擺了滿滿一桌,這要是氣狠了,還請多氣幾次。


    淩縣尉直道:“這些山珍海味,我見都沒見過。”


    如今差事全都辦完,紀煬心裏大事放下,開口道:“明日帶你們去潞州最大的酒樓吃喝,吃過後啟程回扶江縣。”


    “好嘞!”不說淩縣尉,平安都有些高興。


    這一年多在扶江縣,確實沒吃過什麽珍饈美味。


    說到這個,淩縣尉忽然想到一件事。


    今日事情一件接一件,但還有個極為震驚的消息。


    現在客店也冷清,紀煬隨口道:“不過是身份特殊些,但以後還如往常。”


    “我家的事,其實還不如鄉野人家。”


    畢竟鄉野之家,也難有這種庶弟要害嫡長兄的戲碼。


    不過想想也是,人為銀錢殺人很常見,他們這種為爵位尊貴逼人到此,好像手下留情了一般。


    紀煬皺眉:“回扶江縣之後,以後咱們每日去荒地上跑上幾圈。”


    “跑上幾圈?”淩縣尉不解。


    平安忽然道:“少爺是要把武學再撿起來嗎?”


    “嗯,小時候我使劍,如今再練練吧。”紀煬看著平安跟淩縣尉擔憂的眼神,安慰道,“不過是未雨綢繆,他們見不得敢如此大膽。”


    淩縣尉現在雖不知內情,可想想在知州府上的話,約莫明白汴京的凶險,當下抱拳:“回去之後,我也勤修武藝,一定護衛知縣大人安全。”


    紀煬笑著點頭:“來,先吃飯。”


    能送來飯菜,就說明知州並未真的生氣,隻是沒遇到紀煬的人。


    而且也表明官學官道都會好好考慮,大概率能成的。


    可就跟運河一事要上報汴京討論一樣,官道官學雖不用上報,但潞州城內肯定要討論的。


    這不是淩家湖說修路就修路。


    即使知州同意,其他官員也不會太過反對,那也要走個流程。


    所以紀煬看到這些飯菜時,心裏知道已經穩了。


    沒辦法,誰讓糧食生產便是天。


    吃過飯菜,眾人心裏總算平靜。


    來這一趟,淩縣尉隻覺得勾心鬥角,每每跟那些知縣們說話,好像拐了不知多少個彎。


    還是他們扶江縣好,還是他們知縣大人更好。


    三人踏踏實實睡上一覺,難得起得晚了些。


    中午還真紀煬說的那樣,直接去潞州最大的酒樓吃頓飯菜,三人再回扶江縣。


    走進酒樓時,淩縣尉隻覺得這酒樓氣派得很,不過想了想問旁邊平安:“汴京的酒樓,是不是比這還高大,還奢華?”


    平安看看旁邊的木頭柱子,笑道:“這算什麽,我們公子名下有家酒樓,豈止比這奢華。”


    “彩樓迎門,香木作襯,連進門吃的茶水,都是京郊的山泉水。”


    “多少人想進去吃杯酒都難。”


    淩縣尉眼睛睜大,那豈不是神仙府邸?


    不過紀煬本人還是聽平安說了,才想到那間酒樓。


    原身繼承母親陪嫁,手頭寬裕,鋪子無數,否則也不會拿許多銀兩買官。


    隻是他這一走,那些鋪子也沒了主人。


    好在鋪子裏都是些忠仆,等紀煬回去也來得及。


    原身的母親也是貴家女子,隻是娘家早在紀煬還沒出生前就已經被貶。


    這事說起來便話長了。


    紀煬隻覺得也跟現在的便宜老爹有關。


    不過這些事,以後都會慢慢清算,不急這一時半刻。


    但紀煬有些好奇,等潞州城增產的事,化肥的事傳到汴京,那邊的事情一定十分精彩。


    進了潞州城最好的酒樓,紀煬暫時把這些事拋到腦後,隻對店小二道:“不需上酒,隻要店裏的招牌菜,好酒裝幾壇方便趕路帶走。”


    店小二一看就知道這是位貴客,忙不迭地去安排席麵。


    再有燃香的老嫗過來,問他們要不要熏香。


    這算熏香表演,老嫗們能把香燃出字畫出來,紀煬見淩縣尉好奇,便撒了錢讓他跟平安去玩。


    等熏香結束,那邊菜肴正好上來,可見她們手裏的熟練。


    “潞州城可真好。”淩縣尉一邊吃菜,一邊感慨。


    紀煬笑笑,平安剛要說哪裏也比不上汴京,隻聽旁邊桌的人道:“咱們潞州城是好,可這新鮮玩意,還是要看蘇杭揚州。”


    “就是,什麽東西都是人家那邊過時了,咱們這才開始玩。”


    “那你怎麽不說汴京呢,這熏香的把戲汴京茶攤上都有。”


    “能跟汴京比?咱們也就是離揚州近一些,所以才說近的地方啊。”


    紀煬道:“快有快的好,慢也有慢的妙。”


    “潞州風景壯麗,民風淳樸,也是宜居之地。”


    哪有人不愛聽誇自己家鄉的話,隔壁桌的人下意識點頭:“也是,咱們潞州確實不錯。你們聽說沒,下麵有個小縣,竟然種出媲美揚州的好稻子,一畝地產了四百六十斤!”


    “早就聽說了!竟是個沒聽過的小縣,著實厲害。”


    聽到這話,紀煬三人對視一笑,心情更加輕鬆。


    吃美食,又談論舒心的事,不枉他們辛苦許久。


    不過那邊聊著聊著,竟然聊到另一件事。


    “揚州最近興起一種葫蘆器具,價格便宜低廉還好看,隻是數量極少,都有人要花高價購買。”


    “我見過,小小巧巧的,還很輕便,聽說現在行船的人都願意帶,路邊的小攤販也願意用。說是不容易壞,還不占重量,模樣也好看。”


    “對,你怎麽見的?”


    “就有家富戶,他家最愛追這些新奇玩意,特意從揚州買來的。還說是汴京的葫蘆先生設計,精巧得很。”


    “看看人家這地方,好東西就是多,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傳到潞州啊。”


    葫蘆器具。


    小巧輕便還好看?

    淩縣尉多嘴問了句:“你們說的,可是飲食器具,小葫蘆做成杯碟碗?”


    “對對對,就是這個。”


    紀煬也忍不住放下筷子。


    這是不是另一種出口轉內銷?


    潞州城的物件放到揚州城賣,然後潞州的人再花高價給買回來?

    不至於啊。


    紀煬一時憋得有些說不出話。


    淩縣尉跟平安的麵色更是古怪。


    直到三人離開,淩縣尉忍不住道:“其實,其實那葫蘆器具是咱們潞州產的,隻是放到揚州寄賣而已。你們千萬不要花高價買,這東西很便宜的。”


    啊?

    潞州產的?


    他們怎麽不知道?

    等等你們別走啊!再說說詳情!這東西在哪買!


    他們也比揚州早一些時候把玩?

    可他們反應過來,紀煬已經帶著兩人離開,手裏提了幾壇好酒,再帶上購買的物件,三人騎馬回扶江縣了!

    雖說紀煬十一月可能還要過來一趟,但現在先回去吧!

    再過來的時候,那就是官員考核之時,具體時間還要看十一月前後知州發的文書。


    這考核可不簡單,每年小考,三年一大考,次次都是難題。


    依照承平國規定,官員年末考核,需考四善二十七最。


    這四善二十七最特別繁瑣,大概相當於學生每學期給老師打評分的調查問卷。


    基本是德,勤,能,績四個方麵。


    裏麵列出種種規則,看看官員符不符合要求。


    考核也是讓官員勤勉克己,測試官員的能力。


    告訴他們,不是過了科舉便萬事大吉,如果不繼續學習,別說升官了,不貶職算好的。


    所以每到年末,這事也是官員們最頭疼的事之一。


    但這都是十一月份的事了,如今九月下旬,還有段時日。


    隻是紀煬沒想到,臨回去之前還有個意外之喜,他們的葫蘆器具在揚州已經有些名氣。


    估計玉縣丞已經接到新訂單。


    不過想想現在隻有玉縣丞在衙門,恐怕事情多到要睡到衙門公堂上了。


    跟紀煬猜的差不多。


    玉縣丞也沒想到會忙到這種地步。


    知縣大人走後,他先是過問淩家湖修路的事,知道他們秋收之後便雇人修路,自己繼續製化肥,他也就放心了。


    淩家湖也是有錢,不用擔心這個。


    沒過多久,玉家湖到常華縣剩下的路,也有隔壁縣的人主動修繕,這更不是事。


    玉縣丞讓玉家湖裏長時常過去查看即可。


    然後按照知縣大人吩咐,收集冬課名單,縣城無論男女老幼,都可以報名冬日習字課程。


    隻是他們這能充當先生的人不多,滕顯今年又不願意出來。


    滿打滿算也就四人,所以頂多收二百人。


    消息傳出,一時間立刻人滿為患。


    他這邊忙著登記。


    登記就登記吧,常華縣雜貨店又來消息,說是揚州那邊還要葫蘆器具,這次要一萬五千套!


    一萬五千套?


    上次才五千,這次直接翻三倍?

    玉縣丞已經發現了,自己就算分成三份,也做不完這麽多活啊。


    以前知縣大人怎麽把這些事安排得妥妥當當。


    好在衛峰衛藍還算趁手,還能幫襯一二,再有小吏們也回來,總算歇口氣。


    一時間葫蘆作坊那邊也要安排。


    從九月十六,知縣大人走的那天算起,過了不到十天,他就跟過了一年一樣。


    娘子還笑話他,好不容易給他差事做,怎麽還叫起苦了。


    這已經不是苦不苦的事!


    而是事情太多啊!

    就連淩家湖淩裏長也找上來,說是交最近的山澤稅,就是化肥作坊的稅。


    算了,看在給錢的麵子,他就不說什麽。


    隻盼著知縣大人快些回來才是!

    九月二十七下午,熟悉的扶江縣終於出現在眼前。


    再次回來,紀煬也覺得有些不同。


    路過南邊荒地,遠遠便看到之前挖的化糞池,如今裏麵堆滿牛糞,會分給貧苦家裏使用。


    再往前則是牛棚,三十多頭牛全都在裏麵。


    剛走近,那看牛棚的瘸腿老漢便看過來,見是他們,笑著揮手示意。


    紀煬之前讓他在這看顧,若有生人過來,便找人告知他,這事老漢做得也很好。


    三人也向老漢回禮,這下真進了扶江縣城。


    走到縣城主街,隻見縣城不少門戶都在自己的家門口做葫蘆工藝,現在大家越來越熟練,做出來的器具也越來越好看。


    百姓瞧見紀煬回來,自然欣喜萬分,他們雖不知知縣大人去潞州又給他們討了什麽好處,但他們看到紀煬就高興,沒好處也高興。


    最後踏入衙門,還沒靠近就聽到玉縣丞的聲音:“二百個人,名額早就滿了,今年實在不行。明年,明年你們再來,還要提前來。”


    “真沒辦法,咱們衙門房間就那樣大,實在擠不下人。”


    “對,回頭你們村那個誰學會之後,讓他教村裏人啊,放心這事我肯定會說。”


    聲音由遠及近,直到忽然停滯。


    玉縣丞看到眼前的知縣大人,激動得說不出話,最後趕緊過來,就差抱著紀煬哭了。


    “大人,您走這十幾天裏,發生了好多事。”


    “淩家湖的路快修好了,玉家湖那邊的路也在收尾。”


    “還有揚州的葫蘆器具訂單,一萬五千套!這也太誇張了!”


    “再有許多信函,都是其他知縣寄來,說讓您務必查看。”


    “最後是咱們冬日授課,人太多了,實在沒辦法。”


    紀煬哭笑不得,扶著玉縣丞起來:“一件件來,這不是完成得挺好。”


    “哪有好,都快累死了,你,你們呢?那事?”


    在玉縣丞哭訴的時候,淩縣尉已經把衙門幾個百姓請出去,此時衙門裏隻剩下紀煬,平安,縣丞縣尉四人。


    玉縣丞得知他們連通往潞州城的官道都要有了,一時激動的沒坐住。


    更說了可能還要有官學,更是嚇得要站起來。


    看看農閑報名聽課的百姓有多少,就知道此處百姓也是好學的。


    隻是苦於這裏沒有官學,沒有私塾,更沒有夫子。


    這官學建成,無亞於天大的好事。


    但最後一項。


    也是知縣大人走時最重要的一項?

    紀煬道:“運河一事,已經上報汴京,咱們靜候佳音。”


    上報汴京,那就是潞州已經同意?


    千難萬險,已經過了頭一關。


    原本以為不可能的事,如今一點點促成,讓在座眾人都是百感交集。


    事情交代完,紀煬等人也算放鬆下來,把從潞州城買來的好酒,讓捕快衛峰衛藍跑一趟,送到各村裏長,以及種田最厲害的人戶手中。


    一年到頭,他們也辛苦了。


    又留下幾壇分給衙門幾個人,從開年到現在,衙門每個人都是超負荷運轉,實在辛苦了。


    除此之外,答應給孩子們的小皮靴也發到各家手中。


    家中沒有孩童的,便換成老人的外衣,樣子雖普通,但卻厚實得很,冬日裏穿必然不錯。


    再有不少糕餅點心,大人小孩都愛吃。


    玉縣丞看著,便知道這是掏他們知縣大人自己的腰包。


    原來淩縣尉還會客氣,現在已然有些“厚臉皮”,玉縣丞剛讓他收斂點,咱們知縣大人也沒幾個月俸。


    提到這,淩縣尉一時語塞。


    那個,有個事你可能不知道。


    咱們知縣大人,可比富商有錢多了!


    當然,淩縣尉也隻是心中說說,不過明顯收斂些,不能占太多便宜。


    紀煬瞧了倒是好笑,隨口道:“該用便用,不差這些。”


    對他來說,確實並不算多。


    他來時手頭銀兩是不多,可也不缺這點錢,實在不行把原身的寶貝們典當一個,夠這裏吃喝十年了。


    跟著他做事著實辛苦,不能缺這點東西。


    回到扶江縣後休息幾日,紀煬也感受到農閑的意思,扶江縣像是一下子慢了下來。


    就連街上做葫蘆工藝的百姓也是悠閑得很。


    一問便是,今年豐收年,哪有不自在的。


    也是,各家至少收幾百斤糧食,自然高興。


    與此同時衙門裏捕快衛峰家孩子也要出生,實在又是個好消息。


    休息幾日過後,紀煬重新拿起扶江縣賬本。


    他之前在潞州城知州府揮舞的賬冊,隻是副本而已,真正的賬本在玉縣丞這裏。


    上次他說,扶江縣隻剩十兩銀子,確實誇大。


    其實加上淩家湖送來的化肥收益,還有葫蘆收益,多了一百四十兩七分五錢呢!

    葫蘆收益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六兩多的稅收,剩下的二十四兩六錢是純利潤,因是扶江縣衙門的買賣,算是衙門額外收益,甚至不用記在公賬。


    二十四兩六錢呢!

    後麵便是大頭,也就是今年的糧稅收入,不過漕司退了一部分開荒的稅收,這邊就不計算了,回頭還要還給開荒的各家。


    估計百姓見此,開荒的熱情會更大。


    田稅每年是扶江縣收入大頭,今年比往年好些,折合成銀兩,一共是二百五十兩一錢六分,比之去年多了一百多兩銀錢。


    反正扒拉來扒拉去,再扣掉這幾個月的日常月俸開銷。


    賬麵上不是十兩銀子!

    明明是三百三十五兩九錢一分!

    不少了!

    玉縣丞看著一年的賬冊,忍不住道:“其實咱們今年掙得錢不少,怎麽每次一算賬,手頭不超過五百兩銀子?”


    放在知縣大人這次見過的豐邵縣知縣,人家那邊賬麵上,五百兩肯定都是零頭。


    咱們連零頭都不如。


    紀煬無所謂道:“沒事,放在這銀錢已經不少了。”


    給縣衙大家買東西的時候,一二百兩不當錢,現在衙門賬麵三百多兩,這就叫多?


    玉縣丞一時搞不清知縣大人的金錢觀念!

    不過眼看著大人沉思,玉縣丞立刻道:“大人,您不會還想花錢吧?”


    他現在已經怕了!緊緊抱著賬本不鬆手!


    紀煬還真是這麽想的,三百三十五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蓋個簡單的官學還是可以的。


    趁著現在秋收,各家相對比較閑,天氣也沒冷到做不成事的地步,趕緊把官學蓋起來。


    畢竟對官學來說,重點不是房子,而是夫子。


    他問知州要的也是夫子。


    現在提前把最便宜的房子蓋好,豈不是顯得更有誠心,說不定他十一月過去年末考核,就能帶個夫子回來。


    如果是別的事,玉縣丞估計會直接回絕,緊緊抱著賬本不撒手。


    可官學又有不同。


    識字的重要性他最明白,若不是他學了字,能當縣丞嗎?


    自然不行。


    他家兩兒一女,不為別的,為了自己孩子,這官學都要開。


    要不然,開始動工?


    正好淩家湖的路就要完工,把那邊工匠請過來,剛剛合適。


    說做就做,如今九月下旬,到十一月中旬,滿打滿算不到兩個月,建官學時間還比較緊張。


    淩家湖淩裏長聽說此事,自然大力讚成,甚至還要為官學捐贈一筆銀子。


    這事自然是淩縣尉攛掇,以後官學建好之後,淩家湖的孩子們也是要來的,現在提前捐錢,總會好點。


    不得不說,有銀錢了腰杆子就是硬,淩家湖靠著化肥作坊,已經遠超其他村子了。


    對淩家湖捐贈的十兩銀子,紀煬自然來者不拒,捐贈官學,這是好事。


    而官學的選址自然就在縣城裏麵,距離衙門不算太遠,也屬於縣城中間的位置。


    準備修建兩間學堂,側邊兩間書室,後麵則是兩處院子,可供兩個夫子居住。


    按照扶江縣的建造成本,一間屋子的費用在八兩銀子,其中不少石料木料,紀煬讓他們從王家宅子裏搬。


    說起這些建築材料,放這已經有一年多了,還是他那好友“麻奮”從潞州買來,很是不少。


    有那些材料在,這官學想修的不氣派都不行。


    而且還空出其他位置,等以後有錢了,人多了,再繼續蓋新學堂。


    總共算下來,官學一共要花費九十兩銀子左右。


    既然修了,那就修得好點。


    也讓即將過來的夫子看到他們的誠意。


    這邊官學開始修建,不少人都說,自從他們知縣大人來了之後,好像扶江縣各色建築都沒停過。


    不是挖坑,就是修路,要麽修水渠,要麽修學堂。


    一兩年的時間,趕上之前十幾年的發展。


    大家說這些話自然是高興,為扶江縣高興!

    不過玉縣丞隻有一個感覺,絕對不能讓知縣大人知道衙門有閑錢!

    絕對不能!


    每次衙門的銀錢都像在走鋼絲啊!


    紀煬隻道:“錢放到衙門庫房裏又不能生錢,該花就要花。”


    好像這也沒錯?


    普通人家攢錢攢糧是為了抗風險。


    衙門則要在風險來臨前抵抗風險,不如給百姓們花了,辦官學也是正經事。


    隻是玉縣丞覺得,他們知縣大人好像早就清楚賬麵上的銀兩,說是跟他一起查賬,明擺著要劃拉一部分錢出來辦事。


    好難,跟知縣大人鬥智鬥勇是沒結果的!

    還是好好建官學吧。


    淩縣尉領著做這些事已經輕車熟路。


    玉縣丞則把更多精力放到葫蘆作坊。


    九月份那邊下的一萬五千套訂單,按照紀煬要求,交完最初的五千套之後,製作葫蘆根本沒停過。


    所以在十月中旬,這一萬五千套葫蘆已經送到常華縣貨船上,相信不久便能送到揚州。


    說到葫蘆飲食器具,紀煬在潞州聽過一耳朵這東西多風靡之後,也讓人去查問情況。


    得到的消息,可比大家想象中要震驚多了。


    不過想想也是,潞州城裏都知道,揚州那邊的葫蘆器具有多暢銷,何況他們本地。


    說是去年開始,有一種輕便漂亮的器具便在市麵上出現,隻是少數小攤販那有。


    誰瞧了都覺得精巧。


    而且設計得非常不同。


    原本隻是引起興趣,但不知誰說了句,這東西是汴京葫蘆秀才設計的。


    汴京葫蘆秀才,大家隻是隱隱聽說過,但也覺得這小東西,看出來這位的功底。


    所以並未掀起太大波瀾。


    誰料在年後上元節,揚州知州家夫人拿出兩件極為精致的葫蘆器具出來。


    一樣是擺件,設計得精妙絕倫,那雕刻工藝讓人讚歎。


    另一個則可以使用,瞧著精美無比,放到手下還靈巧得很。


    這也就罷了,有個見識不淺官眷娘子道:“這東西,跟咱們皇後娘娘那個,是不是一樣?”


    傳聞皇後娘娘便有個葫蘆器具,那葫蘆形狀特殊,人家是兩個肚,就它是一個。


    看起來渾圓飽滿,模樣甚是不同。


    滿天下難有第二個,更難有如此精妙的雕刻。


    知州夫人笑道:“是了,婦人仰慕皇後娘娘品格,能仿照皇後娘娘的妝匣做件好物,實在三生有幸。”


    這話既說了自己有跟皇後娘娘一樣的物件,又拍了皇後馬匹,還表現的謙遜有禮。


    眾人隻有讚歎的份。


    不過也是,誰不想跟皇後娘娘一樣,娘娘跟陛下夫妻恩愛,多年無子女也不曾厭棄。


    直到前些年才在皇後娘娘規勸下納了兩名妃子。


    其中一位生下皇兒,立刻過繼到娘娘名下。


    就算普通人家夫君如此,都會讓人豔羨。


    更別說天家夫妻。


    所以世人,特別是女子,都以追隨皇後娘娘為榮。


    吃穿用度,樣樣能引導承平國風尚。


    知州夫人得了這一件好東西,自然被人追捧。


    但問及在哪求來的,卻問不出所以然,隻道這是汴京葫蘆秀才所做,那葫蘆秀才如今也不在汴京,不知去向。


    那就是孤品了。


    這東西的價值再次攀升。


    有這樣的風頭,等葫蘆秀才設計的葫蘆飲食器具出現時立刻風靡,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紀煬聽完這些,心裏已經分析個七七八八。


    從他的視角來看,趕來揚州買葫蘆的揚州商人,花重金買葫蘆擺件,果然不同尋常。


    他買這東西就是為了送禮。


    當初急匆匆帶著東西回去,甚至把葫蘆飲食器具一共帶到揚州,隨手扔到雜貨店裏,然後趕著去送禮了。


    自然送給揚州知州夫人,過年前後送的,所以正月十五被拿出來炫耀,也符合常理。


    上元節又是古代情人節,有這種象征祈求夫妻恩愛的物件,更是正常。


    但這事還沒出,揚州那商人便料到,便宜的葫蘆飲食器具會因為葫蘆秀才的名聲,而變得不同。


    過年後立刻下了五千套訂單試試水。


    反正這東西便宜,五千套不過幾十兩銀子,賣不出他也不心疼。


    等借著葫蘆秀才,借著知州夫人,再借著皇後娘娘。


    葫蘆器具果然流行起來。


    誰讓東西便宜,好看,還帶了葫蘆秀才的名聲。


    更重要是耐用,小商小販如今最喜歡的,就是這東西了,因為價格低廉,丟了也是不心疼的。


    在紀煬看來,簡直是古代版一次性餐具。


    再接著便是一萬五千套的訂單。


    而葫蘆秀才所在何方,也被這個揚州商人刻意隱瞞起來。


    為的就是凸顯知州夫人所收禮物的特殊性。


    一個商品,隻有一件,價值自然不同。


    若多了起來,重要程度直接打折扣。


    所以知州夫人估計確實不知葫蘆秀才在哪,也讓葫蘆器具有了特殊性。


    這些事情順下來,紀煬已經把全貌猜得七七八八。


    好家夥,他們的葫蘆器具沒在本地賣起來,反而順著運河在其他地方大火。


    甚至出口轉內銷,潞州本地人要去揚州追捧潞州的東西?


    扶江縣做葫蘆的百姓聽到此事,臉上表情既好笑又震驚。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發生?


    不過也能看出來,他們做出來的東西很受歡迎!

    那是不是說明,他們能靠葫蘆器具掙很多錢?

    不得不說,現在扶江縣百姓的心已經活泛起來,不用紀煬多說,他們已經能舉一反三了!

    葫蘆器具的發展確實出乎紀煬意料。


    但能賣得極好,倒是在他規劃當中,葫蘆的特殊性確實很不一樣。


    賣得好就行,隻要能給扶江縣百姓創收,管它葫蘆器具賣給誰?

    紀煬還緊急從玉縣丞那要了一批過來,直接送到潞州城其他雜貨店去賣。


    好讓潞州百姓知道,這風靡揚州的物件,是潞州的!是扶江縣的!

    雖然他人不在,但總要在潞州城刷點存在感,好讓知州他們知道自己還在,自己要的東西還沒給呢!


    眼看所有公務處理妥當。


    紀煬又去看了看滕顯,見他癡迷新葫蘆的製造,自然不好打擾。


    而他本人,也要開始閉關讀書了!


    這次不是他想讀,而是為了應付年末官員考察,不讀不行!


    每年秋冬,便是官員例行考察的時間。


    縣裏的人還好說,題目不會太難。


    但他們這些知縣則要打起精神。


    紀煬還好點,他這屬於一年小考。


    隔壁常華縣知縣則正逢他的三年一大考。


    要不然能從今年五六月份就開始走關係,這次的大考關乎他的升遷,肯定緊張。


    聽說魏大人從潞州回常華縣,一直閉門不出,就是在做準備的準備。


    紀煬回來的晚不說,又安排了建官學,還查了葫蘆作坊等等。


    現在閉門讀書,已經算晚的。


    衙門都知這件事的重要性,基本不拿事情來打擾。


    其實在紀煬看來,這年末考核,其中一大半的“試題”早在九月時,麵見知州的知州的時候已經做過了。


    現在考核成績已經定下大半。


    等十一月再去潞州城接受問詢,也隻是定下最終成績而已。


    不過今年特殊,他既想問潞州城那邊要來東西,沒道理臨門一腳不準備好。


    仗著之前的功績若輕狂怠慢,難免影響官學官道乃至運河的進程。


    所以不得不認真對待。


    說起考核,自然是指四善二十七最。


    四善是指,德義有聞,清慎明著,公平可稱,恪勤匪懈。


    總結下來便是德,慎,公,勤。


    接下來的二十七最,則是比較細致的條例,比如有沒有舉薦良才,平時是否清明,公不公平,治下從兵士到百姓再到田地,再到自己禮儀等等,還包括了本地的犯罪率,審理案件效率等等。


    這些算“平時成績”。


    最後結合十一月去潞州城殿前問答,得出最終成績。


    其實這套製度,在現代的職場,學校也常見。


    就是平時成績跟考試成績結合,來予以考核。


    這些評價,還分為,上上,上中,上下,以及最末尾的下中,下下。


    每個評價還有評語。


    比如若被評為中中,那便是職事粗理。


    若被評中下,則是愛憎任情。


    到這已經很不好,下中之時,評語則是職務廢缺,這會已經離貶官不遠了。


    下下更是居官諂詐,貪濁有伏。


    此時不僅要貶官,流放下獄更少不了。


    雖說隻要不是出什麽大錯,上麵也不會給道中中以下評價。


    但大多官員要的可不是穩不出錯,穩不能升官啊。


    都到他們這地步了。


    除了紀煬這種特殊情況之外,大多都是寒窗苦讀幾十年,誰會甘於當一輩子的知縣?

    所以哪個知縣不想讓自己期末成績單上,留下上上,上中的成績?

    說白了!

    有利升遷!


    甚至是升遷的重要標準之一。


    等這些東西呈到上司那裏,許多上司可不知道他們誰是誰,而這些卷宗檔案一目了然。


    為了有份好的升遷履曆,拚了!

    紀煬則是,為了官學官道運河,拚了!

    雖說已經熟知扶江縣各項事務,但根據知州查問他的問題,再補充補充。


    到時候不是知州親問,而是手下四五個官員來問,務必要做到最好!

    紀煬白日學習,清晨則起來鍛煉,淩縣尉跟平安,最後還有捕快等人也跟著晨跑。


    也行,回頭汴京的人來找麻煩,他們至少能跑得過!

    一時間,扶江縣好武之風再次盛行。


    求學之心也蹭蹭蹭往上漲,有這樣的知縣大人做表率,治下百姓必然跟著學。


    這股風氣傳到潞州府衙眾人耳朵裏,心下已經對這位伯爵府嫡子更有改觀。


    算起來,潞州扶江縣豐收一事,已經經由公文傳到汴京,不知道那邊什麽反應。


    此時的汴京朝堂。


    皇帝微微閉眼,根本不看案上堆積如山的公文,冷笑道:“梁王的意思是,要增加稅賦?”


    “陛下撫恤萬民,已經減稅五年有餘,百姓們已經得以修生養息。”梁王眼裏閃過不屑,“可皇宮內外用度卻愈發艱難。”


    “皇家代表承平國的臉麵,陛下跟娘娘勤儉固然好,可我們巍巍大國,難免讓人恥笑。”


    “恥笑?”皇帝忍著咳嗽,怒道,“是皇家少你吃了,還是少你穿了?”


    “承平國無戰事才多少年,平定之後各處匪賊才歇多久?當初各地戰事剿匪,不是征兵便是加派,如今安生五六年,便有其他心思。”


    “好,好得很。”


    此時站在勤政殿內,基本都是皇親國戚。


    有梁王起頭,也有人抱怨道:“陛下,皇兄,當年咱們父皇在時,就算是郡主出嫁,也是五彩鳳車,更有國庫萬畝良田當陪嫁。”


    “其他珍玩更是數不勝數。”


    “可如今呢?如今天下天平,五穀豐登,怎麽皇兄這樣摳門,連我的女兒出嫁,萬畝良田削減到千畝。”


    “您也太小氣了。”


    “不過是稍稍加些稅賦,並非什麽大事,前些年打仗稅賦更重些,也沒人說什麽啊。”


    “就算您不吃用,但總要顧及皇家臉麵,咱們可是萬民表率,可不能給承平國丟人。”


    “就是,您不是也想重修禦花園,隻是遲遲沒有銀錢動工?這不是個好機會?”


    “回到琨王幼子侵占土地的事,他不過是年少無知,不行賠些銀錢就罷了,至於不依不饒嗎?”


    “就是,林大學士也不知道約束弟子們,竟然讓他的黨羽群而攻之。把琨王幼子罵得狗血噴頭。”


    “要罰他也行,隻是這稅賦一事,特別是山澤稅跟關稅,那可關乎咱們皇室用度。”


    眼看這些人步步緊逼。


    皇帝鬢間白發恍惚入眼,等眾人再反應過來,這位帝王已經緩緩起身,目光凝視下麵這群“皇親國戚”。


    裏麵有他的胞妹,有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更有說不定哪來的侄兒。


    好得很。


    琨王幼子侵占萬畝良田,讓近萬百姓流離失所成為流民。


    被林大學士一派揭發,他們不僅不認錯,反而拿這件事,要求給皇親國戚們撥用度。


    帝王威壓之下,眾人緩緩閉口,他們不明白,明明是帝王,明明是天下最尊貴的身份,有必要節儉嗎?


    這天下之大,還不是他們家的?

    用些自家東西,有什麽了。


    如今琨王幼子事發,更說要嚴懲。


    這般行為,真讓人心寒。


    還有那林家,林大學士,看他在朝堂上佁然不動,實則這事就是他在暗中挑得頭。


    等這事平了,必然要尋他麻煩。


    皇帝瞧著下麵眾人滿身綾羅衣衫,眼神微眯,忽然想到什麽。


    “說起來這山澤稅,倒是有趣。”皇帝緩緩道,“去年今年,其中一項山澤稅略有增加。”


    皇帝看著方才叫嚷最厲害的胞妹靜公主,開口道:“你這件好繡品,你猜用什麽稅賦換來的?”


    啊?

    什麽換來的?


    眾人不解。


    皇帝繼續道:“你們張口閉口,天下之大盡歸皇室所有,卻不知曉身上一絲一毫都是百姓辛苦鑄成。”


    “那你這件好繡品來說吧,一尺價值約莫百兩銀子。”


    “朕記得,去年有項山澤稅瞧著怪異,便多瞧幾眼。如今想來,那項山澤稅,倒正好跟你這好繡品價值相等。”


    繞來繞去,不就是說,那個山澤稅正好換這塊好繡品嗎?


    什麽稅?山澤稅不就是山上動物植物,山川流水,怎麽了?

    皇帝見皇後要前來說和,朝她稍稍搖頭,嘲諷道:“那十幾萬斤鳥糞,正好換你這好繡品。”


    “以後這繡品不如更名吧,不知穿了十幾萬斤鳥糞在身上,皇妹有什麽感想。”


    ???


    十幾萬斤鳥糞?!

    靜公主一時間仿佛勤政殿有了味道一般,身上這件衣服也恨不得脫下來。


    她做了幾十年公主,金尊玉貴,怎麽會跟那樣的東西扯上關係!

    誰料皇帝老神在在,扶著皇後就要回宮休息,臨走前還隨口道:“反正朕是不嫌棄,你們看著辦吧。”


    走出勤政殿,皇後溫和笑道:“何必嚇唬她。”


    皇帝搖頭:“以後但凡她穿什麽好繡品,都會想到這東西是鳥糞換來,朕看她膈應不膈應。”


    說到底就是氣急了惡心人。


    皇後想想靜公主的性子,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看到靜公主身上有繡品了。


    別說她了,她家駙馬,她家婢女小廝,全都不會穿繡品。


    畢竟一看到繡品,便會記起陛下這句話,什麽鳥糞換繡品,別說膈應了,甚至會覺得沒臉見人。


    若這話若能遏止汴京奢靡之風,也是好事。


    皇帝看著後麵微微搖頭,摸摸兩鬢的白發,歎氣道:“朕老了,林大學士也老了。”


    “以後,誰來管這些。”


    皇後沉默,低聲道:“是臣妾沒能給陛下生下孩兒,等得則兒的時候,已經晚了。”


    想到他們的孩子天則,皇帝臉上浮現往日堅毅。


    “無妨,朕與你多撐幾年,至少讓我們的則兒早日成器,也好讓這些人收心。”


    回到寢殿,五歲的皇子天則還在溫書。


    小皇子見父皇母後攜手回來,連忙上前請安,十分親熱道:“母後,隻有您能把父皇勸回來歇息。”


    皇帝摸摸幼子頭發,又看著自己手掌皺紋。


    皇帝年老,皇子年幼。


    怪不得這群人敢生是非。


    好在他的孩子聰明機智,再給他撐幾年,總會給他一個平穩盛世,好讓幼子登基後有喘息空間。


    皇後知道陛下心意,笑著道:“慢慢來,慢慢來吧。”


    小皇子隱隱知道父皇母後擔憂什麽,趕緊抱住母後道:“母後,您幹嘛隻對父皇說話,不理兒臣了嗎?”


    幼子可愛,帝後忍不住笑著哄他。


    寢殿和諧可親。


    隻留勤政殿一片狼藉。


    “鳥糞!什麽鳥糞!”


    “哪裏還賣鳥糞!他們窮瘋了嗎?!”


    “以後滿汴京都知道,我穿著鳥糞做得衣服!這算什麽?啊?!”


    “下令,以後公主府,再也不準有刺繡出現,聽到沒?誰要敢穿刺繡衣裳,我砍了他腦袋!”


    “鳥糞?鳥糞?”


    遠在千裏之外的扶江縣,紀煬猛地驚醒。


    完了,說好的在備考,怎麽睡著了?

    而且好像還做了個噩夢?

    眼看夜已經深了,要不然今天到此為止?不複習了?


    明日再說,明日再複習也一樣。


    等紀煬進入夢鄉,完全不知道汴京那邊因為他的鳥糞已經鬧翻天,讓金尊玉貴的長公主成了街頭巷尾的笑話。


    可惜了,等化肥的事出來之後,她這個笑話還會流傳很久。


    紀煬就算知道了,估計隻會給陛下豎個大拇指。


    不愧是您,太會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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