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葉青雲
第85章葉青雲
或者說，他正是想有人看到他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好置他於死地呢。
還真是一個有些小聰明的失敗者啊！
瀟婉婉收回自己的目光，朝著站在畫舫上對自己招手的姚穆婷走去。
“王妃姐姐，我們再等等黎笙姐姐，她要晚一些到，你先上來坐著。”
姚穆婷一邊說著一邊指著畫舫上沿著船沿安置的木凳，示意瀟婉婉坐下。
看著她已經青紫滲出血痕的手臂，瀟婉婉吩咐道：
“疏影，陪姚姑娘先去處理傷口吧。”
“是，王妃。”疏影受命，陪著依依不舍的姚穆婷進了船艙。
船上的另外兩人看著瀟婉婉先是猶豫了一下，但見她對姚穆????婷還算寬容，便也大著膽子對瀟婉婉行禮。
“史書編撰之女參見王妃。”
“驃騎大將軍長子參見王妃。”
“不必多禮，兩位隨意就好。若是因為本妃的到來影響了你們的閑情雅致那便是本妃的不是了。”
聽到她這半開玩笑的話，剛剛還緊張得差點連禮都不會行的人才微微鬆了一口氣。
看來王妃比王爺好相處太多了。
但心中雖然這樣想著，兩人還是不敢太靠近瀟婉婉，行禮之後兩人便乖巧的坐到了一旁。
瀟婉婉將兩人的不自在看在眼中，卻也沒有說什麽，反而將目光落在了站在甲板上的葉青雲身上，片刻之後又轉向溫柔的湖麵。
“當今世道，蒼天不公。小人當政，百姓無路。官官相護，哀之歎之。如此見識，如此魄力，公子為何還隻是一個窮苦書生呢？”
她緩緩開口，似是不經意的問起這個問題。
正在發呆的葉青雲一愣，看盡滄桑的死寂眼眸中似是有了片刻的波動。
但是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疏寧蹙眉看著他，“王妃問你話，啞了嗎？”
葉青雲這下連眼神的波動都沒有了，似乎疏寧在責罵的人不是他一般。
另一邊的兩人注意到這裏的動靜，卻沒膽子過來詢問。
瀟婉婉抬手，示意疏寧退後。
然後才繼續說道：“你想尋死？但是又不願自殺，所以……想設局讓別人殺了你？”
她的聲音中清冷得就像這湖底的水，可是卻輕而易舉的激起了葉青雲心頭的波瀾。
他轉頭看向瀟婉婉，她那般隨意的倚著船欄，湖藍色的流光裙襯得精致的麵孔似乎更加清冷幾分。
可是他卻能看到她眼中比起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冷漠。
她明明是在和自己說話，可她的目光卻落在寧靜的湖麵，好似他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塵埃。
葉青雲心底莫名的突然升起一陣恥辱，他捏住自己的衣袖，半晌才壓下心中的不甘，幾乎是麻木的開口。
“在下有何資格設計旁人，不過是王妃這等尊貴的人眼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罷了。”
“哦？”瀟婉婉笑：“還挺有自知自明，看來公子是看破了紅塵，所以這才願乘風西去了？”
葉青雲咬著嘴唇，沒想到瀟婉婉說話竟然如此咄咄逼人，可事實如此，他無法反駁。
瀟婉婉這才回眸看他，湖麵輕柔的風拂動她的烏發和衣裙，讓清冷的人多了幾分靈動，可是葉青雲的目光卻隻落在瀟婉婉的雙眼上。
那裏麵隱含著的諷刺灼傷了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尊心。
仿佛隻是短短的這一點時間，眼前的女子已經看透了他所有的想法，並且對他的想法視如敝履。
“一個人，生活在這世上，便要受著世間萬物的規則所束縛。公子自以為已經看透了所有的規則，因為不屑與你以為的建立那些規則的人行一道路，於是心生悲憤不滿，卻又要旁人替你解脫，這是什麽道理？”
“????公子自以為看透紅塵卻生在紅塵，視為可悲。想要解脫，卻不敢自己動手，視為懦弱。”
“不是這樣的！”剛才還一言不發的人突然怒吼出聲，一雙死寂的眼睛中此刻充滿了屈辱和怒火。
“你懂什麽？我若自戕，家中老父老母怎麽能接受的了。”
瀟婉婉看著他奔騰的怒火，卻彎唇笑得更加的諷刺了。
“原來如此，那麽身為人子，卻一味逃避，沒有為老父老母頤養天年，你不僅可憐懦弱，還不孝呐！”
一字一句，猶如千斤重的石頭砸在葉青雲的心上。
他一直引以為傲的看破如今成為了別人口中的可悲，他精心設計的求死之局卻成為了別人口中的懦弱。
甚至，他好像成為了自己最討厭的不孝之人。
葉青雲踉蹌著退了兩步，心中的自責和自我懷疑在這一刻幾乎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瀟婉婉給疏寧使了一個眼色，疏寧立刻上前將葉青雲扶到瀟婉婉的身邊不遠處坐下。
說是扶，倒也不如說是連拖帶拽的好。
“公子還有什麽要說的嗎？”瀟婉婉問他，但是似乎也不怎麽期待他的回答一般。
葉青雲怔怔看著遠處的山許久，突然自嘲的笑了起來。
“是在下愚笨，自以為看透一切，卻還沒有王妃看得明白透徹。多謝王妃一語驚醒夢中人。”
“嗯？那你準備怎麽謝本王妃？”瀟婉婉順著他的話接下去，“而且今日若本王妃的人不出手，你和姚姑娘都難逃重傷或是一死，救命之恩你又準備怎麽謝本王妃呢？”
瀟婉婉和他說這麽多可不是隻為了要他一句輕飄飄的謝謝的。
葉青雲愣住，旁人一向救人都是不求回報的，為何定舍王妃卻主動要求回報？
但不過愣了片刻，葉青雲就站了起來，恭恭敬敬的對瀟婉婉行了一禮。
“在下葉青雲多謝王妃今日搭救和指點之恩，來日若王妃需要，在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原來他叫葉青雲。
詩中所寫——青雲依舊是歸途。
名字確實是好名字，可惜腦子有點軸。
“萬死不辭倒是不用。”瀟婉婉示意他坐下說話，然後才繼續道：
“月夕的科考不日就要到了，屆時本王妃希望榜首的位置是葉公子的。”
“這……”葉青雲苦笑一聲，“在下參加科考數年，卻從未在榜一次，王妃怕不是抬舉在下了。”
“怎會？”瀟婉婉反問，然後又若有所指的繼續道：“今年的科考，與之往年，大有不同，葉公子盡力而為即可。”
葉青雲看著眼前言語隨意，似是不知道自己這句話究竟透露了什麽消息的女子，片刻之後突然就釋然了。
他的臉上也終於露出真誠的笑容：“在下明白王妃的意思了。一定盡力而為，絕不會辜負王妃的一番好意。”
“不必，這機會也不是白給你的。”瀟婉婉看著他，眉眼中帶了幾分淩厲。
“若登榜首，來日或許葉公子的前途就????如你的名字，青雲直上。但若是不在榜首之位，那麽今日種種葉公子便是在浪費本王妃的時間，我家王爺小氣得很。”
“若是知道我將時間浪費在一個男人的身上，那麽葉公子的一心所求的，或許將成為事實。”
“所以葉公子也不必謝本王妃，是生是死，是躍於青雲之上還是埋入黃土之下，全看你的本事而已。”
本來葉青雲心中還有幾分顧慮，怕瀟婉婉給自己開後門。
畢竟以定舍王如今如日中天的權勢，想要在科考中作假是再輕鬆不過的事。
可是聽了瀟婉婉這一句似威脅又似激勵的話後，心中的那點顧慮卻是沒有了。
他堅定的點點頭，眼下也沒有了再遊湖的心思，起身道：“在下回家溫習去了，還請王妃替在下給姚姑娘道個謝，告辭！”
“去吧。”瀟婉婉擺手，目送葉青雲離去。
在他走後，疏寧壓低聲音詢問著：“王妃覺得葉青雲可用？”。
在她看來葉青雲不過是個窮苦書生而已，實在沒什麽特殊的。
瀟婉婉微微頷首，感歎道：“良相之才！”
如今樓月白身邊能用的武將確實不少，但是文臣卻少有真心臣服他的。
葉青雲此人看起來倒是正直幹淨，寧可委身當個窮書生，也不與官場中人勾結。
最重要的是，此人有才有德。
雖然有時候想問題軸了一點，但是一點即通，可堪大用！
“派人去查查他的底細，若真的如他所表現出來的是個背景幹淨的書生，那麽本王妃就無甚顧慮了。”
“是。”疏寧頷首，將此事放在了心上。
沒過多久，上了藥換了衣服的姚穆婷就蹦蹦跳跳的朝著這邊跑了過來。
“王妃姐姐，我來了。”
她喜悅的笑著，嘴角兩個小小的梨渦越發的可愛。
瀟婉婉看著她，心情也不自覺的好了不少。
果然，甜妹就是能讓人開心。
她笑笑，“手上的傷不疼了？”
“還好。”她無所謂的搖搖頭，“養幾天就好了。對了，那個窮書生呢？”
姚穆婷左右看了看，見沒有葉青雲的身影便問著。
疏寧見狀回道：“葉公子說要回家溫書，所以就先告辭了。還請王妃替他多謝姚姑娘的俠義相助，他日一定會好好報答姑娘的。”
“他沒事就行，一個書生有啥好報答給我的，我又不喜歡文墨。而且我也隻是看不慣段科那個仗勢欺人的小人，順便出了手而已。”
姚穆婷擺擺手，無所謂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