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商洛書直接把明鏡和趕了出去。


  他現在什麽都顧不得了，隻是不想再見到這個人了，一見就惡心。


  可是，他又該以什麽樣的姿態去見安離呢？


  安離還會記得他嗎？


  他騙自己說是從江都逃難來的，也許隻是為了留在自己身邊，商洛書也沒必要拆穿他。


  如果連傀儡都有了人的一絲真情，那說明，他在這人世間真的有最放不下的牽掛。


  那明安離的牽掛，就是他麽？


  商洛書在明安離的房間門口站了一夜。


  一夜未眠，也一夜未曾推開門進去。


  隻是疲憊地坐在台階上，望著滿天的繁星，忍不住回憶起方才在後巷時見他的樣子。


  那十六七歲的模樣，光潔白暫的臉龐，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光澤。


  嘴角勾起的淺淺笑意，又透出一股直擊人心的乖巧感。


  眉目間，早已沒了當初的愚蠢和稚氣。


  原來傀儡也是會長大的啊……

  他曾經也無數次幻想過安離長大了會是什麽樣子。


  鮮衣怒馬少年時，或金戈鐵馬，從戎報國；或讀書做官，傲立朝堂。


  或者幹脆做個安逸的史官，筆墨之上，有這個朝代最為盛世絢麗的時刻，也敢寫這個朝代最為腐爛萎靡的一麵。


  也許，他也會是沈斯離那種模樣。


  少年登科，狀元之第。


  因為安離讀書一直比他厲害，什麽都能考第一，看詩文可以過目不忘，而他是最不愛讀書的。


  如果當初活下來的是安離，也許他會比自己如今還要耀眼吧。


  “安離，是哥哥害了你嗎？”


  商洛書喃喃自語著，心像被冰錐狠狠刺痛。


  悲傷撫上他的眉眼、唇角，一絲一縷地落下來。


  商洛書自責了好多年，恨明鏡和的這些年裏，他也恨自己。


  當初怎麽沒牽好他的手呢？

  如今他作為傀儡活著回來了，商洛書本該好好待他，去彌補他，可——


  他是傀儡啊，他注定了沒辦法在這世間活下去的，將來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商洛書要怎麽留得住他呢？

  商洛書坐在那裏想了整整一夜，不知不覺，天微微亮了。


  “相爺？”


  一個熟悉的聲音緩緩蕩漾至他的耳畔，聽來低沉，隱約夾雜著幾絲不忍。


  商洛書無力地抬起重重的眼皮，目光落到那張清瘦的臉。


  恍惚間，商洛書看走了眼，以為是明安離。


  “阿離。”


  話剛出口，商洛書才發覺，自己的聲音不知為何竟然哽咽了，有些沙啞。


  “下官在。”


  沈斯離一言驚醒了他，讓他後知後覺，原來他認錯人了。


  那是沈斯離，不是明安離，再像也不是。


  眼前漸漸鋪上了一層朦朧，一股眩暈感湧上來。


  不知怎麽，他漸漸失去了意識，倒頭便暈了過去。
……

  “他這是怎麽了？怎麽好端端的會著了涼呢？”


  “下官不知，下官原本是有急事要稟告相爺。


  原本是要去書房找相爺的，路過西邊廂房時，卻看見相爺坐在台階上，不知望著什麽出了神。


  下官擔心，便過去看了一下，誰知相爺卻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