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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懸屍城門

  第410章懸屍城門

    這道聖旨,褫奪了蕭玄睿的郡王之位,收了他手中所有的權柄與職務,抄沒了他的整個府邸,驅其出京,流放錦州。無詔不得入京,無詔不得離開錦州……


    這樣的處罰,對於順風順水了二十多年的蕭玄睿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毀天滅地之禍。


    他所籌謀的一切,全都是在京都。


    他一旦離開這裏,那麽就意味著,他手中的權柄與勢力,在頃刻間就蕩然無存,煙消雲散。


    他失去了所有的封號,不是王爺,不是郡王,隻是一個被流放的皇子。他似乎在頃刻間,被斬斷了翱翔的翅膀。


    他失去了一切。


    他什麽都沒有了!

    蕭玄睿神魂聚散,搖搖晃晃地跪在地上,難以置信,無法接受這道聖旨。


    他仰頭,猩紅著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宣旨的周公公。


    “父皇真的要對我如此狠心?”


    “母妃呢,她也眼睜睜地看著,父皇這樣狠心對我?”


    周公公歎息一聲,頗為感慨地說了句。


    “二皇子,貶斥驅你去錦州流放,這些都是貴妃娘娘的意思。哦對了,貴妃娘娘如今,已經自降為婉妃。”


    “既然二皇子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婉妃說了,立刻送你出宮,隻留給你兩個時辰的時間,收拾行囊。兩個時辰後,禁衛軍會出宮,親自送你離開京都,前往錦州。”


    蕭玄睿的眼眸大睜,被刺激的,直接一口血噴了出來,濺了周公公一身。


    周公公哎呦了兩聲,看著自己身上沾惹的鮮血,他眼底掠過幾分嫌惡。


    這身衣服是新的,今天是他第一次穿。


    蕭玄睿吐了一口血,這身衣服是徹底的報廢了。


    周公公低聲呢喃了一句:“真是晦氣……”


    他甩了甩拂塵,不待蕭玄睿反應,當即便讓禁衛軍,禁錮住蕭玄睿的手腳,將他押離皇宮。


    蕭玄睿反應過來,開始拚命的掙紮,大吼。


    “我要見父皇,我要見母妃。”


    “我可是他們的親兒子,他們怎麽能這樣對我?”


    “虎毒還不食子呢,母妃怎麽會如此狠心貶斥我?”


    周公公挖了挖耳朵,隻覺得有些呱噪。


    他見蕭玄睿不配合,他又苦口婆心地勸了句。


    “二皇子,聖旨已下,你被貶斥,已然成了定局。無論你再怎麽鬧,都無法改變如今的局麵。”


    “要我說,二皇子你真的是糊塗。皇上的帝令,豈是你能偷盜的?你偷了就算了,悄悄地還回來,不讓別人知曉,依著皇上對你的寵愛,可能還會睜隻眼閉隻眼。”


    “可你啊,千不該萬不該,想要借著帝令算計明王。明王雖然有些蠢,可他到底也是皇上的兒子,身上流淌著皇家血脈的,你不該那麽狠心,想要置他於死地……”


    兔子急了還咬人,狗急了還跳牆呢。


    明王為了保命,肯定是提前得知了蕭玄睿的算計,所以才大張旗鼓地,將假帝令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帝令丟失,全南儲的人都知曉了,皇上自然不可能繼續裝聾作啞。


    否則,不止那些老臣言官,便連百姓估計都有頗多微詞了。


    偏偏趙貴妃,又如此大義滅親。所以,貶斥蕭玄睿,倒是成了大勢所趨……


    蕭玄睿怎麽都無法接受,現在這個局麵。


    他整個人幾乎都要崩潰了。


    他叫嚷著要見皇上與婉妃。


    周公公無法,隻得讓禁衛軍堵住了蕭玄睿的嘴巴,將他拖出了緋月宮。


    蕭玄睿被拖走後。


    皇上攬著婉妃的肩膀,從角落裏走了出來。


    他眼底泛著心疼,歎息一聲,看著蕭玄睿離去的方向。


    “婉兒,其實,這件事朕可以酌情處理的。根本沒必要,將睿兒驅逐出京都。”


    到底是他疼愛了多年的兒子,他真的不忍心,看著睿兒就這樣跌入地獄。


    婉妃嘶啞著聲音,幽幽低語:“陛下,睿兒做的錯事太多,如果不嚴懲,早晚有一天,他會害了我們。”


    “他積攢的民怨,已經太多太多了。我們若是繼續放任下去,恐怕會起到反噬效果,那種結局,不是我們能承受的。”


    皇上蹙眉,眼底掠過幾分晦暗。


    “難不成,那些百姓,還能反了朕不成?蕭家掌控南儲這個江山,已經幾百年了。忠臣良將自是不少,可不是他們說造反,就能造反的……”


    婉妃抿著唇角,並沒有應答。


    她想的是,在雲傅清死後,那些武將估計早就對陛下,對朝堂寒了心。


    若是邊境有戰事,恐怕沒人再像雲傅清那般,能夠為了國家和百姓舍生忘死。


    ——


    雲鸞這邊,很快便收到了,蕭玄睿被貶斥為皇子,流放錦州的消息。


    她猛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眼底湧動著冷冽的暗芒。


    她扭頭看向黑翼,低聲吩咐:“安排下去,一旦蕭玄睿出京都,找機會試探試探,皇帝的底細。我倒要看看,皇上和婉妃,是不是真的放棄了蕭玄睿。”


    黑翼挑眉,有些詫異地看向雲鸞問。


    “縣主,你是懷疑,這是婉妃故意貶斥蕭玄睿?是有其他的陰謀?”


    雲鸞緩緩地搖頭,她輕聲一笑。


    “有沒有其他的陰謀,我不確定。但是試探一番,是很有必要的。如果能借此,要了蕭玄睿的命,或許就為我父兄報了血海深仇。”


    “我清楚的記得,蕭玄睿的身邊,是有一支皇家禦林軍在暗中保護他的。倒不知道,如今蕭玄睿被貶,這支禦林軍會不會繼續護佑他呢?”


    黑翼眸光閃爍,不敢耽擱,當即便將雲鸞的命令,傳達了下去。


    另外,雲鸞開始,讓人傳蕭玄睿被戴綠帽子的事情。


    之前,尹白蓮懷上第一皇孫,那派頭很大,得到了很多的關注。


    如今,這件事被傳了出去。


    當即便引起了京都城的軒然大波。


    很多人都在看蕭玄睿的笑話。


    那些百姓,聚在一起,無不是在嘲笑蕭玄睿,是如何蠢笨到,不但戴了綠帽子居然還幫他人養孽種。


    本來皇上是打算,派人接尹白蓮入宮養胎的。


    誰知,他的口諭剛剛傳下,周公公便臉色難看的,將此事稟告給了皇上。


    皇上大怒,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孫子,居然根本不是皇家血脈。


    這尹白蓮,是給睿兒戴了一頂碩大的綠帽子。


    睿兒雖然被貶,可到底是他疼愛了多年的兒子。


    他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蕭玄睿被尹白蓮這個女人,如此欺騙?


    所以,皇上當即便吩咐周公公,讓他派人,去二皇子府擒拿尹白蓮,當場杖斃,然後再將她的屍首,懸掛在城門口,以儆效尤。


    周公公領命,速度極快地出宮,前往二皇子府。


    蕭玄睿彼時,已然悠悠醒轉。


    他還沒清醒過來,尹白蓮揪著他的袖子,可憐無比地祈求他的庇護與搭救。


    “爺,求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我知道,我隱瞞了韓當的事情,讓你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可是,我也是沒辦法啊。我對你的一片真心,是千真萬確的啊。”


    蕭玄睿怔愣了半晌,這才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周公公這會兒,已然帶著侍衛,從外麵闖了進來。


    他淡淡地掃了眼蕭玄睿:“二皇子,奴才是奉了陛下的命令,特來治罪於尹白蓮的。尹白蓮居然敢混淆皇家血脈,為皇家蒙羞,其罪當誅,決不能輕饒。”


    “所以,皇上口諭,賜她杖斃……待她死後,懸屍於城門口,以示警戒。”


    尹白蓮的臉色,慘白至極。


    她的身體,控製不住的劇烈發抖。


    她緊緊地攥著蕭玄睿的袖子,死都不肯放手。


    她眼底滿是驚恐,大聲喊叫著:“不,我不想死……蕭玄睿,你救救我。你快點救我啊……救我。”


    蕭玄睿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


    他最後的一塊遮羞布,也被徹底地撕了下來。


    一個戴了綠帽子,被流放去錦州的二皇子,他還要什麽未來可言?


    他從天堂,狠狠地跌落在了地獄。


    他終於明白了,什麽叫絕望。


    他一把將尹白蓮掀開,跌跌撞撞地衝到周公公的麵前,他猩紅著眼睛,緊緊的抓著周公公的胳膊。


    “我要見父皇和母妃……”


    “你帶我去見他們,你和他們說,我知道錯了,我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我以後,都不敢再忤逆母妃了,不敢再不聽她的話,也不敢利用她,達成任何的目的了。”


    “我會乖乖聽話的,我會朝著她所期許兒子模樣,一點點地成長的。我不會再惹她生氣,不會再讓她失望的……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周公公,我求你。向我母妃說說情,我求你,讓我去見他們。”


    堂堂一國皇子,此刻的他,就像是被貶斥泥垢裏的蛆蟲,他卑微至極地彎曲了膝蓋,朝著周公公跪了下去。


    周公公嚇了一跳,連忙抬手托住了他雙臂,不讓他下跪。


    “哎呦,二皇子啊,這可萬萬使不得啊。你再怎麽說,也是一個皇子,如何能讓你向我一個奴才行禮?”


    “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婉妃她不想見你。她對你失望至極,隻說,讓你去錦州好好地修身養性,好好地搓一搓你身上的狂妄與銳利。二皇子,婉妃如果拿定了主意,她是不可能輕易更改的。”


    蕭玄睿滿臉都是絕望。


    他閉了閉眼睛,平生第一次嚐到了,如此挫敗,如此屈辱不堪的時刻。


    他踉蹌後退兩步,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難道他真的錯了嗎?


    是他不自量力。妄想逃脫母妃的手掌心,所以他才會自食惡果,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母妃她真的,好狠的心啊。


    她是他的兒子,她居然絲毫不顧念母子之情,生生將他的大好前途給斬斷了。


    一滴淚。從他眼角滑落……


    他抬起手指,擦掉了那滴淚水。


    他恨母妃。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知道,她狠心推他入地獄的代價!


    蕭玄睿徹底平靜了下來。


    他沒有阻攔周公公擒拿尹白蓮,他不顧尹白蓮的苦苦哀求,神色極為冷淡的,眼睜睜看著尹白蓮被侍衛拖走。


    尹白蓮看著蕭玄睿,絲毫沒有搭救她的意思。


    她心裏一片荒涼。


    就在她被拖著,邁過那道高高的門檻時,她拚盡全力,衝著蕭玄睿歇斯底裏地怒吼:“蕭玄睿,你好狠的心啊。我愛了你這麽多年,為了做了那麽多事情,你居然不肯救我?”


    “是,我是清白的身子,給了韓當,我是懷了他的孩子。可是,我落到這個地步,這一切,都是為了誰?如果不是為了你,我用得著對韓當使用美人計,我用的著犧牲了自己的清白,忍著屈辱,躺在韓當那個老男人身下嗎?”


    蕭玄睿的眉頭,輕微的動了動。


    他低垂下眼簾,眼底掠過幾分迷惘。


    是啊,當初是他派尹白蓮去了韓當身邊,讓她使用美人計,去引誘韓當的。


    造成這一切後果的,不單單是尹白蓮的責任。


    他也有很大的錯。


    是他一步錯,就造成了滿盤皆輸。


    尹白蓮不過是他的棋子之一罷了。


    蕭玄睿握緊了拳頭。


    他緩緩的抬眸,看著尹白蓮。


    “我如今自身難保,無法救你……”


    尹白蓮的一顆心,徹底墜入了穀底。


    她眼底閃爍的,皆是濃烈的憎恨。


    “我如今這個結局,全都是你害得。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才是罪魁禍首嗎?憑什麽,這一切後果,都要我來承擔?蕭玄睿,是你拉我入火坑的,你怎麽能將我推下來,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蕭玄睿,我恨你,即使是我死了,我也生生世世都恨著你。我要詛咒你,詛咒你永遠都得不到那個皇位,詛咒你不得好死,碎屍萬段……”


    蕭玄睿的眼睛,不由得泛紅起來。


    心頭那裏,控製不住的發酸發疼。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周公公已經讓人堵住了尹白蓮的嘴巴,讓人將給她給拖了出去。


    蕭玄睿看著拖走的尹白蓮,他下意識的從地上爬起來,追到了門口。


    周公公站在門口,擋住了他的身子。


    “二皇子,這件事你管不了,也無法管。你趕緊收拾收拾東西,趕緊出京都吧。陛下留給你的時間,可不多了。”


    蕭玄睿頓住腳步,他緊緊的握著拳頭,眼前漸漸的開始糊塗起來。


    周公公離開時,意味深長的對他說道。


    “二皇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到底是婉妃的兒子,隻要她不失寵,你總有一天會東山再起的。”


    “不過是一個低賤的,背叛了你的女人,有什麽好值得你留戀掛念的?二皇子,隻要得到了天下,什麽女人不能擁有?男子漢大丈夫,有時候,自然就該要舍……有舍才有得啊。”


    周公公的一句話,讓他心神俱顫。


    他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向周公公。


    他臉色蒼白,抖著聲音說了句:“你……你是母妃的人?這些話,是母妃讓你說的?”


    周公公但笑不語,甩了甩拂塵,轉身離去。


    蕭玄睿身體突然覺得空虛至極,他軟了身體,漸漸的順著門框,滑坐在地上。


    外麵漸漸的響起杖責的聲音。


    尹白蓮那嗚嗚的低吼聲,時不時的傳入他的耳朵。


    蕭玄睿用手掌,緊緊的捂住了耳朵。


    他的心腸本來就硬,除了原先的有些心緒波動外,現在的他,內心似乎已經沒了波瀾。


    尹白蓮,不過是一個背叛了他,為別的男子懷了孩子的賤人罷了,他真的沒必要因為她的死,而感到難過傷懷。


    本來就是她對不起他,她死了,也是罪有應得。


    不知道過了多久。


    杖刑結束,蕭玄睿顫著眼眸,緩緩的睜開眼睛。


    他從地上爬起來,彼時的他,已然恢複了冷靜。


    他邁出門檻,親自去看了尹白蓮。


    尹白蓮已然斷了氣,她身體血肉模糊一片,已經分不清楚,她的輪廓模樣了。


    那些血,不斷的從她身上流淌下來。


    四周充斥的,全是濃烈的血腥味。


    蕭玄睿就那麽居高臨下的站在那裏,滿眼淡漠的凝著尹白蓮的屍體。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尹白蓮的時候。


    那時候,尹白蓮七歲,穿著一身破爛到衣不蔽體的衣物,她跪在潮濕的暗巷裏,正捧著汙水溝裏的泥水在喝。


    她渾身髒兮兮的。唯有那一雙眼睛明亮美麗至極。


    坐在馬車裏,經過巷口的他,就這麽被她那雙眼睛吸引。


    而後,他讓人帶走了尹白蓮,將她給嬌養起來,好吃好喝好穿,讓她練習琴棋書畫,讓她成為南儲最具才氣的才女。


    尹白蓮倒也沒讓他失望。她一路摸爬滾打過來,利用她的美色,替他招攬了不少的權勢與臣子。


    她於他,就是一把非常好用的色誘武器。這個武器,戰無不勝,幫他獲得了很多很多的利益與籌碼。


    兩個侍衛將尹白蓮用破席一裹,扛起屍體出了府門。


    蕭玄睿低下頭,看著那鮮豔的血,順著破席,一滴滴的流淌在青石地板上。


    長長的路,那血也跟著流淌了一地,直至蔓延到大門口。


    尹白蓮死了,若他不難過,那是假的。畢竟損失了一大利器,他還是有遺憾的。


    他對她的感情,也僅僅如此,再沒別的多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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