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人面魚
「什麼?十三叔已經失蹤半年了?」
我一愣,狐疑地盯著眼前的店小二。
這年輕人我不認識,之前幾次來十三叔的店裡也從來沒見過他,長得尖嘴猴腮,笑得還特討人厭。
我明明是前不久收到十三叔寄來的一封急件,才匆匆地趕回杭州,誰知這小子竟然告訴我十三叔已經半年沒出現在自己店裡了!
我推開他,一屁股坐到沙發上,說:「小子,我沒時間也沒心情跟你開玩笑,快給我十三叔打個電話,就說金三兒來了。」
金三就是我。
在家我排行老三,因為長得匆忙了點,很多同齡人都管我叫老金,當然,圈子裡大多數朋友會喊我一聲小三爺。
畢竟,我們金家在古玩字畫這一行內,還算是個有頭有臉的家族。
那小子一臉土色:「小三爺,老闆真的有半年沒見人影了,你看,我這都好幾個月沒拿到工錢了。」
聽起來不像是在說假話。
我急忙從包里抽出十三叔給我的信,再一次仔細察看起來。
沒錯兒呀,郵戳上的時間新新鮮鮮地,兩個郵戳都是兩天前才敲的,寄出地也都是杭州,這說明此信就是兩天前從這裡寄出給我的。
信上的字跡千真萬確就是十三叔的,他的字體很漂亮,類似瘦金體,我從小就跟在他身邊學書法,對他的字跡了如指掌。
如果十三叔果真失蹤多時,那麼究竟是誰寄的這封信?
看著信上僅有的一行字——速來杭州——我斷定,不管這信是誰寄的,但讓我趕來杭州一定有用意。
我支開服務員,徑直進了十三叔的辦公室。
這是杭州南宋御街上的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館,最熱鬧的節假日里,這店的生意也異常冷清,如果按照正常來說,這家店絕對是不盈利的,但它卻是這條街上活得時間最久的店,似乎打我記事起至今的二十多年裡,這個茶館就一直在這兒了。
街坊都說,這茶館的老闆,也就是我十三叔,肯定有錢燒的,年年虧,還年年開。
可是沒有一個人真正知道,十三叔壓根就不是開茶館的!
我轉身鎖上辦公室門,將背包扔在一邊,十三叔辦公桌一角的那盆文竹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細小的葉片已經泛黃,看來,這兒果真是很久沒人打理了。
我拉上窗帘,整個屋子瞬間就暗了下來,但我沒有開燈,而是徑直走到牆角邊的一個酒櫃前,那兒陳列著一整排的紅葡萄酒。
從左往右數,我抽出第十三瓶酒,然後在黑暗中伸手摸到空酒架底部,我知道那兒有一個小小的機關,輕輕一扣,只聽「吱嘎」一聲響,酒櫃一側的牆角赫然出現一個牆洞,僅容一人通過。
我將酒瓶放回原處,貓腰鑽進了牆洞。
這是十三叔的密室,他曾經說過,這世上知道這個密室存在的人不超過五人,我算其中之一。
密室不大,和正上方的茶館辦公室一般大,甚至連裝修和擺設都和上方的辦公室如出一轍,只不過,上面的書架上放的都是經營管理類的書,而這裡,都是文物、古玩、歷史、典籍,甚至還有倒斗的。
這不奇怪,十三叔本來就是個土夫子。
茶館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我往角落裡瞄了一眼,那兒丟著一個麻袋,歪倒在地上,露出幾個破陶罐,瞅著像是宋代的東西。看來十三叔又去哪兒轉過一圈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出手。
書桌上,一根燒了一半的煙頭擱在煙灰缸上,紫砂壺裡的茶葉已經干透,竟然沒洗掉!
這不是十三叔的風格!
他是個略帶點強迫症和潔癖的中年男人,絕對不可能任由自己的書桌如此不堪!
這說明,當時他走得很匆忙!
究竟是什麼事讓他如此急迫地離去?半年前的某一天,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坐在他那把高大的金絲楠木椅子上,獃獃地仰望著斑駁的天花板,思緒快速轉動。
失蹤半年後,又突然寄信給我,讓我立刻來到這裡,他一定猜得到我會進他的密室,也許他並非要我見他,而恰恰是想讓我來他的密室,那麼這裡一定有十三叔留下的,想要告訴我的某些信息!
是了,肯定是這樣!
我從椅子上躍起,開始翻箱倒櫃地找線索,就跟在棺槨里摸冥器一樣,找得特別仔細,不放過一絲線索,可是,等我來來回回找了三遍之後,還是一無所獲。
肯定錯過了什麼地方,我來回踱步,回憶自己到底忽略了什麼地方,這時,我腳下突然一軟。
「咦,這地方的地板好像不太對勁。」我又用力踩了幾腳,地板下傳來幾聲空洞的迴音,我知道下面有隔層。
果然,卸去地板后露出了一個小小的隔層,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個小本子,我認得,這是十三叔隨身攜帶的筆記,這麼多年不管他走到哪兒,幾乎都帶著這個本子,雖然我不知道裡面究竟記了些什麼,反正我也不好奇。
我激動萬分,取來一看,頓時傻眼了。
奶奶的,這特么還能叫本子嗎?明明只剩下一個封皮而已,裡面的紙張內容硬生生被人給撕走了!
沒錯,顯然是被人為撕掉了,封皮上還留著一些鋸齒狀的殘存內頁,但都沒有任何文字內容。
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有人先我一步來過這裡!
但是剛才茶館的服務員小子明明說過,這半年來沒有人進過十三叔的辦公室,更別說是下到密室來了,除非那小子說謊了。
要真是那小子吃裡扒外,老子絕對饒不了他!
正想著,我的指頭上忽然觸到一絲絲異樣的手感,我一激靈,立刻意識到事情可能並沒有這麼複雜,而我可能馬上就要解開疑團了。
我就著檯燈昏暗的光線,用指腹在封底上慢慢地摩挲,指腹經過觸覺到非常細微的凹凸感,我一拍大腿:「哇哈,知道了,拓印,原來是拓印!十三叔啊,你特么也真是用心良苦了,這小孩子的小把戲都能讓你用到,也真夠可以的。」
我立刻找來一張空白紙,覆蓋到筆記本的封底上,然後用鉛筆輕輕地在白紙上按同一個方向划起來。
因為十三叔留下的印記實在太細微,我的鉛筆如果劃得過於用力,不但拓不到封底上的圖案,同時也極有可能將隱形的圖案給破壞了。
我凝神屏息,竭力控制手感,一下一下地划著鉛筆,逐漸地,筆下開始隱隱約約地開始顯現出一些紋路,歪歪扭扭,但我依然能看出,這多半是某個器物的形制,它似乎擁有蛇一樣的細碎鱗片……
隨著器物的紋路逐漸清晰,我終於看清了這個躍然紙上的東西的模樣。
這竟然是一條——人面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