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醫者之恥
第265章 醫者之恥
各家雄雞爭相報曉,朦朧晨光從窗紙透進來,床上相擁而眠的兩人相繼睜開眼,不約而同微微蹙眉。
“桐桐,麻了,,”他齜牙咧嘴地揉著手臂,可憐巴巴地望著舒映桐。
她默默坐起身捂著後頸已經沒脾氣了,一點也不可憐他非要讓她枕著他的手臂睡覺的作死行為。
他手麻,她脖子就不酸嗎?
“自作自受。”她活動了幾下脖子,掀被下床,踩到實地的時候晃了一下,穩住身形回頭狠狠剜了他一眼。
昨天造的孽,今天全報在身上了!
他摸摸鼻子甜甜一笑萬分無辜,殷勤地幫她搭配衣裳綰了個美美的發髻。
十二食的早晨很忙碌,在景韞言捏出第五個賣相很差的包子之後,蹲在水溝邊拎著豬頭燎豬毛的朱萸終於忍不住阻止他繼續禍禍包子。
也沒讓他閑著,擀麵皮這種不需要太多技巧的事還是可以做的。
第一鍋蒸品蒸熟,十二食開門迎客。
院門被敲響,郭六娘不動聲色打量站在門口的兩個人。
男的二十五六歲,瘦高個,五官端方臉頰削瘦,穿一身洗得發白的書生長衫。
女的差不多年紀,體格嬌小,臉上蒙著疊得厚厚的麻布巾子,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睛浮腫布滿血絲,身上的半新衣裙還有壓箱底留下的折痕。
“兩位是來找誰的?”
很正常的一句話把他們問住了。
昨天晚上情況比較混亂,問了兩次恩人姓名也沒得到確切回答,隻讓他們來這鋪子後院。
“六娘,讓他們進來。”
“噯!那,兩位請進吧。”
高個書生客氣道了謝,扶著媳婦慢慢往院子裏走。
瞧了一眼坐在桌邊包餛飩的年輕姑娘和站在旁邊衝他們點頭的年輕公子,兩人加快腳步上前,鄭重揖禮。
“河子壩邱雲陽攜內子邱陳氏特來拜謝恩人救命之恩!”
說著把手上提的籃子遞給郭六娘,一撩長衫扶著媳婦就要跪下磕頭。
“不愛受大禮,隨便找個凳子坐吧。”舒映桐不耐煩地揮手,示意郭六娘給他們搬凳子。
兩人麵麵相覷,膝蓋都彎下了,跪不跪拿不定主意。
“聽她的。”景韞言拍拍手上的麵粉,走到一邊洗手。
“是,是,都聽恩人的。”邱雲陽頷首謝過郭六娘搬過來的凳子,瞧了一眼桌上的吃食,提著凳子又後退了幾步才扶著媳婦坐下。
陳氏剛坐下,喉嚨癢得憋不住,捂著臉上的布巾背過身子咳得驚天動地。
景韞言邊擦手邊拎了把椅子走到他們麵前坐下,等陳氏停了咳嗽轉過身來示意她拿下布巾,仔細看了一會,又問了幾個問題。
聽完回答,沉吟了一會,“原先的方子給我看看。”
邱雲陽連忙從袖袋裏抽出一疊折得平整的紙恭敬地遞過去。
紙的成色有新有舊,景韞言從最底下最舊的那張開始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夫妻倆看他神色複雜,心裏緊張得不行,又不敢出聲打擾。
偷偷瞧了一眼坐在那邊神色淡淡的舒映桐。
隻見她一手拿著一個手指寬的竹片,竹片往餡料盆裏挑了肉餡按在麵皮上挑起來,手指一收虎口一壓,一顆餛飩就被隨意丟在蓋簾上。
動作十分迅速,幾乎一眨眼就包好了一個,一個一個餛飩不停地飛上蓋簾,兩人稀奇地看了好幾眼。
“全是庸醫!最後這幾張是哪個庸醫開的?”景韞言盯著手上的藥方眉頭緊鎖,語氣不善。
前麵的雖說不太對症,起碼開藥方的時候還算謹慎,就算治不好也不至於加重病情。
後麵的就是醫者之恥了。
明明知道是什麽病症,偏偏要把其中幾味價格低廉的藥替換成貴的。貴的藥效相近卻並不對症,所以這婦人的病一直拖著不見好。
還曾因為斷了藥導致病情加重,後來也沒再換方子,就著之前的繼續吃,這病越來越厲害,目前情形很明顯又斷藥了。
“保和堂…”邱雲陽苦著臉瞅瞅那遝紙,“恩公,這藥方是有什麽不妥嗎?”
舒映桐停下手裏的動作,表情複雜地望過去,“治不好病就是最大的不妥。”
“桐桐,你看看這上麵有什麽特征。”景韞言回身把藥方擺在桌上拿碗做鎮紙壓好。
舒映桐放下竹片探過頭去審閱了一番,她不是很懂中藥方子,不過要說上麵的特征嘛…
“挺貴的。”
她掃了兩眼兩人的穿著,坐回去繼續包餛飩,暗歎一聲:得什麽病也不能得窮病,真理。
朱萸風風火火地回院子端餛飩準備拿到鋪子門口煮,瞅了兩眼正經威坐的夫妻倆,“咦,這倆是誰?”
夫妻倆起身規規矩矩見禮,景韞言靠在椅背上回頭問舒映桐,“保和堂這麽作死,沒鬧出過人命?”
舒映桐搖搖頭,“我不怎麽待在城裏。”
“保和堂?”朱萸眯起眼睛,“哦,我想起來了,得罪過我!”
“好像聽你提過。”
舒映桐垂下眼睛回想了一下,記得她說過那次得了幾條魚,好像就是因為保和堂後宅的一個仆婦把她新衣裳和鞋子濺濕了,當時還挺生氣的。
“你又不找他們看病抓藥,怎麽會得罪你?”景韞言不解地望著她。
村裏有個頭疼腦熱跌打損傷的基本都在桐桐那治了,朱萸身子骨壯得跟頭牛一樣,得不了什麽大病吧…
“噫!他們可太討厭了!”朱萸不屑地呸了一下,“那老虔婆帶著孫子欺負程娘子,還推得墩兒後腦勺磕了一個大包!那天要不是我,他們叔嫂倆可得受大委屈!”
“到了傍晚又撞見他們家下人欺負買魚的阿晨,還是晴娘給我出了主意才占理!我聽說他們保和堂可黑了,有錢人家還好說,家底一般的要是去了得脫一層皮!”
朱萸瞪得眼睛溜圓,掐著腰滿臉不高興地跟景韞言抱怨著,話趕話地看著邱雲陽夫婦,“你們該不是就是被他們坑得脫了一層皮的吧?”
兩人窘迫地默默點頭。
景韞言搭在椅背上的手指來回叩著木料,“唔…把我們朱大掌櫃氣成這樣呢?”說著回頭笑盈盈地看著舒映桐,“桐桐,你說…要不要幫她出氣?”
舒映桐抬眼淡淡地看了一眼氣呼呼的朱萸,捏著手上最後一個餛飩擠開原本擺在最中心的那個餛飩。
“身為醫者,不說懸壺濟世,要坑錢,起碼把病給人治好。你們回春堂紆尊降貴在這小縣城開個分號吧。”
打擊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仰仗的擊碎。
“這個好這個好!”朱萸一拍桌子立刻笑了出來,“回春堂的名氣大著呢,擠死他們保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