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校友
第92章 校友
厚樸酒店是在林家老宅的園子裏建起來的,至今剛好三十年,轟然坍塌了一角。
十幾層的樓房直接坐成平地,轉瞬間塵煙四起。
萬幸,塌掉的那一麵客房正在進行軟裝更換,沒有入住的客人。不幸的是,救援隊發現了三名酒店的工作人員,兩死一傷。
取證調查階段,酒店暫停營業,幾家連鎖酒店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周載年坐在病房的沙發上。
高亭玉晨嘔,吃早餐,孕吐。
要強的女人像變了個人,一句關於酒店事故的話都沒提,隻和他說了句“抱歉”,躺下就睡著了。
高小姐到底是有能力的,住在醫院裏安胎,都能給外麵砸個爛攤子,事不大,挺熱鬧。
原本也不需要她做什麽,他和林益接了手,還有同樣持有股權的閻遠,三個人坐在一起。
早春的新茶片,碧葉舞於水中,茶煙嫋嫋馥鬱醇香。和亭台前方依稀可見的廢墟揚塵沒法比。
林益斜靠在茶椅裏,瞅著周載年樂:“你們家老爺子調教得可真好。”
周載年分茶,“林老先生不喝茶?”
“近些年也陪老太太喝,說是沒有酒好,養生這事和他不沾邊。”
“聽說要來上京?”
林益沉吟片刻,“親家老太太要做壽,明天到。”
閻遠笑了一聲,“那這樓塌的還真是時候,同喜了。”
林益和閻遠打了幾天的越洋交道,嘴上知無不言的,手裏攥得緊,挺難搞。此時一見竟是端正雅致,開口帶出兩分邪性來。
“你朋友?”林益問。
都知道周載年沒什麽朋友,更沒有閻遠這樣的。
周載年不置可否,抬眼瞥向門邊站的人。
張翰明站了好半晌,這才往前邁了一步,微涼的天氣腦門冒汗,抬了抬手裏的股權轉讓書。
飲茶的兩人沒作聲,眼都沒抬,倒是閻遠半側過身去,抬著下巴說:“樓塌了,巴巴地來了,見過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沒見過往死裏砸的。再說了,您這命根子現在也不值錢呀。”
股權不是命根子,兒子是。
張翰明五十不到,頭發一夜半白。活了半輩子的生意人不會和錢過不去,周載年開的價足夠仁義,林益也是,他是為了置氣。
一為高亭玉,小丫頭片子不留情麵,全然不把父輩的老股東們放在眼裏,絲毫不顧及他們的利益。
一為周載年,為了個養著玩的女人,幾句玩笑話就把他的獨生兒子弄進醫院,搶救兩天才勉強保住性命。
原是不信邪的,昨夜裏信了。兩死的員工是他之前派去做手腳的,不知怎麽昨夜又去了,當場砸死。一傷的是他躺在重症病房的兒子,幾乎把剩下的半條命要了去。
“不是原來的價了,送您也行。”隻求高抬貴手。
閻遠挑眉,“準備把這鍋扣在我們仨誰的腦袋上?”
張翰明不敢應,又不敢走。
周載年敲了下桌案,他才連忙送過去。
隨手翻了幾下,丟在林益麵前。
百分之十。
可真大方。這麽一來,林家持的股份最多。
周載年給林家的這個好處,裏外裏沒有落進外人的口袋。和林逢嶽說的一樣,這是周家的一脈相承。
林益收了,連句謝都沒說,起身就走。
閻遠嘶了一聲,“你朋友?”
學林益的,開個玩笑。
周載年回得嚴肅:“不是。”
林益停在門邊,“我也當不起你朋友,不會這套算計,連美男計都使上了,你能當我老師。你說你這都十拿九穩的了,幹嘛還非得和人家姑娘訂婚,高小姐知道你們倆這麽耍著她玩麽?簡兮知道麽?”
周載年看向閻遠,閻遠便站起來走到了林益身邊,搭著肩說:“走,我陪你去。”
“去哪兒?”
“不是下午有場拍賣麽?我陪你去,給老太太選件壽禮。”
就沒你們不知道的事。
同窗六年,不可謂不了解,林益對周載年仍是刮目相看。可見國外的環境單純把人都給呆傻了,上京可真是太養人了。
林益深知林逢嶽因何離開上京,此時仍是感慨,老爺子血性了一輩子,豁達從容,前半生開疆拓土壯大家業,後半生逍遙自在。唯獨意難平的就是上京這塊地界,還有為了女兒開罪的老友周沛。棋逢敵手不容易,引為知交更是難得。
用林逢嶽的話說,當年一句承諾,直到黃土埋到脖子了才有機會再踏足上京,一輩子算是圓滿了。
這座老宅子,也是時候該翻修一回了。
從拍賣會出來,夕陽漸落,周載年在酒店門口抽煙,在等他。
林益往車上一坐,仰著腦袋長噓口氣。
周載年問:“先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吃完飯不等天亮我就回去了,飛機上睡,剩下的事另外有人來和你談。”
“想吃什麽?吃完了喝點去。”
林益揉著太陽穴,偏頭看他,笑:“約好了去看陳家老太太,下回再和你吃。”
挺會氣人。
周載年把人送到陳家門口,警衛放行讓他開進去,後視鏡裏看到陳景先的車,簡兮坐在副駕。
要不是碰見,她回家吃晚飯的事就沒打算跟他說一聲?
兩車先後停好,周載年下了車,招呼總要打一個。
簡兮開心地挽住林益的胳膊,問他怎麽來了,林益逗她來看林盈,她就信了,拿出手機給林盈打電話,嘴裏念叨著:“怪不得二叔讓我回家吃飯,盈姐知道嘛?”
“知道。”林益把手機塞回去,腦袋一推人就到了周載年麵前,踉蹌著被他扶住。
簡兮抬起頭來朝著周載年笑:“你也約好了一起來吃晚飯的?檢驗下我家的廚師?”
周載年站在餘輝下,看她的眼中像嵌了層黃昏日暮的光溫暖柔軟,壓了壓唇角沒有為難她。他舍不得轉身就走,又不好現在要求進去,他和林益不同,他沒有合適的身份。
簡兮也舍不得,拉著他的手晃了晃。
陳景先和林益說著話朝前廳走,忽然回過頭來催促:“你們倆不吃飯了?”
簡兮笑彎了眼睛,攥了下他的手牽著就走,周載年跟著她的腳步,勾著的手指頭緩緩鬆開。
“幹嘛?”她揚頭湊近,小聲地說:“我生日那天晚上,你還在回廊那裏抱著我親呢,光天化日的,你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