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鳳鳴揚
第一百四十七章 鳳鳴揚
隻有成了角兒的戲子,戲班子裏的頂梁柱才會被人叫老板。
一般的小角兒,旁人都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所以顯然,這個小花臉被殷暢的這個稱呼給取悅了。
年輕人簡單,一開心臉上就掛了笑。
趁著他勾的那張花臉格外的滑稽。
“賣水的?”他問。
殷暢笑著點頭。
她相貌其實是不錯的,清秀可人,姿態端莊。
隻是這兩年在齊家磋磨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明明才剛二十多歲,愣像是快四十了一樣。
但她笑的這下,卻讓人看出了眼裏的光彩。
小花臉不由自主:“大姐,你推著這老沉的車子就賣水啊?”
他不懂,這玩意兒有啥稀奇的,還至於大冷天推車出來。
殷暢掀開一個蓋子給他解釋。
還未開口,陳皮混合著羅漢果的清甜味道就在空氣裏彌漫開。
熱氣蒸騰的往上湧,小花臉驚喜的朝大桶裏麵看了一眼。
“這是啥,聞著咋這麽甜!”
戲班子周圍不太喜歡有陌生人出入。
畢竟得買門票才看的戲,人要是隔著牆就聽了,他們自然覺得虧得慌。
所以,小花臉是被他師傅叫出來攆人的。
可這會兒出來了半天也不見他回去。
師傅也便從院子裏出來看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小石頭,又偷懶是不是,叫你攆個人怎麽半天都不回來。”
戲班子的先生穿一身淺灰色的長袍,年紀不小了,一大把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口,但人還是筆挺著腰背,手裏拿著一根磨得鋥亮的竹竿兒,像是要抽人。
“師傅,這有個賣甜水兒的大姐,問咱們班子買不買甜水兒。”小花臉趕緊解釋。
老爺子蹙眉端詳了殷暢一眼。
也嗅到了空氣中的清甜香味兒。
他反手抽了小花臉一個竹竿,慢慢悠悠:“回去加練,這兒沒你的事兒。”
“哦。”小花臉滿心的不願意,又朝桶裏瞄了一眼,最終還是亦步亦趨回了院子裏麵。
人走後,隻剩殷暢和老爺子兩個對峙。
她有些失望,覺得這個老爺子恐怕並不想買她的藥飲。
她將蓋子蓋上,朝老爺子福了福身,轉身要退去別的地方。
卻不料,那老頭突然喊了她一聲:“是不是藥膳坊的貨,羅漢果水能治嗓子對吧。”
“……啊!對對對。”
驚喜來的太突然,殷暢忙不迭點頭,說這是今天新熬出來的藥飲,最適合戲班子這種常年用嗓子的人群服用。
“他們也不配。”老爺子撇撇嘴,又朝旁邊一個小胡同指了一下。
“去那兒等著,一會兒有人出來找你取貨。”
殷暢早年也是大家出身,知道正門不走貨。
便推著車子艱難的挪到了側門的位置。
黑亮的木門不多時就有人從裏麵打開了。
出來的是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小男孩,年紀大約十一二歲左右,比齊萌萌和穆雅都大不了多少。
但他臉上倒已經顯現出成年人的沉穩和安靜。
他看看殷暢,又瞥一眼推車上的大桶。
“三文錢一碗是吧。”他邊說話邊從袖口拿出三文錢遞給她。
不過短短的一個動作,他做的慢條斯理,文質彬彬,一看便知道也是個唱戲的,最近在練身法。
“對。”折騰一早上終於見到了錢,殷暢心情大好,接過對方遞來的茶碗,用大勺子從桶裏舀出滿滿一碗,遞了回去。
小茶碗冒著熱氣兒。
殷暢補充了一句:“趁熱吃效果最好。”
,
鳳三端著茶碗亦步亦趨的朝院子裏走。
嫋嫋的甜香像是長了腳一樣一個勁兒往他鼻子裏麵鑽。
他咽了咽口水。
他是戲班子裏的人,又不算戲班子裏的人。
因為他不止要學習,還認了正當紅的旦角兒鳳鳴揚做幹爹。
能給名角兒做幹兒子,他的吃穿用度肯定是比戲班子別人都好了不少。
可也因為這個,他必須麵對鳳鳴揚陰晴不定的脾性。
他若高興,鳳三便能好過一天,他若不高興,那鳳三就跟著膽戰心驚。
而最近,鳳三的日子就不太好過。
鳳鳴揚前些日子唱了一場堂會回來之後,偶感了風寒,嗓子倒了。
唱戲的壞了嗓子,這不是斷了生路了麽!
更何況還是鳳鳴揚。
他過兩日還要去一個親王府上給人家泰山唱壽誕,這可怎麽好!
戲班子的老先生和鳳三都廢了老大的功夫,各種古法都用了個遍兒。
能瞧上眼的郎中也過來一一給把脈,結果,一個禮拜過去了,一點好轉都沒有。
鳳鳴揚已經快瘋了。
鳳三也快被他逼瘋了。
“啪!”屋子裏又傳出砸瓷瓶兒的聲音。
鳳三的太陽穴跳了跳,他一早上已經砸了三個瓶子,再這麽下去,早晚連這點家底都保不住。
手裏的羅漢果水愈發的甜香。
這是老先生特地叫他買來給鳳鳴揚嚐嚐的。
說的時候也沒抱太大希望,隻是聽說是城中一個將軍家的秘方,說不準呢。
鳳三也沒抱希望。
但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幹爹。”他小聲喊著人,推開了屋門。
屋子裏陰冷閉塞,自打嗓子壞了以後,鳳鳴揚瞧什麽都不順眼,連屋子裏的爐子都不叫點。
天天就縮在被子裏,白森森的,活像個惡鬼。
鳳三小心翼翼躲著地上瓷瓶的碎片,走到了鳳鳴揚的床邊。
“這是先生叫買的羅漢果水,您嚐嚐嗎?”
鳳鳴揚從淩亂的長發裏露出一隻眼,陰森森打量了他一下。
又瞧瞧他手裏冒著熱氣兒的水碗。
“你個小王八羔子,是不是想毒死我!”鳳鳴揚愣了愣眼,鳳三差點跪下。
就知道,這人已經瘋了,喝什麽都不管用了。
他不敢跟他爭辯,隻是訥訥道:“您要是不喝,我就拿出去倒了吧。”
倒是浪費了那三文錢。
鳳三起身朝外走,卻冷不防被鳳鳴揚在身後叫住。
“拿來吧,我嚐嚐,也算全了你這份兒孝心了。”
他說話又軟又綿,雖然還能聽出嗓子的沙啞,但仍可見紅極一時的盛景。
鳳三趕緊又把碗端回來,巴巴拿了個勺子放在裏頭,一勺一勺吹涼了喂到鳳鳴揚的嘴裏。
甜滋滋兒的,還帶著中藥的甘香。
鳳鳴揚朝他擺擺手,突然閉上了嘴,不喝了。
鳳三剛剛燃起的喜悅一下子又打回原形。
沒有用就是沒有用,什麽藥膳坊的,都白搭。
他起身準備去倒掉,怕鳳鳴揚把火撒在他身上。
卻不料,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音:
“三兒,你聽,爹這嗓子,是不是好了?”
第一百四十八 名人效應
清亮爽脆,確實和之前沙啞沉悶的聲音完全不同。
鳳三顧不上害怕,又湊上去:“爹,您再罵我一句。”
鳳鳴揚脆笑一聲,戳了下他的腦殼兒,罵了句:“猴崽子!”
雖是罵人,但從頂級旦角兒口中出來的罵聲也帶著點餘音繞梁的敞亮。
鳳三激動:“爹,您嗓子這是好了呀!”
甚至不止是好了,比過去生病前還透亮,倒有些十幾歲少年的範兒。
鳳鳴揚臉上掛著喜色,撚起指尖,唱了句:小姐小姐多豐采,君瑞君瑞大雅才。風流不用千金買,月移花影玉人來。
這是《紅娘》的唱詞,過去鳳鳴揚就是在十四歲的時候靠著這個唱段在汴京城一炮而紅的。
鳳三聽得癡了,滿心想著自己什麽時候也能成幹爹這麽大的角兒。
鳳鳴揚收了聲,拍了拍他的臉蛋,指著剛剛那碗喝剩的藥飲。
“算了,你去把剛剛買香飲的人叫回來,爹今天心情好,請戲班子裏所有的人都嚐嚐!”
“哎!”鳳三喜滋滋應了一聲,轉身跑了出去。
殷暢推著車子已經轉了三家園子了。
但桶裏的藥飲卻並沒有下去多少。
隻有一些曾經在城中唱過堂會的戲子,知道藥膳坊的名號,才願意花些銀子買一碗甜水兒嚐嚐。
確實是甘甜可口,但也僅此而已。
戲子們手裏的錢實在有限,多了也沒有了。
手心裏就孤零零的放著十七個銅板,有一個小孩兒實在想喝,但手裏隻有兩文錢,她沒辦法,也就便宜賣了一碗。
一個小武生看她在外頭實在冷的厲害,便好心將自己的手爐遞給她暖手,順便道:“大姐,您家甜水兒確實好喝,但貴了些,咱們唱戲的,沒成名成腕的時候,吃飽飯都難,哪有錢買你這好東西,要不你試試便宜點,碗也可以裝小一點,這樣應該就能賣出去了。”
殷暢抿抿唇。
她之前也覺得這個價格略高了些,但是柳蘇蘇說,滿汴京都是這個價格,一分錢一分貨,不建議她壓價處理,她的想法也隻能作罷。
但眼看著今天生意並沒有那麽好,殷暢又有些動搖了。
要不要再去找柳蘇蘇問問呢?
正想著,方才那個第一個買了茶飲的小男孩晃晃悠悠從那個大院子裏跑了出來,老遠就熱情的朝她招手:“大姐大姐!你過來,有好事兒!”
小孩兒就是小孩兒,一臉藏不住的喜色,叫人看著都跟著開心。
殷暢忙推車過去。
小男孩指了指她車裏還裝的滿滿的大桶道:“我爹喝了你的藥飲嗓子好的差不多了,叫兩桶都留下,給戲班子所有人都潤潤嗓子!”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大吊錢,遞到殷暢手裏:“這錢夠了嗎,不夠我再去問怹老人家要!”
殷暢像是被一道幸福的閃電擊中,半天才反應過來。
兩桶進價是二十文,她還以為今天也就堪堪回本呢,沒想到一下子就來了一樁這麽大的生意。
她瞧見那一大串的銅板,笑的臉都發僵:“夠了夠了,我給你送進去!”
“好嘞!大姐,你家甜水兒可真厲害啊,我師傅倒了嗓,找了滿汴京的名醫都沒給治好,沒想到喝了你的甜水兒竟然就好了,真神啊!”
小男孩興致勃勃的講。
殷暢也聽得有些出神。
她也知道柳蘇蘇的醫術精湛的事情。
她頭回去將軍府,還是想托柳蘇蘇看看,怎麽著才能為齊三明生個兒子。
當時柳蘇蘇並沒有幫她看病,反而告訴她,生男生女是男的決定的。
沒能解決她的問題,在她心裏,這個名醫身份自然是要打打折的。
卻沒想到,人家隨隨便便熬得一個藥飲竟然有這麽大的功效,一下子就把連名醫都看不好的病症給解決了。
殷暢愈發覺得跟著柳蘇蘇做生意,實在是太正確的選擇了。
跟在小男孩身後,殷暢推著車子進了院子的大門。
外頭看著體麵氣派的王府大院,進來以後卻亂糟糟的堆了一院子的孩子。
幾個手裏拿著竹竿的長袍先生站在孩子堆兒裏,盯著他們的姿勢和唱腔。
鳳三叫她放下車子,複又清清嗓子在院子裏喊了一聲:“我爹請大家喝甜水兒。”
小孩子們呼啦一下激動地又蹦又跳。
幾個老先生一下子管不住了,便負手立在一旁。
剛剛跟殷暢說過話的那個走過來,驚訝的問:“怎麽著,鳳鳴揚喝了好使?”
鳳三激動地眉梢都立起來。
神秘兮兮的:“可不是好使嗎,我爹連紅娘都唱出來了!”
“猴崽子!又跟人扯什麽閑話呢!”一個身姿嫋嫋的年輕男人從後院的一間正房走了出來。
他穿一件白色的立領長衫,俊秀的麵容被領子遮了一半。
他走路慢慢悠悠的,眉眼有神,說話先盯著人,一看便知是常年練過眼神的戲子。
鳳鳴揚嗓子好了以後,剛才瘋癲的脾氣一下子就收斂了。
鳳三也不再像剛剛那麽怕他了,而是喜滋滋開始幫著殷暢給周圍院子裏的師兄弟分藥飲。
這戲班子大約三十來號人。
大人小孩都加起來,每人剛剛好就分了一個碗底兒。
殷暢最開始見得那個小花臉喝完,還意猶未盡的朝大桶裏麵瞟。
“大姐,你這甜水兒可真好喝,我喝完覺得嗓子都敞亮了!還能再翻一圈兒跟頭。”
說完,他躍躍欲試給殷暢展示。
鳳鳴揚則嫌棄的將人扒拉到一邊兒,自己跟殷暢攀談起來。
他生的漂亮俊秀,說話也頗有氣質,並沒像幾個孩子那樣管她叫大姐,而是打量一下她的年紀麵貌,禮貌的叫了聲夫人。
殷暢受寵若驚,趕緊應下,順便恭維了他形貌出眾,又是個大方的。
鳳鳴揚被誇得多了,也不覺得怎麽樣。
隻又問她:“夫人可還有什麽潤喉治嗓子的藥飲,日後可能天天來送?我不能保證日日包圓,但一天一桶肯定沒什麽問題。”
他剛才試了試,嗓子聽起來確實是好了不少,但還有些隱痛。
估摸著是沒有好完全,還是需要再養一養。
但他唱戲多年,早就不喝甜的東西。
甜的太毀嗓子,所以剛剛那碗他也隻喝了小半碗,發現真的有用才將剩下的都喝了的。
他想問問有沒有不甜的,能日日送來的。
殷暢忙不迭點頭。
“有的,以後日日都過來給鳳老板送!”
第一百四十九 找鋪子
鳳鳴揚倒了嗓的事兒,這片的戲班子基本上人人都知道。
甚至有的戲班子裏的小孩兒,還見過他壞了嗓子發瘋打鳳三的樣子,說他是個怪物,到了晚上還會吃人的。
這一切,隔壁永樂班的班主魏洪福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跟鳳鳴揚年歲差不多,基本是同一時期開始在台上唱戲的。
鳳鳴揚唱旦角兒,他唱的也是旦角兒。
而且,他比鳳鳴揚還多了一個優勢,就是他爹是過去永樂班的班主,他比鳳鳴揚多得是機會唱主角。
可天賦這玩意比不過就是比不過。
鳳鳴揚已經紅透了汴京城,他卻還寂寂無名,甚至因為他爹給安排的場次太多而被客人扔了爛菜葉兒。
唱了十年,一直不溫不火。
直到去年他爹歸了天,他接手了這個永樂班,當了班主,也不怎麽上台了。
他自己泯然眾人矣,可眼見得鳳鳴揚卻像個竹筍一樣節節攀升。
誰能不嫉妒呢?
所以,在聽說鳳鳴揚壞了嗓子以後,他著實是幸災樂禍的好幾天,心裏暗罵他活該。
誰料,今兒晚上他去春喜班的院子裏找班主借個老生,卻聽到了那熟悉的唱腔又在後院響了起來。
“這是……”他遲疑了一下,頓住腳步想朝後院看看。
春喜班的班主喜滋滋的答:“還能是誰,滿京城你去找,誰能有鳳老板的紅娘唱的俏!”
魏洪福不可置信,期期艾艾:“這是……好了?!”
春喜班的班主還沒有看出他情緒的變化,隻自顧自的說:“可不是嘛,聽說就是喝了那什麽藥膳坊的藥飲,才沒一會兒這嗓子就好了,若真是那藥飲的功勞,可真是奇了啊!”
……什麽藥膳坊?
名醫都治不好的嗓子,一杯香飲就能好?
魏洪福哪裏肯信。
但轉念回到洪福班,又問了幾個與鳳三交好的戲子,大家口徑卻都一樣。
就是喝了那個藥膳坊的藥飲以後就好了。
其中和殷暢聊了會兒天的小武生還補充:“那大姐說明兒還來,鳳老板說以後天天都要她送一桶藥飲去呢!”
啥東西能那麽厲害!
魏洪福這一刻說不上是生氣還是驚異,半晌隻撂下一句:“明兒她來的時候叫來咱們班子瞧瞧,我也看看什麽神仙玩意兒竟然能治好鳳鳴揚的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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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第一天的藥飲就銷售一空。
殷暢回到安郡王府的時候臉上都掛著笑容。
殷夏早就叫下人給備好了暖手的暖爐和燒好的飯菜,見她臉凍得通紅,還生氣:“叫你租個鋪子也不幹,你瞧瞧,這臉凍得!再這麽下去,你就要看著比我還老了!”
殷暢卻一點也不覺得不開心似的,笑個不停。
“我姐保養的好,一直就比我顯年輕啊,不過不怕,姐,我覺得再有一個月我就能租得起鋪子了,就不用在外麵推車賣了。”
殷夏驚訝的朝她推回來的車子上麵瞧了瞧:“怎麽,今天賣的很好嗎?”
“好得很,一滴都沒剩。”殷暢趕緊將今天在戲班子裏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殷夏。
一聽是名震汴京的鳳鳴揚鳳老板,殷夏也是大喜過望。
“他啊我知道,一場堂會就要二十兩銀子,買你的藥飲不是小意思!”
殷暢的目光卻看得更遠:“不止是叫他一個人買,若是有人知道了我賣的藥飲把鳳老板嗓子都治好了,是不是來買的人就更多了!”
殷夏詫異的看著她。
還是那個黑黑黃黃看起來骨瘦如柴的妹妹,怎麽腦子好像比之前靈光了不少呢!
殷暢不好意思的笑:“這就是沈夫人說的那什麽名人效應。”
名人效應非常不同凡響。
次日殷暢剛剛推著車子來到戲班子附近,幾個院子就呼啦啦跑出好幾個小孩兒,都爭著搶著要拉她去自己家的院子。
“我們班主說要見大姐!”
“我師傅說今天給我們買甜水兒!”
“大姐,你先來我們院兒吧!”
殷暢笑著拒絕了這個,又拒絕了那個,隻朝著春喜班的院子指了指:“我得先去春喜班送水,其餘的才能賣給你們,等我會兒?”
小不點們饒是不願,但還是乖乖巧巧點了頭,站在原地等她回來。
殷暢一步一回頭奔了春喜班的院子。
她昨天拜托了柳蘇蘇要一桶不甜的還能夠養護嗓子的藥飲,今早果然就收到了一桶清爽利喉的薄荷菊花茶。
滿滿一大桶,掀開蓋子就能聞到的薄荷香。
殷暢按照約定敲響了春喜班的大門。
今天來迎的還是昨天見得那個小花臉。
小花臉笑出一口白牙:“大姐,你可來了,我們都等好久了。”
殷暢將車子放平,摸了摸他的腦袋。
鳳三也出來,拿著小碗先接了一碗進去給鳳鳴揚喝。
不多時,又出來,懷裏掏出半吊銅錢遞到她手上:“大姐,我爹說這個比昨天的好,叫您明天再送一桶來。”
“哎哎!”
正說著話,已經有兩個年紀稍大的小男孩抬著一個大桶走了出來。
他們幫著殷暢將桶裏的薄荷菊花茶倒進他們的桶子裏。
空桶放回到平板車上,推起來也比剛剛輕鬆了許多。
殷暢走出院門,正好聽到裏麵傳來剛剛那個小花臉的聲音:“不許搶!鳳老板說了,今天練功練得好的才許喝一碗,其餘的人沒有!趕緊練功去!”
剩下的一桶還是昨天的羅漢果茶。
柳蘇蘇聽說了她昨天的經曆以後,覺得在戲班子附近還是專門賣對嗓子好的藥飲比較合適,便又熬了一桶過來。
殷暢推著車子又回去找剛剛那幾個小孩兒。
這會兒不止是幾個小孩站在那兒等了。
就連各自戲班子的班主和師傅也已經等在了門外。
殷暢有些犯難,畢竟隻剩一桶,這麽多家分,恐怕有些困難。
但她的體力推兩桶出來已經很為難了,再多也不行了。
誰料,幾個班子的人已經自己商量出結果了。
一個身穿黑色長袍的中年男人道:“大姐,您給平分,大家都得一樣,誰也不能多,誰也不能少!”
……
廢了好大的勁,來回的勻倒之後,終於四家水壺裏的羅漢果茶裝的基本平齊。
車子空了,口袋裏的銅板卻紮紮實實,殷暢有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
她又返回春喜班,和小花臉說好,將車子放在這裏寄存一會兒。
小花臉問她:“大姐,你幹啥去!”
殷暢抿了抿唇,掩不住的歡喜:“大姐瞧瞧附近有沒有空的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