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她
第56章她
沈驚瓷視線在複雜的關係鏈上停滯, 下意識想到今晚某些畫麵。思緒滑到一半,指腹不小心的碰到刷新,手機倏地震動。沈驚瓷垂眸, 話題已經消失,第一條赫然變成了娛樂新聞。
沈驚瓷下意識的往下滑動了兩條, 去找沒看完的評論。滑到最底下, 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
和她有什麽關係啊,沈驚瓷不由得惱。
幹脆扔下手機躺回被子,手拽著被角拉到下巴處, 柔軟的觸感讓她稍微放鬆。身體仰平朝上, 閉著眼睛深呼吸,迫使自己入睡。
不知道是時間問題還是藥效起了作用,這次真的有了睡意,意識朦朧混沌,亂七八糟的一起湧入。
眼尾溫熱又粗糲的指腹感摩挲, 回憶緊接著喚醒, 耳邊聲音清晰回蕩——“年年。”
就在那一瞬間,意識驟然聚攏, 沈驚瓷一下子驚醒, 眼中睡意全無。
抓著被子的手不自覺的捏緊,她心悸的厲害,呼吸微滯。這個名字太久沒有聽到, 所有人都在叫她名字, 徐娟也漸漸地改口。隻有陳池馭。
隻有他還叫她年年。
漆黑的房間隻留了一盞微弱的壁燈, 沈驚瓷眼睛沒有焦點的盯著那個地方, 胸口起伏。
半響, 攥緊的手漸漸鬆開, 胸口有點難受,但又還好。
她側過身攏了攏被子,蜷起腿閉上眼。
這次直到魚肚白泛起。
早晨的生物鍾準的離譜,沈驚瓷看到鏡子中自己頭上的紗布,目還光有些空。
她小心翼翼的碰了下自己額角,還真不是做夢啊。
不過眼前的問題更急切。頭上的紗布太惹眼,她站在鏡子前掙紮了好一會兒,擰著眉用剪子弄小一圈,再用頭發遮一遮,好像也不是很明顯。
三明治揣進包裏,沈驚瓷邁出酒店門口的沒幾步,視線停在了斜前方的角落。黑色賓利顯眼的停在路邊。車開著窗,隱約看到裏麵男人襯衫的白。
沈驚瓷走近確定,驚愕地開口:“顧涅?你怎麽在這裏。”
顧涅聞聲轉頭,見到來人眉骨微動。男人俯身越過中控台,伸手開了車門。清潤的嗓音不知為何帶了一點啞:“在等你。”
不等車前的人反應,顧涅視線看了眼座位,笑著示意沈驚瓷:“上車。”
坐地鐵要四十分鍾的路顧涅用二十分鍾就把她送到,沈驚瓷紮好頭發,回頭感激不盡,她眨眨眼的豎起兩根手指保證:“等我收工,”
顧涅好笑的揉了揉她發頂,齊肩的發微微晃動:“去吧。”
沈驚瓷走到門口,回頭發現顧涅還沒走,兩人對視,車窗中,他衝她招了了手。
視線收回的前一秒,馬路對麵車流飛快,一輛越飛馳野經過。沈驚瓷唇角的笑一頓,再去辨別時綠燈已經亮起,車水馬龍的街道擁擠,什麽都沒有。
她搖頭,揉了揉自己的臉,覺得有些魔怔了。
怎麽可能那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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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廈十九層。
沈驚瓷正俯身調試參數,鏡頭中的光影忽然變暗,她抬頭,劉佳思惡作劇成功的收回手。
她挑著眉遞給沈驚瓷遞了一杯咖啡,湊到人身邊好奇:“怎麽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沈驚瓷目光掃視過布置完的場景,回來瞥她:“有嗎。”
劉佳思笑笑不語,反倒是撞了她一下,尾音上揚:“哎,剛剛送你來的那個男人是誰啊,男朋友?”
“咳咳!”沈驚瓷剛送進口咖啡一嗆。
她慌忙移開杯子捂住唇,擰著眉驚訝又詫異:“什麽男朋友?”
劉佳思嗯了聲:“不是嗎,和你一起來的,車不錯啊,下次拉出來我見見?”
沈驚瓷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衣服,打斷她的念頭:“不是,我沒有男朋友。”
劉佳思疑惑:“沒有?那你一直帶著戒指?”
說著,她的視線往下看,卻發現沈驚瓷今天手指空空,露出來的黑色線條有些刺眼:“誒你今天怎麽沒戴。”
沈驚瓷垂眸看到自己的手,有意無意的遮擋住,她打馬虎眼的笑:“淘寶二十塊錢買的,你想多了。”
劉佳思啊了聲,表情滯了秒,樣子不太信:“淘寶?”
沈驚瓷點頭試圖增加信服力。放在口袋的手機剛好震動,她低頭含糊的嗯了聲,開始回消息。
同一時刻,身後喧鬧嘈雜。
劉佳思注意力被轉移,回頭看了幾眼去戳沈驚瓷的手臂:“人來了。”
“嗯?”沈驚瓷剛放下手機,聞言看去。
吵鬧的人群中央,被包圍的白色身影若隱若現,沈驚瓷從縫隙中看到,纖細俏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眼皮一跳,恍惚中,人群中的臉孔同昨日對上,和雨幕中的依人不同,她垂眼看著工作人員遞來的安排,微微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沈驚瓷目光沒收住,對麵也像是有預感一樣。易順慈目光看向這邊。兩人突兀的相撞,避無可避的看清對方。
攝影棚的光線很好,沈驚瓷腳下生根的不能動彈,忍不住的想轉身。
原來真的這麽巧。昨晚的話題竟然會發生在她身上。
易順慈臉上偽裝出來的平靜與端莊也同樣破功,貓眼睜的滾圓,手指沒克製住的抬起:“你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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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瞬間安靜,聲音戛然而止。
易順慈又僵硬了,,
站在易順慈旁邊的周總監也被她的嚇了一跳,下意識順著看向沈驚瓷。
目光一道接著一道,焦點凝聚,劉佳思也沒懂這是什麽情況。
易順慈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嘴邊的話硬生生的拐外變成:“你怎麽,這麽眼熟啊。”
她僵硬硬挺的扯出一個標準化笑容,幹巴巴的看著周總監點頭。
“啊,哈哈哈哈。”周總監知道易順慈背景,不管三七二十一接上就朝周圍人大笑,一群人接著附和,隻有劉佳思不解:“你們認識?”
沈驚瓷緊繃的眉微鬆,搖頭:“不認識。”
助理恰巧檢查完一遍場地,朝沈驚瓷比劃了一個OK:“可以準備了。”
沈驚瓷應聲朝劉佳思擺手示意,這才有了喘息的時間可以遠離。
除了中間的小插曲進程很順利,沈驚瓷檢查著相機裏的照片,劉佳思順著看去,燈光下的易順慈驕傲耀眼,忍不住的嘖嘖驚歎:“別說,還真的是漂亮。”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搖頭歎息:“年輕的本錢啊。”
沈驚瓷點點頭,認同這句話,真的挺漂亮。
劉佳思手指又滑了幾張,她想到什麽,忽然湊到沈驚瓷耳邊壓聲八卦:“哎,你知道嗎,她好像是要結婚了。”
沈驚瓷一愣:“什麽?”
劉佳思一看沈驚瓷不知道,八卦勁兒就來了,她掰著手指頭給沈驚瓷算:“真的,而且說是訂完婚就要出國了。”
“這次拉你過來就是因為她馬上要訂婚沒時間,拍攝隻能提到現在。”
周圍的人零零散散開始收工,光倏地消失,隻剩外麵昏沉的夕陽。
耳邊像是有一個炸彈在水中爆炸,驚起無數水花,沈驚瓷吞咽了下,視線轉過去幹澀的問:“和誰啊?”
劉佳思想了想,似是回憶:“這不知道,好像是金融圈的,不怎麽露臉,聽過一次,姓陳還是程來著?”
陳,
尾音逐漸尖銳,像是耳鳴。沈驚瓷怔怔的看著劉佳思點頭,說應該是沒記錯。
姓陳章訂婚章她撲向他的身影,車後座的安靜,易順慈打探又說不清的目光。
大腦宕機,一片空白,畫麵漸漸連起來,一個念頭在腦海中拉扯成型。帶著針尖的消息直戳戳的紮進毫無設防的心髒,鹽水從碎開的窟窿往裏倒,又如同五雷轟頂血液凝結,震的她呼吸都停了,臉色兀的煞白。
劉佳思一頓:“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沈驚瓷身子不穩的捏住三腳架,那股尖銳的生理性的痛洶湧的來臨,她想說她沒事,可喉嚨腫脹,什麽都說不出,眼前的畫麵不斷模糊。直到唇內泛起生鏽的血腥味。
劉佳思著急了:“真的沒事嗎?”
她仰起臉,強撐起一個笑容,有些堅持不住的說:“抱歉佳思,我身體不太舒服,下次再聊可以嗎?”
劉佳思扶著她手臂直點頭:“你先走吧,剩下的收尾我來。”
沈驚瓷腳步混亂,像是逃一樣的,離開了那片存著易順慈身影的位置。
空無一人的樓梯間,沈驚瓷猛然停住回神,忽然而來的空曠混著分開時的大雨一起朝她撲來。最後的力氣用盡,瘦薄的脊背失去了主心骨,她把著扶手滑下身來,手攥成拳抵在心口,呼吸困難。
耳邊不聽回蕩劉佳思的話,像是魔咒,一遍又一遍。
手上傳來的輕乎的冰涼,她愣怔低頭,指骨上的水漬明顯,抬起手才發現臉上已經濕濡一片。
她想錯了。
直到這一刻沈驚瓷才清楚的意識到六年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是忘掉他的聲音,也不是夢中空白。
而是他轉眼就要成為別人的丈夫。
真的太久了。
久到他要結婚了。
這才是六年,他們分開的章真實的六年。
眼淚沒有想象的那麽多,掉下來擦一遍就幹涸了。
如果不是顧涅的電話,沈驚瓷不知道要放空到什麽時候。
情緒粉碎的難以收拾,吐出來的聲音幹澀的沙啞,沈驚瓷撒謊了,她用著直白的借口推掉了晚上約好的飯局:“嗯,事情有點多,要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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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和近光燈將整個街道照的燈火通明,便利店的燈牌很亮,坑窪的水泥角落中隻有這抹亮光顯眼。
沈驚瓷漫無目的邁上三層台階,停腳抬眼。
店內關東煮的散發著氤氳的熱氣,沈驚瓷兀的垂下視線,從貨架上拿了一瓶礦泉水。
喉嚨火燒火燎的,悶燥難抵。在結賬的前一秒,她看到了煙櫃上的黃鶴樓。
“店內活動,滿三十元可以減五元或者贈送飲品。”讓收銀員手指向旁邊羅列的藍色啤酒罐,目光盯著沈驚瓷詢問。
她看著擺成金字塔形的啤酒,不由得一絲好笑,這是什麽運氣,白來的機會給她消愁。
她接過袋子,手伸向冰涼的易拉罐,隨意的說:“那就啤酒吧。”
冷風一陣一陣的,幾縷清涼吹得她很舒服。
沈驚瓷坐在了一旁的長椅,散開挽起的頭發,肘骨抵在扶手,幾塊錢的打火機聲音都不脆,點了好幾次火才著。
她其實不怎麽抽煙,因為每次都會想起陳池馭。
不過重複幾次就可以坦然的去接受,這種脫敏療法對她還挺好用。
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很短,不管放在那裏,都不值得一提,可是每一個細節都清楚的不得了。
她曾透過縹緲的煙霧看著他的側臉,她很不乖,不少次湊過去想學。陳池馭總是掐了煙來蹭她的臉,扯著笑說不行。
青白色的煙圈從唇間淡淡的吐出,情緒沉下來,被嗆烈的煙壓在下麵。沈驚瓷平靜的摁下打火機,橙黃色的火焰和藍色糾纏在一起,也沒什麽不行。他的年年不能學,她又不是了。
袋子中還躺著那瓶贈送的啤酒,沈驚瓷移開手,百無聊賴的去看上麵的字。
她湊近,頭發垂落,沒有注意到眼前什麽時候落下一道身影。
月明星稀,耳邊像是出現了幻聽,沈驚瓷抬頭。
又是晚上,又是狼狽。隻不過他皺起了眉,視線比夜還濃,聲音金屬性的冷,很沉。
“沈驚瓷。”他喊她的名字。
腦海中的輪廓成真,沈驚瓷細細的想了下,尼古丁是沒這麽厲害的,所以麵前的是真的。
和電影中重逢的畫麵一樣,被加了關鍵幀放慢。風聲停止,在他身後形成一道屏障,周圍被隔絕,指尖的火光燒到了手。
鈍痛讓沈驚瓷猛然回神,煙蒂從手中脫落掉在地麵,猩紅微弱。
她垂眼抬起腳踩,衣擺晃動讓躺在長椅上的易拉罐也被牽連,簌簌的往前滾,哐當一聲砸在地上,沉悶厚重。
場麵手忙腳亂,沈驚瓷彎腰就去夠,易拉罐在平滑的地麵上越滾越遠。忽然,她動作微頓,易拉罐碰到障礙,沙拉拉的聲音碾在小石子,回彈停下。
黑色的工裝褲筆直淩厲,空氣凝住了。
她抿唇,手指微微蜷縮,弓著的脊背纖細脆弱,凸起的蝴蝶骨頂起針織衫。
沉默的間隙,空寂的每一秒都被拉長。
目光可及處,陳池馭有了動作。他彎腰拾起,修長的手指骨分明,露出左手的戒指。
可戒指,不一樣了。
沈驚瓷飛快的意識到什麽,直起身時他的背影已經走進明著的便利店。
落地的透明玻璃中央貼著廣告,透過去看到男人一身黑色挺拔凜冽,他太高了,站在收銀台前麵顯得空間都有些逼仄。
收銀的女生仰頭問他什麽,陳池馭目光微動,忽然轉頭看向外麵,正好撞見沈驚瓷側著的腦袋。
沈驚瓷沒躲,手雙手撐在身邊凝著他。
男人推開玻璃門從裏走出,眉宇淡淡。垂著的左指還捏著那罐啤酒,右手卻伸到她麵前。
聲音冷冽,染著煙草的啞:“喝這個。”
透明的玻璃罐,淡粉色的液體微晃,沈驚瓷又開始難受,心髒攪的疼。
她目光落在藍色的贈品上,輕聲說:“這不是我的。”
那個才是,易拉罐被他捏的有些緊,凹進去一塊。
陳池馭不答,重複了一遍,沒有絲毫要還給她的意思:“伸手。”
半響,呼吸抑製下來,沈驚瓷抬頭望他,也沒有動作。再抬眼時,情緒全部斂去,澄澈的目光平靜而生疏:“謝謝。”
“但我不喜歡喝草莓牛奶了。”
淡白色的月光隨著話音落下被厚雲遮掩,周圍的塵埃飄飄墜地。沈驚瓷沒有再看他的反應,她放棄了那罐啤酒。
街道兩旁的梧桐又高又密,風吹得簌簌搖晃,腳步聲被淹沒,視線越來越窄,沈驚瓷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從冷櫃取出的玻璃瓶身冰涼,冷氣凝聚水珠粘在指腹,冷白的手青色血管凸浮。
麻木的心髒出現一種久違的刺痛,陳池馭眼前是她開口時的平靜,眼底無波無瀾,像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手上的東西沒了意義,身後的路燈明亮,頎長的影子落寞的在腳底。陳池馭不由得想,她說的可能是真話。
她真的不喜歡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