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世上總有好人的

  素生爹帶著小柱子活著回來了，便不再遲疑，悄悄出了村一路南行，他們剛出村不久，守陂村就發生了地陷。


  石頭素生兩個親眼看到，幾天前藏身的大山整個傾倒，泥沙樹木混著洪水，將村子完全淹沒了，他們當時尚且沒有那麼多家園被毀的悲愴感，只覺得恐怖。


  素生爹帶著幾個孩子，一路上幾乎是拚命狂奔，中間甚至不敢有片刻停留休息，直到出了蘭城，也不敢歇一口氣。


  幾個半大的孩子早就疲憊不堪，而小柱子從米缸里被救出來，便一直病著沒有好過，素生爹便從頭到尾背著他趕路。


  實在熬不住了，素生便問他爹，已經出了蘭城為什麼還要這麼急，素生爹說不知道，只是心裡不踏實。


  他的預感沒有錯，蘭城的柒鎮縣官燒完了村覺得不踏實，擔心走漏了風聲，瘟疫沒有上報，是擔心自己被革職。


  燒村的主意是知府定下的，但是卻是縣令發布的命令，他也害怕出了事自己成了頂包的，所以便命人清點村裡死去的人數。


  這一查便發現漏了素生爹，加上素生爹是個讀書人，還有幾分腦子，守陂村受災的真實原因十分複雜，縣官大人頓時覺得這事要捅出去他就完了。


  思前想後，縣官大人從災銀里摳了一筆錢，雇傭了一批江湖草莽殺手，一定要將素生爹找到並給弄死，還有那幾個逃跑的孩子，也要一併除去，以絕後患。


  素生的爹沒能逃過這批人的追殺，他們當了一輩子的村民，甚少見血腥，卻在這幾日見到了最殘酷的暴行。


  素生爹引開追殺之人前，將小柱子石頭和虎子都託付給了素生，說：

  「你是最大的孩子，爹這次可能真的回不來了，你不許哭，替我好好守著他們，若是你做不到，爹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素生應了，在素生爹走後，拉扯著三個孩子，上了平羅外河渡口的一艘貨船。


  四個孩子藏在船艙底下，餓了就舔一舔貨品裡面唯一可以入口的東西，一壺菜籽油，就這樣，幾個孩子整整在船上熬過了三日。


  素生不過十一歲，虎子今年十歲，石頭8歲，而最小的柱子只有五歲半。


  柱子病重，石頭暈船暈得厲害，喝了菜籽油更泛噁心，幾個孩子在那樣的情況下，依然頑強的活了下來。


  「素生爹最後真的沒有回來，我們下船后的那天晚上，素生哥哭得厲害，虎子也哭了，小柱子一直病著，只喊著爹。」


  「素生哥哭完了，就帶著我們跟著城裡的乞丐走，說混在乞丐堆里不容易被發現，我們也沒吃的，那些乞丐們怕我們跟他們搶地盤，也不大搭理我們，所以我們只好自己找吃的。」


  石頭牽著蘇無常的衣角，不自覺打了個冷顫，回憶對他來說比噩夢還可怕，他連他爹娘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素生爹也沒有瞞著他們，只讓他們記著，村子里都是人肉香，他們燒死了守陂村的人，也毀了整個守陂村。


  但是只要還有人活著，也必定能讓那些惡毒的貪官提心弔膽，夜不能眠。


  「別哭，你們離開時，可有看到鄰近村子的情形？或者聽到什麼異樣的動靜？」


  蘇無常騰出一隻手，一把牽過石頭的手，夜色深沉，她的眼睛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里之外的物體，但是身邊這個孩子不能。


  但他一路上磕磕碰碰，卻沒有叫嚷一聲，她記得那日，丹陽派的大門前，他是哭得最凶的孩子。


  「嗯，我不哭，素生爹說著世上總有好人的，姐姐你就是！」


  蘇無常低頭，可以清晰地看到石頭臉上的依賴和信任，不由得將孩子的手捏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