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寂生之死
第100章 寂生之死
一夜好夢。
白日烈陽高高懸掛，床上的少年刷得睜開眼睛。
似乎是還未清明，他愣了好久，直到門外傳來人聲。
昨夜的記憶盡數回籠，宋川頁擰眉，撩開被單，皺眉嚴肅地看著床榻上的……
他竟然做了那樣的夢！
夢裏的對象，竟然還是他所尊敬的宋蘇？！
雖然他平日裏對外宣稱宋蘇為他的妻子，但那隻是權宜之計。
剛開始尋找她的時候，他還是會如實說。
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以及自身地位的提高，就難免不會遇到一些爛桃花。
為了減輕這樣的煩惱，他便對外稱他尋找的是他的妻子，並且為了讓那些桃花死心，他說了很多與蘇蘇伉儷情深，海誓山盟，此生絕不相負的話。
而他一直以來，都是規規矩矩守禮，從來沒有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
然而，在找到宋蘇的這幾日裏，他很清楚地發現了自己身上的某些變化。
宋川頁是一個理智且聰明的人，他仔仔細細地分析了自己這幾日的異樣，便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怕是多年來的假話，說多了自己也信了幾分，再加上這幾日宋蘇與他之間的親近關係，便讓他有了這些旖旎的想法。
昨夜的夢便是一個很好的例證。
想通了這一點，他緊皺的眉頭便舒展開了。
但旋即又多了幾絲嚴肅。
隻是不知宋蘇那邊對他的感情如何？
是否同他一樣，也生了那種情感呢？
他忽的憶起了剛找到宋蘇後她口中所喊的名字。
顧靳起……
顧姓為皇家姓，但是皇家中卻並沒有這個人，所以，宋蘇所想所念的，到底是何人呢？
——
荊竹回來了，但是他的身後沒有寂生，反而多了一個熟悉的人。
宋蘇定睛一看，竟是秦停雲！
十年過去，秦停雲比以往少了粗狂與豪放，倒是多了幾絲文靜與沉寂。
他穿著一身灰白的衣袍，身上有很濃厚的藥香，看得出是常年與藥為伍的人。
秦停雲見到宋蘇很是驚訝，“你，你是宋蘇？”
宋蘇點點頭。
秦停雲震驚不已，將近十年過去了，但是宋蘇卻好像絲毫沒有變，還是十年前的樣子。
但是他也沒多問，而是隻埋頭做他該做的事。
他問了宋蘇這幾日的感受，而後給她診了脈，最後得出結論：
“她身體破損太嚴重了，外傷隻能慢慢調理，嗓子我可治好，但她中的七日斷腸散，”秦停雲頓了頓，“此藥早已絕跡，我暫時配不出藥來，需得給我些時日研究研究。”
宋川頁眉頭緊皺，“姐姐等不得多久了。”
還有三日就是下一次毒發，他不想再看到宋蘇像上次那樣疼。
他拿出一方盒子遞給他，“你看看這個怎麽樣，對身體有害嗎？”
這是五毒連夜趕製出來的解藥。
秦停雲捏起一顆放在鼻尖嗅了嗅，最後雙眼一亮。
“可解！”但很快他又皺了皺眉，嚴肅下來，“隻是這解藥的藥性極慢極慢，怕是宋姑娘還是要遭一些罪。”
“可有更好的藥？”
“自然是有的，但我需要時間。”
宋川頁眉頭緊擰，“大約需要多久。”
秦停雲思索片刻，“最遲也得半月。”
見宋川頁聽了這話以後的麵色瞬間沉了下來，秦停雲歎息，“若是師傅還在的話就好了，他定然能夠立馬研製出解藥。”
聽到這兒，宋蘇心裏一緊。
在上一次穿越的時候，寂生就已經死了，而她這一次穿越到了十多年前，那麽可不可以試著改變一下結局呢？
宋蘇扯了扯宋川頁的袖角。
宋川頁握住她的手，輕聲問：“怎麽了？”
秦停雲的注意力也跟著移到了宋蘇身上。
宋蘇看著兩人緊握的雙手，微愣，但寂生的事要緊，是以她便沒放在心上。
‘寂生呢？寂生哪去了？’
秦停雲的父親耳朵聽不見聲音，後來他跟著的師傅寂生又不會說話，是以對於手語和唇語等語言他都精通。
“我師傅他……”秦停雲想起寂生的樣子，喉嚨處好像卡著一根魚骨頭，哽住了。
“他死了。”
‘死了？！’
‘為什麽會這麽快！’
宋川頁敏銳地注意到了她這句話裏麵的別樣的含義。
他忍不住朝宋蘇臉上看了幾眼，宋蘇全然沒有注意。
秦停雲的眼眶微紅，“我師傅他是為了救柳柳。”
當年宋蘇失蹤後沒多久，揚州就來了一封信，是給寂生的。
寫信人正是柳柳。
她即將嫁給楊允為妻，邀請宋蘇和寂生幾人去楊府吃酒。
但當時宋蘇已經不在了，寂生又忙於醫館，便婉言拒絕了。
本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但是當幾月前，柳柳再次來信，秦停雲才明白，原來寂生一直默默地喜歡著柳柳。
那封信是一封求救信。
那是楊允已經取代了楊員外成為了揚州城頭號商人，財力龐大，為人和善，在揚州城深得人心。
他甚至還將手伸到了政治上去，用大量的錢財買得了一官半職。
此番風頭無兩，定然是引得了大量的人的紅眼與嫉妒。
於是楊家便經常出事。
不論是楊允在外的，還是在楊府內部的。
其中柳柳就曾經被人下毒，失了一個孩子。
這些都還是能挺過來的，但問題就出在那日，幾方人一起聯合起來密謀殺死楊允。
楊允一時失察，掉入陷阱，被他們圍困了好幾日。
柳柳著急得不得了，便寫信給寂生，希望寂生能夠來救救楊允。
秦停雲沒看見那封信裏具體寫了什麽，但是他知道自寂生看了那封信以後，他便將醫館全權交給了他，著急得什麽也沒準備，隻孤身前往揚州。
再後來，他聽到的就是楊家被抄的消息。
由於許久沒有寂生的消息，他便匆匆去了揚州城找他。
也就是那一次，他見到了寂生最後一麵。
寂生手持沾滿血的大刀，支撐著身體，如一尊守護神一般立在山洞口，守護著山洞裏的人。
他的腳邊，全是屍首鮮血，這些無不在昭示著這裏曾經經曆過無比慘烈的廝殺。
秦停雲足足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忙跑到寂生身邊。
但那時候是冬天，南方的溫度雖比不得北方，但也是不低的。
尤其是寂生還穿得極其單薄，隻穿了一件裏衣。
秦停雲叫了幾聲寂生的名字，但是他一直沒反應。
一個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秦停雲抬手碰了碰寂生，觸手的是一片冰涼，是不應該在人體出現的溫度。
他顫抖著去探了探他的鼻息，便發現他不知在什麽時候已沒了氣。
滿頭的霜似乎在這一刻都清晰了起來，整個世界唯一溫暖的地方就是寂生背後的山洞。
而這山洞裏，就是懷孕的柳柳。
她的身上，蓋著寂生的衣服。
柳柳見了他，什麽都沒問，隻是給了他一塊玉佩和一封信。
“這個是寂生要我給你的，說是讓你交給阿靳，讓你代他說聲對不起。”
秦停雲沉默著接過了那兩樣東西，也接手了保護柳柳的任務。
柳柳是寂生付出生命保護的人，秦停雲不想他白死。
他將寂生埋在了山上一處風景好的地方，而後便帶著柳柳去了蘇州，隱姓埋名。
聽了這些話，那個沉默而真摯的少年形象漸漸地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宋蘇仿佛還能憶起寂生沉默著遞給她一碗黑乎乎的藥，憶起寂生治好清櫟縣百姓後的笑容。
可惜這些回憶裏的少年，盡數成了泡影。
正在宋蘇抑鬱難受時，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誰握緊了。
宋蘇抬眼，就對上了宋川頁擔憂的雙眼。
宋蘇微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
秦停雲就在杏花別院住下了，宋川頁特地給他劈了一間屋子，專門讓他用來研製解藥的。
在秦停雲鑒定五毒的藥對於宋蘇來說確實沒有危害之後，宋蘇便開始了每七日毒發之前吃下那藥。
那藥確實有效，將宋蘇所感受到的疼痛大大減少，而且這感覺還是一次比一次好。
宋蘇整個人的氣色也漸漸好了起來。
嗓子也被秦停雲給治好了，能說出話來了，隻是聲音不比以往的清麗好聽，含了一絲沙啞，另有一番風味。
一切似乎都在好轉，就在眾人都以為黑暗即將過去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是日，荊竹慌張地敲響了宋川頁的門。
“主子，五毒死了，齊文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