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柄團扇藏孤魂(2)
第二十二章 一柄團扇藏孤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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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中,月銀容一手撫著自己的頭發,巧笑嫣然。
鏡子外,月銀容暗暗地想:這頭發梳得還不錯。
月銀容隻顧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全然沒發覺,此時,葉杉、葉柏、無塵大師還有阿澈,都已經從自己的席上站起來,看向她這裏。
月銀容也沒有看到,葉妙真此時已經眉頭緊鎖。
葉妙真是沒有料到眼前的這隻妖,竟然厲害如斯,在照妖鏡的麵前都肆無忌憚。
還有一件事,葉妙真也沒有料到,就是這個照妖鏡,其實是假的,並沒有照妖的功能。
這是之前,葉杉與葉柏和無塵大師商議殺月銀容的第一步,讓月銀容露出馬腳。
月銀容如果真的是個妖,那麽隻要聽到要用照妖鏡來照她,必定驚慌失措,還會想盡一切辦法不照鏡子,並且將鏡子毀掉,這就等同於不打自招了。
隻是本來安排的是去客棧,沒想到葉妙真直接把月銀容一行人帶來了葉府,於是葉杉決定就借著這晚宴來試探。
結果令大家瞠目結舌。
月銀容哪裏驚慌失措?不僅淡定從容,而且還表現得很喜歡照那銅鏡似的。
葉杉與無塵大師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向葉柏和阿澈做了個按兵不動的手勢,於是大家又都坐下了。
葉妙真手一揚,把手裏的銅鏡狠狠摔在地上。
銅鏡被摔成了三塊。
眾人皆嚇了一跳,月銀容尤甚——她還沉浸於欣賞銅鏡裏自己的容顏。
“妙真,你這是做什麽?”葉杉趕忙又從席上站起來,問道。
葉妙真伸出一隻手,指著月銀容說:“這鏡子連一隻妖也照不出來,不要也罷。”
“銀容姑娘是妖?”葉杉故作驚訝。
“今天我們去塗山狩獵,她在那兒的山洞裏,吃了四個男人的心。”葉妙真說得咬牙切齒。
月銀容本一臉茫然,聽到葉妙真這麽說,才起身對葉杉說道:“我沒有。”
“哼,你們可以仔細看看她脖子上的那道傷痕,任何人在脖子上有了那樣深的傷口,都不可能活著。這妖,一定是變成了那個已經死掉了的可憐女人的樣子,卻忘記了不要變傷痕。”葉妙真指著月銀容的那隻手始終沒有放下來。
月銀容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傷。
“你胡說,我師姐才不是妖。”冷星稀也站了起來,對葉妙真嚷道。
“是與不是,試試就知道了。”葉妙真說著,俯身從自己的靴子裏拿抽出了一把匕首。
“公主殿下,你想做什麽?”管清濁也站了起來。
葉妙真看著月銀容,冷哼一聲:“普通的武器根本傷不了妖。”她一邊說著一邊朝著月銀容走過去。
月銀容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冤枉?她馬上用右手把自己左邊的袖子往上一擼,露出一截白花花的小臂來,往前一伸:“那你割割看。”
“師姐。”
“雪姑娘。”
隻有冷星稀和管清濁擔憂月銀容的安危,其他人都不吭聲,等著看好戲。
葉妙真已經走到了月銀容的麵前。
她慢慢地拔出了匕首。
就在匕刃出鞘的一瞬間,她手上加快了速度。
眾人隻見寒光一閃,葉妙真手上的匕首直直朝著月銀容的心口刺去,然後就聽到“咣當”一聲,匕首落在了地上。
葉妙真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原來她的匕首不但沒能刺進月銀容的身體裏,還因著仿似刺上了花崗岩,震得她右手虎口吃痛,匕首也握不住了。
一切的發生不過倏爾之間,眾人一時都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但最驚訝的莫過於月銀容本人。
之前阿澈用刺她不成,她以為是團扇保護了她。
可現在,她的身上根本沒有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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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娘娘給她的神力,難道也包括了這銅牆鐵壁一般的身軀嗎?可,這可能嗎?她剛才可沒有動用一點兒神力啊。
“哥哥,你快看,匕首根本就傷不了她!”葉妙真喊起來。
還不等葉杉回應,令眾人驚訝的事情再次發生了。
那落在地上的匕首,忽然從地上飛了起來,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旁邊的無塵大師。
無塵大師看起來是一把年紀了,但依然手腳靈便。他看到匕首朝著自己刺過來,馬上側頭閃身,躲過了匕首的第一擊。
待匕首在空中劃過一個圈,再次朝著無塵大師而來,無塵大師已經迅速從袖間掏出了一張黃色的符咒,手向匕首一指,口中大喊一句:“急急如律令,定!”
匕首被那黃紙貼到了牆上,動彈不得。
“你這個妖,好大的膽子,竟敢對無塵大師出手。”葉杉指著月銀容怒斥道。
月銀容的眼睛卻看向葉杉的身側。
在那裏,人骨畫扇浮在空中,露出了自己原本的血腥模樣。
剛才的一切,都是這人骨畫扇所為。
如果這把團扇是想要幫助自己,那可真是幫了倒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月銀容的身上,誰也沒有留意到那柄無聲無息的團扇。
月銀容心裏著急,卻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就呆呆地站在那裏。
“來人,把她給我押到地牢!明天我要讓她知道索妖台的厲害。”葉杉吩咐道。
葉杉話音剛落,就衝進來一隊衛兵,當然,這些衛兵是早就已經在門外準備好的。
還不待這些衛兵動手,就聽到一陣兵器相接的聲音,隻見每個衛兵腰間的佩刀都出了刀鞘,一齊朝著無塵大師砍去。
無塵大師馬上從袖間拉出一串黃燦燦的符紙,符紙與符紙相接,竟然化成了一柄黃色的劍,而劍身是用血寫就的符文。
無塵大師先將劍一橫,擋住了所有刀的砍擊,接著手一揮,兩把刀就斷成了兩截。
剩下的刀又朝著無塵大師砍過來,無塵大師輕輕一躍,躍過了自己的桌案,身子一俯,再腰一扭,接一仰,躲過了幾把刀的攻擊。
無塵大師的動作輕盈流暢,看起來毫不費力,簡直像是在給大家表演舞劍。
與此同時,無塵大師利用手裏的符文劍,把其他的幾把刀都變成了兩截。
“是團扇!在公主的席上!”阿澈先看到了人骨畫扇的動作,喊起來。
眾人這才將目光從無塵大師的身上挪到了人骨畫扇上。
“哪裏來的妖邪之物!”無塵大師低吼著,就用手裏的符文劍,朝著人骨畫扇刺過去。
人骨畫扇再一扇。
地上斷成兩截的刀刃,刀尖的那一截,又都飛起來,朝著無塵大師刺過去,無塵大師不慌不忙將手裏的符文劍丟到空中。
符文劍立時又化成了一個鍾罩子的模樣,落下來,將無塵大師罩住,所有的刀尖撞擊在罩子上,都化成了齏粉。
解決了刀尖,罩子裏的無塵大師,又手往天上一指,符文飛向空中,重新化成了符文劍落下來。
無塵大師接住符文劍,就朝著人骨畫扇的扇麵刺去。
那團扇輕輕一側,就躲過了這一擊。
但無塵大師卻把手裏的符文劍的劍身,往團扇那裏一撞。
這就是符文劍的厲害之處了,它沒有劍尖,沒有劍刃,但是它渾身每一處,對於妖邪來說,都仿佛是一把利劍,碰到則傷。
符文劍的這一撞,直接把團扇撞到了牆上。
眾人感到一陣陰風刮過,風裏滿是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
再看那團扇,扇麵竟然順著扇柄流下好多血來,與此同時,扇麵原本的血紅,也變得暗淡了一些。
但那團扇並沒有逃,而是又扇起來。
這次飛出來的是月銀容頭上的筷子。
月銀容的一頭秀發,又一次披散下來,美得仿佛月亮傾瀉下一地的月光。
但是這個時候,沒有人去看月銀容。
大家都在看無塵大師和人骨畫扇的對決。
刀與匕首都傷不了無塵大師,區區一根筷子能怎樣?
無塵大師隻輕輕一抬手,便將筷子打飛了。
可是無塵大師不知道的是,那筷子上,有葉妙真種下的毒刺。
他是把筷子打飛了,但是兩根細小的毒刺,刺進了他拿著符文劍的手背裏。
無塵大師收了手以後,才覺察到異樣。
他馬上查看自己的手背,卻見那裏已經一片紫紅色,並生出了赤紅色的小毛。
“是狐毒。”他驚呼,馬上奔到牆邊,取下匕首,直接把自己的右手用匕首斬下來。
“大師!”葉杉失聲喊道。
人骨畫扇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它馬上開始吸取無塵大師的鮮血。
但是還沒等吸到扇麵上,那血液竟然又倒流回去。
月銀容的胃裏冰涼,她看向旁邊的冷星稀。
是冷星稀施了法術,她讓無塵大師的傷口迅速凝固了。
葉杉趕忙出手,將團扇用土縛在原地。
無塵大師看看自己的斷手,歎了一句,然後看向葉杉:“今日府上還有伊澤族冷家的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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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杉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如果不是水法術,大師的手上那麽大的創口,不可能這麽快就不再流血了。
葉杉看向阿澈。
阿澈看看冷星稀,繞過自己的桌案,走到花廳中央,躬身說道:“不是冷家的人,是在下,在下一直隨伊澤族的長老雪野修習水法術,但學藝不精,一向不敢亂用,剛才情勢危急,萬不得已鬥膽嚐試,在下隻想救大師,手法粗暴了些,如令大師痛苦,還望大師與城主恕罪。”
原來阿澈認定冷星稀的法術是繡花枕頭,但是他看冷星稀好像不打算讓別人知道,他又想出頭搶功,於是想了這麽個說辭。
“你救了無塵大師,何罪之有?”
“謝謝這位小兄弟了,敢問如何稱呼?”
“我叫阿澈。”
“阿澈小兄弟,今日你救了老身一命,來日老身必定報答此恩。”
阿澈點點頭,並不說話,心裏麵卻在盤算著,等拿了水玉以後,或許可以找這個老頭學習一下那符文的用法,這樣搶奪朱明守珠的位置就更有把握了。
“隻是不知道,這團扇究竟是什麽來曆?怎麽會在妙真這裏?為何就死咬著無塵大師不放?”這是葉柏在發問。
“這扇子正是銀容姑娘給我的。”葉妙真看回月銀容,瞪著她說道。
“那就不奇怪了,雪銀容是妖,她想殺死無塵大師也說得通。”葉杉的目光利箭一樣射向月銀容。
月銀容此時隻覺得百口莫辯。
她看向冷星稀求助。
冷星稀剛才看到了葉妙真的匕首刺不進月銀容身體的一幕,心下也猶疑起來。
畢竟剛才她們去過塗山,她又暈過去了,誰知道這期間,她的師姐是不是已經被掉包了呢?
月銀容看冷星稀一臉躊躇,忙說道:“月明星稀,臉上的花,你忘了嗎?”
冷星稀呆怔片刻,意識到月銀容說的是什麽以後,馬上嚷道:“這就是我的師姐,不是妖,你們肯定是搞錯了。”
葉妙真斜睨了冷星稀一眼,對屋裏的衛兵說道:“還傻愣著幹什麽?趕緊把這妖給我押到地牢去,還有她的同夥也一起押去。”
兩個衛兵抓住月銀容的胳膊,壓住她。
另外兩個衛兵壓住冷星稀。
月銀容喊起來:“阿澈也是與我們一起的,為何不押他?”
阿澈走到葉妙真身邊,指著冷星稀說:“她是無辜的,隻是受了妖的蒙蔽。”
葉妙真眼睛眯起來:“我們剛才去塗山,她兩個單獨在一起,現在她又維護她,你知道妖能變人,但是不會有人的記憶吧?如果她倆互相包庇,隻能說明兩個人都是妖。”
阿澈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他隻能安慰自己,這繁星死了以後,他也能拿到水玉。
“帶走。”葉妙真冷冷地下了命令。
月銀容和冷星稀被押著走出了花廳。
葉杉帶無塵大師去醫治了,葉柏與阿澈跟著他們。
管清濁還呆在原地。
剛才匕首刺不進月銀容的身體那一幕,他也看到了。
肉體凡胎,怎麽可能刀槍不入?
從那一刻,他就堅信,眼前的雪姑娘,根本就是月銀容。
他不知道為什麽月銀容會有雪銀容的記憶,而丟失了她自己的記憶。
他隻知道,她是狐妖。這一點,他無力改變。
那山洞裏的四具屍體的心,應該也都是她吃的。
或許,她是故意假裝不認識他的。
他還要繼續喜歡這隻,殺人如麻的妖嗎?或者問,他還喜歡這隻妖嗎?又或者問,他該如何與喜歡這樣一隻妖的自己相處?
而眼前的難題,不隻是他自己的兒女情長。
月銀容是狐妖,而葉杉與葉妙真一向是痛恨狐妖的。
月銀容落在這裏,加上那個大將軍和那個無塵大師,插翅難逃,必死無疑。
他要救她嗎?他又該如何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