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你有病,得治
第365章 你有病,得治
舒映桐倚著車廂不動聲色打量穆忱鶯,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活生生的女性正三品武官。
前世她那個組織不乏女性佼佼者,但是兩者有本質區別。
她的訓練模式是極限體能和使用各種高端裝備。
而冷兵器時代馳騁沙場的女子卻是不同,穆忱鶯擼起袖子那結實的肌肉滿滿的力量感。
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穿重甲上馬拉弓射箭持長槍在戰場拚殺,戰馬上掛著的弓是重弓,一般人拉不開。
舒映桐又瞧了一眼她手臂上明顯比一般女子更濃密的體毛,甚至能在她麥色臉龐上看見嘴唇邊的一圈黛青胡須。
哪有什麽白來的軍功,不僅要拿命搏,還要犧牲女性生理健康。
穆忱鶯抬眸和舒映桐對望了一眼,從對方淡漠的眼神中讀出了欣賞。
她丟開糞叉抱臂踱到舒映桐麵前,歪著頭吊兒郎當地上下打量。
“有點意思啊。”她又把目光掃到和周遲並肩站在一起的玉寸心身上,玩味地笑了笑。
“小爺最不耐煩那些嬌滴滴的女人,一見到死人就哭,你們應該不會又哭又吐吧?”
其實她一點也不想跟這些人打交道,有權有勢的跑這種地方來指手畫腳,煩得很。
玉寸心最經不得激,想也不想地張口回懟:“那不至於,見個死人就哭,我又不是他們的大孝子。”
一片赤誠累成狗趕過來,這女將領還挑三揀四,心裏不高興,自然沒什麽好臉色。
要不是看在她先前說的那番以百姓為重的話讓她心生敬佩,這會子就衝她看扁人的態度,早就開罵了。
“好了,閑話少敘,進村吧。”舒映桐撐著車板利落翻身上車,淡淡地瞟了一眼穆忱鶯,“你有病,得治。”
說完一抖韁繩催馬進村。
“她是說我有病?”穆忱鶯眯起眼睛威脅地看著景韞言,“小爺我身強力壯,居然罵我有病?”
景韞言跳上馬車,衝她抿嘴輕笑,“確實。有空了來尋我,景某略通岐黃之術。”
“我聽你在那胡說八道!”穆忱鶯火氣噌地一下起來了,邁開腿追著馬車氣得不行,“小爺這這副體魄打殘你綽綽有餘,說小爺有病,豈有此理!”
舒映桐瞥了一眼這個怒容滿麵似乎想跳上車來理論的女人,歪過身子湊近了她,淡淡地說:“月事斷了幾年了吧,暴躁易怒,體毛旺盛,不要諱疾忌醫。”
明顯的多囊卵巢綜合征,影響生育不說,對女性健康非常不利。
一個為國家為百姓犧牲奉獻的人,更值得擁有健康的身體。
顯然,這是一個需要花時間調理的病,不是當務之急。
她又說:“集合你的部下,配合我們掃除瘟疫。”
穆忱鶯腳步慢了下來,愣在當場。
她來春渝縣的原因很簡單,跟著哥哥打了一場勝仗,敵國將領皆斬於馬下或是死於弓箭之下,敵軍潰不成軍。
他們乘勝追擊殺了個片甲不留。
這一仗幾乎是背水一戰,兵將糧草不足,以吃野草充饑。
不要命的打法以致損兵折將,隻為了給大酈邊境百姓和軍中兒郎喘口氣,瘟疫橫行,誰都不好過。
聽聞有官員不顧百姓死活強征軍糧,她領了一百軍士連夜出營,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憤怒,還有一部分原因是,,
老爹和哥嫂要給她選夫,,
家國飄搖,這種時候讓她嫁人未免太草率了?
然,六嫂拍著她的肩膀重心長地說:“再不嫁人,等你胡須及腰,怕是無人敢娶。家中人丁凋零,你身為穆家後輩,理應領一份責任。”
她有十二個哥哥,如今隻剩六哥、九哥、十一哥。
嫂嫂們隨軍出征,打理後勤之事,戰事緊急的時候也要提槍上陣,十一個嫂嫂,戰死七個。
軍中艱苦,即便懷上也容易落胎,子嗣艱難。
穆家孫輩也不過才五六個而已。
道理她都懂,可是那不是還有十一哥還未娶妻麽!
怎麽也輪不到她來為穆家抗下添丁重任吧!
隨軍郎中也曾說過,以她現在的體質,子嗣怕是越來越難。
她根本不在意,月事斷了也好,落得輕鬆,方便得很。
現在被舒映桐和景韞言一提,惱怒之餘又想起老爹日漸衰弱的身體。
七十歲的老將啦,瘸了一條腿坐鎮後方就是閑得慌,天天念叨要抱什麽外孫,,
外不外孫的她現在沒心思想,倒是舒映桐那句掃除瘟疫把她震在原地。
身為將領,她不怕打仗,但怕糧草軍械不足,最怕軍中爆發瘟疫。
每天看著親如手足的兵將沒死在疆場,而是死於各種瘟疫,這種痛心常人無法理解。
每一個入伍的新兵都是一張白紙,他們什麽也不會,什麽也不懂,隻知道打仗會死人。
操練士兵,養出血性,是件不容易的事。
步兵需得不怕死,敢為陣前先鋒,培養騎兵更是不容易。
她看舒映桐那副言之鑿鑿篤定的神情,這對她來說無異於也是一件好事。
“去,給我把龐興義叫來,叫他別割秫秫了,有活給他幹!”
小兵抽抽嘴角,老老實實往遠處的田裏跑。
忍不住腹誹,也就她敢叫一個都司脫了披甲下田幹活,,
舒映桐駕著馬車從村口進村,從菏州直奔這處是因為這個村子很大,幾乎快要被朝廷封鎖滅殺村民。
有錢的打點關卡兵逃走了,沒錢的隻能在村裏等死。
能逃出西南的都是有家底的,剩下的那些隻能守著村子和自己種的糧食,抱著僥幸希望自己不被感染。
畢竟有山有水,隻要還能走動,餓是餓不死的。
舒映桐發現這個村子被穆忱鶯接管之後分為裏村和外村。
那些之前在外麵看熱鬧的都是外村的,精神狀況好,沒有明顯症狀。
穆忱英愛惜部下,也不希望自己帶來的兵都折損在此處。
大部分士兵負責收割糧食,然後運到外村一個大戶門口曬場,由那些村民接收晾曬。
盡量不讓軍民有接觸。
小部分士兵在內村處理病死的屍體,一車一車拉去荒地燒埋。
這些兵都是自願前來的,抱著必死的覺悟。
隻是這裏似乎連一個懂醫術的都沒有了,到處都是死狀可怖的屍體,腐爛程度各不相同。
血水膿水把泥地染成黑褐色聚成汙水窪,蒼蠅蚊子和蛆蟲看得人頭皮發麻。
死亡的氣息籠罩著各處,空氣裏彌漫的腐爛味道熏得人作嘔。
那些感染天花的村民被勒令待在家裏,不允許外出。
見有馬車進來,能活動的趴在窗口或是門縫以一種渴望的眼神向外望著。
不能出門,等於斷糧。
蒙著麻布三角麵巾的士兵見馬車進入內村,有一個正在翻屍體的中年男人起身迎上來,離他們十步距離停下。
“幾位,,這是,,”他的臉上斜了一條長長的刀疤,一隻眼睛眼皮無力耷拉著,隻能用一隻眼睛看著他們。
“我們是來義診的,車上有大量藥材。”景韞言跳下馬車,掃了一眼他腰上的腰牌,“勞煩什長為我等安排一處較為幹淨的住所。”
五人為伍,十人為什,什長便是十人裏的領頭人。
“義診!”崔什長那隻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好好好!我姓崔,幾位義士在此稍候,我來為你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