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我姓宋，冠吾妻姓
第131章 我姓宋，冠吾妻姓
景德十三年，春，蘇州大雨，穀水溢，衝入蘇州門，浩浩滔天，蕩蕩懷山，平地五尺，毀湮民宅百餘家。
帝深自省，斷肉料，進蔬食，遣禦史中丞伍大人前來治水。
蘇州。
宋蘇和宋川頁合力將積水的院落打掃幹淨。
經過幾日的暴雨洪水洗刷，院落周圍仿佛都被上了一層晶瑩的光澤。院內的花草皆被卷入洪水之中，此時給人一種格外空曠的感覺。
唯有院中央的那棵杏花樹較少受到波及。
宋川頁站在樹下，仰頭看了看滿樹的粉嫩花瓣。
他抬手折了一串開得比較繁盛的花枝，去屋內找了個花瓶插上，擺在室內。
霎時間屋內香氣沁人。
宋蘇湊過來看著那串杏花，笑，“幸好這杏花樹還好好活著。”
“是極。”
宋川頁淡淡回道。
宋蘇指腹輕輕摩挲著杏花花瓣，忽的就想起了清櫟縣的其他人。
蘇州連續下了幾日暴雨，河道不通，洪水便來得那樣的自然，又極其突然。
洪水衝進莊稼，衝進城鎮，毀壞了房屋住宅。
這幾日洪水慢慢停了，但當地百姓卻有好多因此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想至此，她心口微滯，“川頁，我們也去獻一份力吧。”
宋川頁將她攬入懷中，“好。”
蘇州來了京城派來的治水官，清櫟縣也被安排了專門的官員負責修複治理。
宋蘇這幾日開倉放糧，積極救濟災民，早已吸引了官府的注意力。
這日，官府派人來與宋蘇二人合作。
見到來人，宋蘇驚訝不已。
“挽珩？！”
溫鑒玉亦是萬分驚訝，他視線落在宋蘇的臉上，似水般溫柔的眸子裏泛起了層層疊疊的複雜的情感。
“宋姑娘？你，一點兒也沒變。”
當真是一點兒也沒變。
仿佛還是十年前的模樣。
此時，不遠處一個男人一臉陰沉，大步流星地往這邊走來，一把將宋蘇攬入懷中。
宋蘇柳眉一蹙，責怪似的瞥了他一眼。
但男人絲毫沒覺得不對勁，反而還把宋蘇往懷裏帶了帶。
男人黑黝黝的眼神一直盯著他，看他像是看什麽要搶奪他珍寶的強盜似的。
溫鑒玉訝異。
“這位是？”
其實光看兩人的親密動作便可看明白，但溫鑒玉心底始終還是有一絲隱秘的期待。
然，連那一絲期待也被宋蘇親自打破。
宋蘇介紹他時眉間帶笑，滿是幸福。
“這是我的夫君，宋川頁。”
“姓宋？”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宋川頁此名有些熟悉。
宋川頁沉沉道：“是姓宋，冠吾妻姓。”
“……”
宋蘇在暗地裏掐了他一把，但宋川頁皮實在是太厚實了，她掐不動，宋川頁亦紋絲不動。
宋蘇無奈，隻好轉移話題，“你便是上麵派來的官員嗎？”
說起正事，溫鑒玉目中嚴肅了幾分。
他巡視了周圍一圈，看到了他們身後的糧食。
“你們還剩多少，可還夠？”
“清櫟縣受損沒那麽嚴重，人也不算多，是以我們這些是足足有餘的。”
但溫鑒玉卻以為他們是在逞強。
他這一路走來，見到了太多流離失所，莊稼盡毀的慘狀。
慘狀見得多了，便以為蘇州皆是如此。
且清櫟縣本就是他的家鄉，一丁點的破損在他眼中都會有意無意地放大。
他擰眉，“我會向大人申報，給你們多些糧食。”
宋蘇欲解釋，但溫鑒玉卻轉移話題，與他們談起了合作一事。
溫鑒玉此時還滿身清白，淩淩如霜雪一般，公平正義地對待著整個世界。
他在與宋蘇二人談論當中，盡量多的幫他們爭取利益，全心全意替受難的百姓考慮。
是以三人交談得十分順利，不過半日，便把一切細節都敲定了下來。
屋外夕陽灑落，宋蘇起身欲留溫鑒玉吃飯，誰曾想宋川頁先一步道，
“慢走不送。”
“……”
溫鑒玉抬眼，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宋川頁幾眼。
他拱手道，“今日多叨擾，鑒玉還有事，便不多留了，告辭。”
溫鑒玉走後，宋蘇擰眉嚴肅地看著宋川頁。
“你今日怎麽回事呢？”
宋川頁眉眼柔了一瞬，“我在護食呢。”
隻是這“食”是指晚膳還是指別的什麽東西，就不得而知了。
宋蘇也不知道理解到哪兒層了，麵色有些繃不住。
她軟了神色，“下次不許了。”
說罷，便收拾東西回家。
宋川頁很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與她並肩回家。
第二日，宋蘇早早出門後便看到了門口佇立的宋川頁。
宋蘇微愣。
兩人之前都是分工合作的，宋蘇去發放糧食，幫助秦停雲救治傷民，而宋川頁則負責幫助清櫟縣的重建。
往常，宋川頁去的都很早，宋蘇起床後他一般都已經走了，隻餘鍋裏熱著的早膳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但今日……
宋蘇走到他跟前，疑惑地看著他。
“你今日不去那邊了？”
宋川頁極其自然地將她的手攏在手心，幫她取暖。
“今日我陪你。”
宋蘇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該不會，是因為挽珩吧？”
今日挽珩亦會來，送一些糧食與藥材來。
宋川頁避開她的視線，顧左而言他。
“你這幾日都太累了，晚上都沒睡好，我得替你分擔。”
宋蘇無語，心裏想翻個白眼。
她為什麽睡不好，難道他自己不知道嗎？
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
宋川頁大概也是知道這一點，他也沒打算讓宋蘇回答了，直接牽起她的手走了出去。
宋蘇無奈，隻好由著他去。
溫鑒玉早早便到了，宋蘇到的時候，他正在讓人把糧食分下去。
見宋蘇和宋川頁來了，溫鑒玉笑著來打招呼。
他臉上的笑容如沐春風，眼底一片清明，看待宋蘇二人的眼神仿佛就是兩個十分要好的朋友。
宋川頁桃花眼微眯。
他自己就是極擅長隱藏自己的人，是以溫鑒玉拙劣的隱藏與克製在他眼中暴露無遺。
但他算是聰明的，知道宋蘇不是他能夠肖想的。
接下來的幾天，所有人都忙於洪災後治理工作，平素裏一些小恩小怨盡數被按壓甚至消散。
人們總是這樣，麵對慘絕人寰的浩劫，人們的生存都成基本問題時，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滋生惡意。
而當人們麵對的是滿眼希望時，往日的一點仇怨都碎成團結的力量。
冷言冷語少了，歡聲笑語多了起來。
晚間，溫鑒玉端坐於案前，跳躍的燭火的陰影在他臉上跳躍。
模糊了他的眉眼，將他身上鋒利的棱角都盡數柔和。
他修長的指骨微微用力，執起一支毛筆，輕盈而認真地落筆。
“母上大人親啟：
兒挽珩近來身體無恙，府衙內的同僚們亦多照拂兒，清櫟縣的洪災亦已治理大半，不日，故鄉定然恢複原貌。
今能有如此速度，多虧了兒在此遇到的故友，即宋蘇宋姑娘夫婦。
母上大人大可放心，兒心已清靜，絕無歪念滋生，且宋姑娘早已嫁人，其夫宋川頁亦是難得一見的好兒郎，他們夫婦二人是難得的古道心腸，熱心助人。
母上大人以往對宋姑娘的偏見，多少是有一些無根無據在的。
以後兒與宋姑娘怕是無緣再見，望母親也莫要拿她作飯後談資，叫兒見了她便覺著羞愧。
另，約莫再過半月，兒便可回京與母團聚，勿念勿念。”
燭火隨風跳躍，溫鑒玉小心地等墨汁幹透便裝入信封，讓人送往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