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本官做不到啊
第33章 本官做不到啊
安行舟坐正了身子,嘴角含笑不動聲色打量了一番坐在對麵的舒映桐。
仔細瞧過才發現她容色清麗,泰然自若的坐在那,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一身風華傲雪欺霜。
先前這個姑娘一直沒開口,所以沒太在意,沒料到她才是這次上門的話事人。
環山村在他治下,有沒有村民自然心裏有數。
心猜她大抵也是效命於熠王之人,此番前來不知有何目的。
“合作?”
“饑民不好打發吧?”舒映桐不答反問,開門見山。
安行舟笑意一凝,神色黯然,低頭看著自己的摩挲粗瓷碗邊的手。
思慮良久,起身長歎一口氣,指著前衙方向沉痛出聲:“共侍一主,便不瞞二位了。可笑我自詡飽讀詩書,卻不知該如何當這垣縣父母官。前任馬知縣欺人太甚!”
千裏迢迢趕過來上任,一身抱負被破屋爛瓦的衙署和饑民的眼淚澆得不見一絲煙氣。
每天一睜眼和房梁上墜絲而下的蜘蛛麵麵相覷。一出縣衙,一雙雙祈求的眼睛便黏到身上來。
最讓他無力的是縣衙糧倉一粒米都沒有。提了縣丞來問,那一身官服都打著補丁的老縣丞是家人背來的。
一落地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老淚縱橫,“大人可要為我做主啊…那馬知縣三日前連夜把糧倉搬空了,下官攔不住哇…”
敘到此處,安行舟苦笑一聲,“此前縣衙門口每日施粥一頓,等我上任倉無半粒糧。那馬知縣和知府是太子麾下,我的折子根本遞不到聖上手裏。”
景韞言慢慢悠悠的抿了一口碗裏的水,“你還不知道吧,馬紹清一家在調任途中被山賊砍死嘍~至於章光赫嘛,也就是隻秋後的螞蚱。”
“當真?”安行舟一臉激動。
“當然。”景韞言老神在在。
不然他在忙什麽,不就是為了清掃這些蛀蟲慢慢給某敗家王爺攢家底麽?
“話說,你是怎麽解決賑災糧被搬空的難題的?”
安行舟尷尬的低咳一聲,“想必兩位已經看見街上商鋪的情形了。是我持拜帖登門拜訪請他們捐米糧才能維持施粥。如今…”
這些商戶被他三天兩頭上門求怕了,寧願關門不做生意。
施粥也進行不下去了。
“我有一個辦法妥善處理這些饑民。”舒映桐淡淡出聲。
“願聞其詳!”
安行舟萬分激動,身體不自覺微微前傾,隔著一張方桌望著舒映桐,眼裏升起希冀。
景韞言好整以暇支起下巴等著下文,之前問了沒答,他倒是想聽聽她有什麽妙招。
舒映桐沒有立即作答,指尖沾水在陳舊的桌麵上畫線構圖。
一抹興味在景韞言嘴角漾開,徒手畫輿圖,還有什麽是她不會的?
起初沒看懂,一臉茫然的安行舟隨著山河村落被簡單的線條精準勾勒,眼睛越瞪越大。
這不就是垣縣?
最後一筆落下,舒映桐的食指點在環山村的位置劃了一個圈,“安大人,你看這塊地怎麽樣?”
“聽縣丞說過,此處一到雨季必遭洪澇,是以無人居住,是塊荒野之地。朝廷把這塊地劃為惠民地也無人願意前往。”
“如果把這一片改成良田呢?”舒映桐抬頭定定的看著他。
安行舟怔了怔,隨即搖搖頭,“不是沒人試過,事倍功半,得不償失。”
“根源在於這條河。”舒映桐沾水在下遊處又添了幾筆,“把中下遊河麵拓寬,開溝鑿渠,水繞農田。堵,不如疏。”
說完在下遊又加了一條線,轉頭定定看著景韞言的眼睛,“再造一條河道把水往圖江分引。他做不了,你們可以。”
景韞言撐在下巴的手指輕扣臉頰,眸光閃耀笑吟吟地看著她,“勞民傷財的事,你又知道我們願意做?”
一條水痕直直向北邊劃去,末端寫下一個天字,“安居樂業,家有餘糧,我們身為百姓隻圖這兩樣。”
景韞言眸色一沉寒光閃過,盯著舒映桐淡然自若的眼睛,半晌,眼尾上揚長睫翕動,羞羞怯怯,“哎喲,這麽了解人家做什麽嘛~”
嗬,好一個得民心者得天下!
深謀遠慮,心思縝密,才思敏捷,處事果敢。
得虧上任縣令走了,不然被東宮得一良才,想想就頭大。
這女子真是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
也該是東宮氣數已盡,現在的垣縣可是文淵的囊中地嘍…
一旁的安行舟如同遭雷劈一樣,神色複雜的看著景韞言像個嬌羞的小媳婦一樣挪著凳子一點一點往舒映桐那邊蹭。
男子漢大丈夫,怎可做出如此行徑!
感覺自己裂開了…
“呃…冒昧問一句,這跟饑民有何關係?”
舒映桐寒著臉抬腳抵住挪過來的凳子,把自己的碗推到河流位置。
“旱災也算有點用處。貼出告示去,不再按日施粥。想吃,去幹活。既解決了饑民滯留帶來的隱患,也遏製了一些冒充饑民不勞而獲混吃之人。”
垣縣的災情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有的人抱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利己主義精神,真正需要救助的人並沒有那麽多。
遠的不說,就說環山村的山上還能挖到野菜,以此可見,這新來的知縣反而被人綁架牽著鼻子走。
安行舟心中立刻點燃一把火,此計甚妙!
所有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如果真能如她所說,河道治理好了之後,垣縣何愁不出功績!
“可是…我拿不出米糧…”
燃起的熱火又被現狀澆熄了。
“學學他,找你主子撒嬌。”舒映桐往旁邊抬抬下巴。
“啊?這…本官做不到啊…”安行舟苦著一張臉。
“都不知道該不該說你蠢。”舒映桐冷哂,“旁邊這位不就是送上門來的財神。”
這知縣說蠢,又知道去找商戶籌糧。說聰明,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
都做官了,還按著文人那套處事,果然是社會毒打還不夠。
人家拿著熠王的令牌上門隻當是信物,就沒想過這塊令牌有多大權利?
“嘖,這麽快就把人家出賣了。你變心也太快了吧?”語氣幽怨得像被人拋棄的媳婦。
“做生意是要成本的。”舒映桐答得四平八穩。
“咳…”安行舟窘迫地看向景韞言,“那個…糧?”
“你倒是懂得打蛇隨棍上。哎呀,真羨慕你,有人追著給你喂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