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章】冷宮廢皇後
第54章 【第5章】冷宮廢皇後
慕容辰入席時, 忽而間感受到了一陣惡寒,那種不詳的預感讓他背生冷汗, 仿佛將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一樣。
“七弟,我能跟你換個位置嗎?我身子有些不適,怕坐得高了容易著涼。”
“嗯?可以哦, 不過要是父皇問起,兄長要說是你堅持要換的哦!”
皇子在宴席上的座位是根據年紀來進行階梯式排行的, 長幼尊卑,年紀越大的越是居於上首, 也就越是靠近燕皇。
慕容錚歡歡喜喜地調換了座位,身為淑妃的孩子, 他在宮人的溺愛和尊崇下長大,雖然並未變得任性跋扈,但也是個心性較為單純的孩子。燕皇是個好皇帝,皇子們也大多對父親抱有憧憬, 因此七皇子沒有多想,非常爽快地答應了更換席位。
結果在宴席上卻遭遇了刺殺。
那嫋娜多姿、風情萬種的異域舞姬忽而抽出了腰間的軟綢, 將之化為了軟劍, 帶著淩厲狠絕之勢朝著上首的燕皇刺去。燕皇雖然年至不惑,但身手依舊敏捷, 他當機立斷一腳踹翻了身前的案幾,擋住了舞姬的致命一劍。坐在他身旁兩側的賢妃和淑妃尖叫出聲, 慌忙躲避。下一秒, 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黑衣刺客便將奉天殿團團包圍, 以不要命地架勢朝著上首攻去。
“護駕!護駕啊——!”
刺客們的攻擊毫無章法,不管是燕皇、皇子還是妃嬪似乎都是他們的目標。手無縛雞之力的妃嬪被嚇得驚聲大叫,皇子們反應過來後倒是能反抗一二,但是從未見過血的皇子們也不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的對手,場麵很快變得一片混亂。
慕容辰抱著嚎哭不止的六公主,躲過刺客後猛地拔出了一旁護衛的佩劍,擋住了劈向燕皇的劍刃:“父皇快逃!”
“臨陣脫逃非天子所為!朕,不懼宵小之輩!”燕皇抓著一柄青銅劍,語氣沉穩地指揮道,“禁衛軍掩護眾卿家撤退!其他人隨朕一起上!”
慕容辰心內一安,不由得鬆了口氣,他連忙看向一旁的母妃,卻見賢妃假裝惶恐地捂著臉,背地裏朝他投來狠辣陰毒的一眼。
……怎麽會?莫、莫非這些刺客是母妃她——
“陛下!小心啊——!”
那舞姬的武功非同小可,一擊不成,刹那便襲至了燕皇身前,她朱紫色的唇一張,一蓬細針便爆射而出,朝著燕皇的麵門襲去。
慕容辰瞠大了眼眸,他拚命地伸出手想要擋住那一蓬毒針,但這樣近的距離,這樣可怕的爆發力,除非天神降世,否則根本沒有人能擋住。生死存亡的一瞬間,慕容辰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已經躍至了喉嚨口,幾乎要被恐懼撕裂。
“父皇——!!!”
“哢——”
平底鞋刮擦過屋簷帶起的細微聲響,廣袖破空時引起劍鳴一般的呼嘯,一道身穿白衣的身影從旁側襲來,輕描淡寫地將毒針一兜。
“蓬——!”
見血封喉的毒針被卷入了廣袖,那人的袖口微微一震,便見那一蓬毒針以跟原本一般無二的爆發力射向了舞姬,貫穿她的咽喉。
美豔的舞姬死死地卡住自己的脖頸,麵上冰冷的神色在窺見那人容顏的瞬間化為了夾雜著恐懼的怨憎。但是她來不及說任何話了,隻能抽搐痙攣著倒下,像沉重的麻袋一般砸落在地,頭一偏,便徹底失去了呼吸。
慕容辰在母妃的臉上看見了如出一轍的恐懼。
“楚國餘孽。”慕容辰聽見了那人冷若冰霜的話語,裏頭朝著幾乎能將人心攪碎的寒芒與鋒利,“死不足惜。”
望凝青將燕皇護在身後,一伸手,指尖仿佛漫不經心一樣地拂過賢妃的鬢發,摘下了她發髻上的一朵花。所有宮人都知曉,賢妃謹小慎微,不喜鋪張浪費,比起金釵步搖,她更喜愛佩戴通草絨花。
望凝青無視了賢妃渾身顫抖的身體,將那一朵嬌美的牡丹握在了掌心之上。
下一秒,這枝牡丹便紮穿了一名刺客的手掌。
那被宮女柔嫩的手細細地修整過、連最細微的毛刺都要摘掉的牡丹花,在這一刻化為了最鋒利的武器。身穿粗布麻衣的女子踏著涼冷的暮風,自燈火光明之處走下了金梯。她每走一步都會有一名黑衣刺客慘然倒下,仿佛收割生命的神明。
那朵名為“昆山夜光”的極品白牡丹沾染了豔色的血,被她輕描淡寫地拭去,那毫不動搖的神情幾乎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夢魘。
“救、救命啊!”有跑不動路的臣子朝她伸出手求救,她看也不看地反手擲出手中的牡丹,嬌嫩的鮮花與鋼刀撞擊,居然發出了“叮”的一聲響。牡丹花碎裂成無數的花瓣,刺客手中的鋼刀也多出了一條裂紋,不等他在那強大的震懾力中回過神,望凝青已經襲至眼前了。
擰斷了刺客的四肢,為防止他自殺,望凝青還順便卸了他們的下巴。留了幾個活口,其他的都可以殺。
望凝青彎腰撿起一柄青銅劍,在手中掂量了一把,因為都是無親無後的死士,楚國的國祚也斷裂了,所以殺了這些楚國餘孽也不必承擔任何的因果。畢竟,三尺青峰能洗秋水,自然也能瀝血而歸。
望凝青臨風而立,長劍直指,一個人便足以抵擋百萬雄軍。
這場單方麵的屠殺終究還是落下了帷幕,望凝青抖去劍刃上的血,輕輕掠起鬢邊汗濕的發。她強自壓下胸腔內沸騰的熱血,沉默地收回了染血的長劍。做完這些,她才緩緩轉身,對上了居於上首的燕皇的眼。
“你——”燕皇低沉而又威嚴的聲音響起,卻似乎心有疑慮般提起而又放下,變成了一個困惑的長音。
望凝青朝著燕皇邁出一步,那些護駕的侍衛這才如夢初醒,立刻將燕皇等人團團包圍了起來,滿臉警惕地看著望凝青。
雖然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這裏沒有人是她的一合之敵,但是這張陌生的麵孔、不知是敵是友的立場,實在令人心弦緊繃,喘不上氣。要知道這個天神一樣出現的神秘女子,武功強得可怕,連一朵小小的牡丹都能成為殺人的利器。這樣的人,如何能讓她靠近燕皇呢?
劍拔弩張之際,眾人卻見那神秘的白衣女子將青銅劍放在了地上,動作瀟灑而又利落地單膝跪地。
“臣……妾救駕來遲,還望皇上恕罪。”
燕皇:“……”
你是想說“臣”吧你剛剛絕對是想說“臣”吧?
托這個自稱的福,燕皇很快就想起了一個人的名字,但他低頭看著那張美豔得近乎鋒利的臉,將要出口的話語都染上了滿滿的不確定。
“宋清婥?”
“是,陛下。”
“你——”燕皇的動搖太過顯眼,事實上不僅僅是他,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混亂的思緒,“你、你不是身受重傷,根骨被廢,日後再無法征戰沙場了嗎?”當初,正是因為宋清婥無法再上戰場,他才會因為憐憫而將人娶為繼後。
“承蒙陛下的關照,臣妾一年前破而後立,已經突破‘無我’之境。”
燕皇不懂何為“無我”之境,但是看著眼下修羅地獄一樣的場景,他也知道自己的繼後已經達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境界。雖然對此感到有些吃驚,但宋清婥是解決了刺客的忠臣,身為君王,他無論如何都應該做出自己的表態。
“快起來吧……梓童,這次多虧有你。”燕皇揮推了侍衛,走至望凝青身前,伸手將她扶起,“這些年,是朕虧待梓童了。”
梓為木中之貴者,梓童是皇帝稱呼皇後的愛稱。
望凝青有些困擾地皺了皺眉,她站起身,燕皇這才發現她的身量十分高挑,墨發如綢,膚白勝雪,一雙眼睛好似藏著星辰日月,負手而立的姿態有如下凡的謫仙。她實在太過特別,特別得往那裏一站就斂盡了塵世的明光,讓人移不開眼。
要知道,燕皇本身容貌俊美,威儀頗重,再美的女子站在他身旁都多少有些相形見絀。但此時望凝青站在燕皇的身邊,隻讓人覺得看見了凡間的帝皇與天上的真仙,那名女子雖然口稱“陛下”,氣勢上卻不遜燕皇一絲半點。
燕皇安撫了驚魂未定的大臣以及後妃,又命人將望凝青留下的幾名活口壓下去拷問,做完這些,他又滿懷感慨地牽起了望凝青的手。
“罪女難堪國之器重,陛下還是喚臣妾的名姓吧。”望凝青這般提議道。
“梓童還在意著當年之事嗎?朕已經查明了,當年是蘭貴人心懷歹意,想要嫁禍於你,便是落得那般下場,也怪不得他人。”燕皇是真的沒有在意,雖然因為望凝青的緣故而導致九皇子體弱多病,但那也是蘭貴人自找的,“她為了嫁禍於你情願利用自己腹中的孩兒,想來也沒有那份慈母之心。梓童若是願意,朕可以讓宮人將九皇子抱來予你。”
這便是要將九皇子過繼在宋清婥的名下了。
“不必了,陛下。”望凝青被燕皇牽著手朝著內殿走去,頗感困擾地道,“未經通傳便擅闖奉天殿是臣妾的過錯,臣妾這就回靜霖宮了。”
靜霖宮即為冷宮,但麵對著剛剛立下大功、武功蓋世的廢後,燕皇是萬萬不能讓她再回那種地方的。
“棲凰殿許久都未有人居住了,朕會讓人好好修繕一番地,梓童今夜便與朕宿於臥龍殿吧。”
安分守己跟在燕皇身後的嬪妃們隻覺得心口一揪,忍不住捏緊了手中的巾帕。
臥龍棲凰,龍鳳呈祥,臥龍殿是皇帝的寢宮,但是自燕皇登基以來,從來都沒人能夠留宿臥龍殿,即便是備受燕皇寵愛的賢妃以及當初的元後都沒有。這些年來,燕皇後位空置,後宮的嬪妃們為了上位鬥得你死我活,沒想到宋清婥一出來,她們的努力就全都化為了泡影。
“不必了,陛下,靜霖宮真的很好,有助臣妾的修行。”望凝青認真地道,“明日臣妾還要下地,順便督促嬪妃們晨跑。”
燕皇:“……”
眾嬪妃:“……”
嗯?他們剛剛是不是聽見了什麽不太美妙的詞匯?
眾人頭腦一片空白,唯獨燕皇回過了神來,卻是笑道:“愛妃的變化當真不小,朕都有些認不出來了。”
廢話,能不小嗎?當年的宋清婥剛下戰場就馬不停蹄地入了宮,行著不倫不類的禮節,紮著粗糙的馬尾。一張還算端正的臉龐黑得發亮,氣壯聲粗,一派男兒氣概。不像宮中千嬌百媚的妃子,反而像是誰家姑娘殷殷待嫁的鐵血兒郎。
本以為宋清婥去了冷宮便會日漸憔悴,卻不料她竟是生得如此高標韻致,端麗俊美。
“托陛下洪福,臣妾於宮中靜心休養,方有今日之果。”望凝青恭敬地答複著,卻又想到了什麽,一股腦地將燕皇難得的柔情給掐死在搖籃,凜然地說道,“陛下,這次是臣妾劈柴時無意間發現了刺客的蹤影,方才避開了一場大禍。您畢竟是真龍天子,應知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理,楚國餘孽尚在暗處,還望您日後多加防備,切勿輕忽。”
燕皇的笑容漸漸消失,他現在根本想不起什麽刺客、楚國餘孽之類的東西。他現在滿腦子就是自己的皇後居然要下地還要劈柴,習武的空餘還要督促後宮嬪妃們晨跑,這些年來,宋清婥到底在冷宮中受了多少委屈?
兩人雞同鴨講,當真感人肺腑,望凝青將刺客的情報一一說與燕皇聽後,便準備打道回府了。
“陛下,請千萬保重龍體。”望凝青站起身,垂眸一望。
她漆黑的眼眸在認真看人時總有一種仿佛要將人靈魂吸納其中的魔魅力量,燕皇不知為何隻覺得自己氣勢一矮。
“……朕知道了,梓童也應多多珍重。”
燕皇心知宮中的近衛恐怕無人能阻攔宋清婥,當年她鐵了心的要將自己鎖進冷宮,他本著無所謂的態度同意了她的懇求,如今卻是覆水難收。雖然有些後悔,但燕皇也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這個自己虧欠良多、卻依舊會在危機的第一時刻趕到自己身邊來的“忠臣”。隻能取了自己的令牌遞給了望凝青,告知她日後可以在宮中隨意走動。
望凝青就這樣麵不改色地頂著嬪妃們複雜的眼神,離開了奉天殿。
踏著晚風歸家,望凝青卻在回想宴會上小徒弟的眼神。方才救駕的過程中,為了避嫌,望凝青沒有多看“七皇子”一眼。但是她依舊記得自己出現在燕皇身前時,小徒弟眼中絕望與狂喜交織染就的朦朧水霧。
“七皇子”這個角色,似乎不再是命書中那個一筆帶過、命運悲慘的反角了。
……
“宋,清,婥,啊——!”
她為什麽沒有死?沒有死在那個冷宮裏?為什麽她總是要在緊要關頭上冒出來壞她的好事!
賢妃屏退了侍女,閉緊了門窗,雙手死死地捂著唇齒,將一切憤恨怨憎的哭喊叫罵盡數哽咽在喉嚨口。因為強忍著情緒,她難以自控地渾身顫抖,像是患了絕症的病人,那雙本該澄澈的秋水明眸中盡是扭曲而又瘋狂的晦澀。
“你為什麽要救他!為什麽要救他?!我的兒,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的——你是楚國的皇子,不是燕國的皇子啊——我的兒——”賢妃死死地捂著慕容辰的嘴,食指上的戒指鑲砌著毛刺般的細針,不管不顧地反複紮在慕容辰的手臂上,“肮髒地血!肮髒的血!你是不是被你體內肮髒的血給汙染了?啊?你說啊,我的兒——”
慕容辰眼中掠過一絲絕望,他望著翻倒在地上下了麻藥的茶水,隻覺得血肉骨髓都被浸在了冷水裏,距離死亡隻有一臂之遙。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