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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


    龔拓走到無雙身邊,手裏捏著一張信紙。


    風輕輕抖著紙張,娟秀字跡在陽光下清晰明顯,那是龔妙菡的字。


    “妙菡的信,是去年冬寫的,現在才收到。”龔拓手指點著一處,聲音清朗,“這裏提到盼蘭了。”


    盼蘭。無雙腦海裏浮現出女子的笑臉,是和她一起扶持走了五六年的姐妹。


    “她有了女兒?”她看著信紙,隨後伸手接過,低著頭看。


    當時的逃離,她曾經做好與京城的完全斷絕,包括盼蘭,人贖身離開,便是她最後的心事。眼下,竟乍然得到盼蘭的消息,心中仍是起了波動。


    龔拓站在無雙旁邊,垂眸就看見女子的一截白皙脖頸:“對,她嫁人了,是個衙門裏當差的。”


    嫁人了,真好。無雙露出淺淺的笑,以後就會安定的過日子。


    龔拓以前甚少去管內宅的事,向陽院那邊也是請個安,與宋夫人說不上幾句話。現在有心想多說一些關於盼蘭的事,奈何知道的實在太少。


    “說是前年冬成的親,當時給府裏送了些喜餅,”他將大概記著的說出,“有了女兒後,是一家三口去的府裏,給夫人謝恩。”


    這些,信上已經寫了。無雙一行行看著,知道盼蘭去的時候,打聽過自己。心裏微微發酸,這麽久了,盼蘭還惦記著她嗎?

    說是斷絕一切,可是明明還是聯係著的。回頭看看,那也是自己人生中的一段。


    無雙隻看了盼蘭的地方,後麵把信紙折好,還給了龔拓:“謝大人告知,一路順風。”


    龔拓將信收回,塞進袖中,眼簾微垂:“你好好保重。”


    有心多說兩句,搜腸刮肚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龔拓心中自嘲,在伯府時,似乎什麽都會說的,如今想找句話來竟是如此的難。說之前,還會想她願不願聽,會不會回應?

    沒再說什麽,他對她笑了笑,隨後踩著跳板上了船。


    無雙這邊往回走,才幾步就碰到抱著箱子過來的阿慶。


    “雙姑娘,這個給你。”阿慶從身上摸出一張紙條,往無雙手裏一塞,“盼蘭姐姐夫家的住址,你若想她,給她去封信,也讓她知道你安好。”


    無雙道了聲謝,又叮囑人一聲。


    船要開了,阿慶揮揮手,跑著上了船。


    船飄飄悠悠往遠處寨門而去,順風,走得很順當。


    無雙展開紙張,上麵字跡熟悉,是龔拓寫下的。再抬頭,船已經出了寨門,遙遙看見船尾站著一道身影,卻看不清是誰。


    船上。


    高大的寨門重新合攏,將裏外完全隔絕。


    龔拓和阿慶被蒙著眼,一直出了烏蓮湖,才被摘了麵罩。


    走了一段,便遇見吳勤派來的大船,龔拓離了小船,回到自己船上。


    吳勤迎出來,長長舒了口氣:“龔大人,你可出來了。那些水匪沒為難你吧?”


    說著,便圍著龔拓轉了一圈,確認人到底有沒有事。


    “這兩日怎麽樣?”龔拓一把將人推開,邁步往船艙走。


    吳勤是個標準的文人,小身板被推了個趔趄,穩了穩趕緊快步跟上:“還在查,就是京裏來消息,說讓盡快。我這一想,可不南下都四個月了,咱們知道是在一層層的查,可皇上在等結果啊。”


    龔拓腳步一頓,心中算了算。南下的確夠久了,皇上是說要明白細查,可到現在他還沒送上差不多的結果,是不能再拖了,眼看春汛將至,到時很可能這案子又會被擱置。


    “把這個抄一份,先送回京城。”他從身上取下冊子,甩進吳勤手裏,“這原本,要留在咱們手裏。”


    吳勤隨手翻了幾頁,驚得瞪大眼睛,話都說得不利索:“這,這麽多,交上去,朝堂不得翻天?”


    一本冊子,明明白白的人名、官職,正是淩子良搭上半條命,從觀州取回來的名冊。


    “不然呢?”龔拓淡淡一聲,微揚的下頜幾分倨傲,“不鬧大,又怎麽好辦?”


    鬧大罷,直接把十多年前全部扯出來,一起理扒幹淨。


    吳勤垮了肩膀,握著冊子的手發抖:“搞不好要掉腦袋的,龔大人。”


    龔拓沒理會,直接跨步進了船艙。


    船在滄江前行,去的是觀州方向。


    龔拓從窗口看出去,視線中早就沒了烏蓮湖的影子。烏蓮寨一行,他自認收獲不少,有了淩子良的合作,很多事情會事半功倍,而且除掉了魏廬,那寨中也就再沒有威脅到無雙的人。


    “世子,”阿慶端了茶進來,指指外麵,“吳大人還在外麵念叨呢。”


    他有時候不明白,自己的主子為什麽會選擇吳勤這種人?相比於雷厲風行的龔拓,吳勤多半時候都做不出什麽,人也圓滑。


    “不用管他。”龔拓回到案前坐下,手一伸撈過茶盞。


    阿慶笑笑,幫人收拾著桌上的文書,閑著沒事找話說:“小的看雙姑娘對世子您客氣了不少。”


    “客氣?”龔拓掃了人一眼,隨後盯著茶盞,清澈的茶湯,水汽嫋嫋裹著茶香。


    他何嚐沒覺察出?她對他越客氣,是不是說明她已經不在意?與那些普通的人一樣,客套兩句就再沒話說。


    阿慶話說出口後,心裏開始懊悔,說誰不好說無雙?


    “是啊,”沒辦法,話是他挑起的,還得拚命說回來不是,“客氣,這不就是人與人之間正常的說話嗎?”


    說完後,他想抽自己的嘴,當啞巴不好麽?說多錯多。


    阿慶低著頭不敢抬,知道座上的人一直盯著他,不禁後背冒冷汗。


    “人與人之間正常。”龔拓手裏轉著茶盞,口中琢磨著這幾個字。


    正常,也便是好罷,平等的相對、交談。之前她是想跑,想躲,雖然與他說話,但是大多是委屈與無奈。現在話少了,但是實際上,是與她近了一步,她肯聽,也會客氣回應。


    “這樣啊。”他笑了聲,隨後將茶水飲盡。


    阿慶嚇了一跳,差點把收拾好的公文掃到地上。下意識看去龔拓,發現對方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在人臉上看到些許愉悅。


    龔拓坐正身子,從桌角抽過一封信,是來自邊城銅山關。


    展開信來,上麵寫著,北越宏義王王妃,已於日前喬裝進入大渝境內。


    來了呀。


    。


    走了一路,看了一路的雪。


    正月草原上的雪依舊很厚,誰也算不好到底什麽時候能融化。遠處矗立的坤林山,北越稱為聖女山,整個雪山會在春暖時候融化,然後雪水流淌而下,匯入江河,最後竟是融入的滄江。


    淩無然坐在馬車內,身上裹著厚實的裘衣,豐盛的毛領襯得她一張臉越發小。


    此刻,她手裏拿著一封信,看著上麵一行行字跡,麵無表情。


    “王妃。”跪在一旁的婢女,雙手送上暖茶。


    淩無然接過,隨後將信放在一旁厚毯上。


    而後,婢女弓著身子,一點點慢慢退著,出了車廂。


    “已經進了南渝境內,”淩無然抿了口茶,灑下的氣息掃著領上的絨毛,“王爺趕緊回去罷,讓人發現了不好。”


    溥瀚漠倚著車壁,一條腿曲起撐著,聞言伸手攬上身旁的女子:“你就不聽,非要選這時候南下。”


    “我等不了。”淩無然順著力道,倚在人的身上,周身籠罩在溫暖的懷抱,“不去確認,我寢食難安。”


    “你這強脾氣隨誰?”溥瀚漠無奈,卻也隻能縱容,手裏一使力,將人抱來自己腿上。


    淩無然嗔了人一眼,拍著那隻開始不規矩的手,啪的一聲脆響。


    溥瀚漠眼疾手快,一把攥住淩無然的手,放低聲音商量:“輕點兒,讓人聽見怎麽看我?”


    聞言,淩無然噗嗤一聲,將自己的臉主動枕去溥瀚漠的掌心。無人的時候,這個男人總是無限的縱容她,哪怕她有多放肆。誰能想過,自己曾是他的奴隸?


    “阿然,”溥瀚漠很是吃自己妻子的這套,指肚揉著她的臉頰,“你不會再也不回來吧?”


    心裏有些吃不準,畢竟當時淩無然並不是心甘情願跟他,那時候更像是她走投無路,而他正好送上門去。


    淩無然一愣,隨後想起現在身處的地方,正是多年前的戰場。往事曆曆在目,與這個男人的糾葛也是那個時候。可能有些東西是命中注定,根本逃不掉。


    “那王爺想怎麽樣?”淩無然笑著,眉間舒展開,右側眉尾下的紅痣越發豔麗。


    她的樣貌清靈可人,笑起來時眼底有股孩子氣。加之身形嬌小,看上去總還是十四五的樣子。


    溥瀚漠雙手捧著女子的臉,挑挑眉:“我能怎麽樣?你知道,我拿你沒有辦法。”


    他可以手握長弓馳騁疆場,可以一己之力喝令朝堂,唯獨對這小女子深深陷進去。


    “我知道,找到大哥和無雙,我就回來。”淩無然靠去人的胸前,低聲喃語。


    一句簡單的話,溥瀚漠嘴角笑開:“還有,那個龔拓的話,你別全信。本王最煩這種小白臉兒,一個男兒郎,生的比女人好看……”


    淩無然嗯了聲,懶懶窩在人身上,手指捏著溥瀚漠的手掌玩兒。


    “別以為我不知道,”溥瀚漠點著淩無然的鼻尖,“你們南朝女子,就喜歡這樣的。”


    南渝,姑娘家仰慕的男子,多為儒雅有禮的郎君,這也的確是真的。為這件事,溥瀚漠沒少提淩無然以前有婚約的那個男人。


    “王爺,”淩無然看了人一眼,對方當即閉了嘴巴,“龔拓此人心機深,不會平白無故做好人。”


    溥瀚漠點頭,很是讚同:“所以我說,這廝不是好人。”


    “你是好人?”淩無然笑了聲,“我是在想,他能猜到我在找人,是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溥瀚漠臉上正經起來,將嬌妻圈在懷裏:“知道也無妨,沒人敢說半個字。怎麽,還有人敢動我家王妃?”


    “左右走水路,過去觀州也順當,屆時再看。”淩無然剛說完,腳腕被人攥住,順著一抬。


    她沒穩住,滑落在厚毯上,還不待反應,身上壓下一方陰影。


    “我不能往前走了,剩下的路你自己小心,沿途我都安排了人。”溥瀚漠趴上小巧的耳邊,氣息掃著耳廓,粗糲的指肚揉上軟軟的耳垂。


    淩無然不禁渾身一顫,下意識推上對方的肩膀:“不許胡來。”


    探進腰間的手並不停留,四下遊弋探尋,手指一收,一截子細腰就被掌控。


    “不成,”溥瀚漠笑了聲,輕易地就抵開對方雙膝,“別的事聽你的,這事兒我做主。”


    淩無然咬牙,現在開始懷疑他到底是不是送她這一路,現在他又拉又扯的,反倒不拍外麵聽見了?


    厚毯是上好的雪狐毛皮製成,柔軟保暖。身體落在上麵,陷進了軟毛中,皮膚泛著桃粉色,與白色相映,在上麵擦過,帶出輕微聲響。


    淩無然身形嬌小,這方麵雙方實在懸殊,有時候容納得很是吃力,幾欲扣斷自己的指甲。


    她手臂軟軟揮了下,掃到了方才的那盞茶,杯子到,水盡數灑出來,潤濕了那邊一片上好毛皮……


    隊伍繼續前行,馬車從外麵看平平無奇,幾匹馬背上馱著貨物,看著就是一隊行商的人。


    車輪吱嘎響著,碾過地上積雪,留下深深地車轍。


    有兩匹馬自隊伍中離開,沿著來路回去。駿馬奔馳,前頭馬上的高大男子幾番回頭,最後終見馬車越來越遠。


    他俊朗的臉上突兀掛著兩道痕跡,看上去像是被指甲劃得。


    溥瀚漠心裏算了算,本來預定三月出使南朝,現在看來,勢必要提前了。對於淩無然,他始終是許多的不放心。


    與此同時,馬車上。


    淩無然蜷在軟毯下,半晌都緩不上勁兒,渾身上下都是溥瀚漠留下的氣息。試著動了下,就跟整個人被拆散了一樣。


    她就不明白,他為什麽老是執著於這種事情?


    輕微的動作,引來手腕上一串清脆的響聲,那是溥瀚漠臨走前給她係上的手鏈。邊上還有一個盒子,裏麵放著一條一模一樣的手鏈,他說是給她的妹妹無雙的。


    姐妹倆一人一條,是用聖女山上的雪銀打製。


    淩無然嘴角浮出一絲笑,這個男人啊,看上去粗糙,其實對她真的心細。


    。


    烏蓮寨的日子平靜。


    這裏與外麵隔絕,無雙大多時候都留在西島小築。偶爾會遇到過來找淩子良的寨中頭目,對她也是客氣,完全就不是外麵所說的凶狠賊匪,多說兩句,感覺和槐花巷的那些大哥叔伯,沒什麽兩樣。


    眼看著出了正月,做好的衣裳早就讓人捎去了觀州。


    有時候並不是人家就缺這件衣服,隻是一片心意。算算都有半個多月,那邊也沒有回過個信兒來。


    自從魏廬離開了這裏,整個寨子沒了糟亂事,一切平穩。也是這件事,讓魏衝的身體越發不好,聽說人有意將寨中事情全部交給淩子良。


    對此,淩子良婉言拒絕。他自己本身原因,不願出頭直麵,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魏衝坐在寨主之位上,他在後麵輔助。


    這日,無雙去書房找淩子良。


    “嫂子給你來信了。”淩子良指著書案,隨後歎了聲,“茶肆出事了。”


    無雙拿信的手一頓,以為自己聽錯:“什麽?”


    “上元節起了一把火,從茶肆開始,蔓延到整個槐花巷。”淩子良轉著輪椅,從書案後出來,“信上沒說,是我的人回來說的。”


    無雙展開信紙,果然上麵寫著一切無恙,說她的衣裳做得合身,隻字不提起火之事。筆跡尤帶稚嫩,一看便是出自曹涇的手。


    “人怎麽樣?”


    淩子良皺了下眉:“人是沒事,孩子受了點驚嚇。暫時茶肆沒辦法營業,官府正在插手調查。”


    “這樣,”無雙心提的老高,總覺得很不安,“我想回去看看。”


    雖然說人沒事,可她和雲娘母子是生死之交,得知人遭難,怎能不回去看看?更何況,茶肆也是她的產業,眼看著一點點做起來的。


    “無雙,這件事我……”淩子良搖搖頭,原本想勸說的話咽了回去,轉而道,“罷了,按理你是應該回去看看的。”


    無雙點頭,蹲下在淩子良身旁:“大哥放心,我有數的。嫂子不容易,就指著茶肆這點進項,後麵供涇兒讀書。如今茶肆沒了,她還不知難受成什麽樣。”


    “我知道,有些事需要你自己處理。”淩子良笑笑,手摸上無雙發頂,“回去也不礙事,我讓人跟著你。帶我跟嫂子問好,忙過這一陣就去看望他們。”


    與淩子良商量好,無雙便準備出發回觀州。


    她並不知道,自己上船的那一刻,滄江的上遊,淩無然在同一時刻,同樣上了南下的船。


    作者有話說:


    你們要的二姐、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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