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心如枯木尋出路（3）
第十章 心如枯木尋出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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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玨不是沒有想過死。
寄人籬下的生活不好過，更何況那個人還是殺死自己摯友的凶手。
可素玨一想到金龍，就隻能選擇繼續苟且偷生——她的命是金龍給的，她怎能就這麽隨隨便便地棄了呢？她不僅要活下去，還要為未右報仇，還要為金龍報仇。
可惜，她徒有神力，青陽守珠拿捏著她的爹娘，她始終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反抗才好。
那天下午，素玨照例去青要山散心。
忽然，她感知到了兩個人的存在，那兩個人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起初，素玨並不在意。
這青要山上物產豐富，除了桑樹林，還有桃樹林和棗樹林，山間也有許多草藥，山南樹木粗壯適合打家具，山北還有礦石。再不提山上的那些動物，還有洢水裏的魚了。
在這麽一座寶山上，遇到別的人，並不稀奇。
素玨自顧自在林間行了一會兒，才漸漸察覺出了異常：剛才那兩個人似乎一直都在跟著自己。
素玨苦苦一笑，怕是遇到歹人了。
這裏雖然算不上荒郊野嶺，但也的確沒有幾個人，素玨一個姑娘，看著就和一隻落單的小綿羊一樣，是個不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就能收入囊中的獵物。
素玨垂頭瞧瞧自己身上，冷家給自己做的衣服，雖然談不上雍容華貴，但到底是好過平常人家，素玨這麽一身打扮，走在這裏，其實是十分奇突的。
不知那兩個人是見色起意，還是打算劫財呢？當然，有很大的可能是兩種想法都有。
素玨思忖著，心裏忽然又冒出了一個念頭，不如，就拿這兩個人來練練手，看看自己的法術，到底能不能保護自己，到底能不能收拾了惡棍，反正實在不行，自己說逃也能逃了。
打定了主意，素玨便不動聲色，繼續向林子深處走去。
又走了約四分之一個時辰，素玨已經走到半山腰了，這裏人跡罕至，一般隻有獵戶才會上來。
素玨找了棵樹，在樹底下坐了下來，輕輕捶著自己的腿，假意休息，等著那兩個一直跟著她的人自投羅網。
可是等啊等，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那兩個人竟還待在原地不動。
看來是有賊心沒賊膽。
素玨輕歎了一聲，站了起來，也就在此時，她聽到了一聲長嘯。她馬上閉目感知，發現北麵竟然有一隻大貓。
人不能用來做實驗了，老虎呢？可以試試。
素玨已經起了測試自己法術的念頭，就這麽回去了實在心有不甘，既然有機會，她就執意要做，於是馬上就朝著那大貓的方向走去了。
自己這麽走過去，一定會驚動老虎，為了防止老虎跑掉，素玨邊走邊在老虎的周圍設置了結界——有了這些結界，老虎要移動，便隻能朝著自己這個方向。
要說當時素玨心裏不怕，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她還從未用過她的神力去攻擊過誰，而且，她長這麽大，也未曾麵對過老虎那樣的猛獸。
實際上，她離老虎越近，她的兩條腿就變得越發軟麻無力起來。
距離老虎，不過是幾步之遙了，素玨知道，那老虎就伏在前麵的灌木叢裏。
素玨停了下來，她緊張得喘不過氣，她想轉身跑，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感到非常的不適，她得趕緊回去休息。
就在素玨猶猶豫豫之間，因為結界的阻礙而變得焦躁的老虎，已經耐不住性子，躍出了灌木叢，朝著素玨直直撲了過來。
素玨的眼睛瞪大了，她想施法，卻嚇得完全沒了章法，隻是呆呆地立在原地。
眼見著那老虎騰空躍起，碩大的身體幾乎擋住了素玨眼前的半個天空。
“咻”的一支箭射中了老虎的眼睛，“咻”的又一支箭射中了老虎的左前腿。
老虎吃痛，身子一歪，落在素玨旁邊的地上，素玨被震得也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眼前這隻受了傷，被完全激怒了的大貓。
但當老虎打算對素玨再次發起攻擊的時候，素玨發現那老虎忽然就不動了，一動不動，就那樣以撲她的動作僵在那裏。
青陽守珠的法術！素玨以為自己偷跑出來的事情被發現了，接著就聽到草葉摩挲之聲，她立刻惶恐地循聲望去，卻見草叢裏走出兩個陌生的人來，看著像是一主一仆。
走在前麵的那個男人，容貌英俊，氣宇軒昂，披了件動物皮製成的白色鬥篷，戴了頂褐色的帽子，帽子中央鑲了塊橢圓的青玉。他身後的是個男孩，十三四歲的年紀，拿著一張角弓，背了一個箭筒。
仆從出了草叢就站住了，他的主人則繼續走來，走到素玨麵前，向素玨俯下身子，伸出一隻手給素玨，微笑著說道：“姑娘，別怕，我不是壞人，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山裏亂走？”
素玨還從未被一個男人如此關懷過，更何況這個男人還如此好看？她心中不免一暖又一羞，一抹紅暈就爬上了她的雙頰，使她顯得更加嬌媚動人了。
素玨微微別過頭，不去看那男人，但把自己的手輕輕放到那個男人的手上。
男人握住素玨的手，並沒用力，而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握住了一枚雞蛋。
男人慢慢直起身，將素玨從地上拉起來。
“今日幸虧有我在，否則，你豈不是要香消玉殞於此了？真是我見猶憐。”男人繼續溫柔地說道。
素玨站定了，這才把目光挪回到男人的臉上，然後，素玨就看到了，男人帽子邊緣露出的青色的發絲。
他竟然是冷家的人，不，能讓老虎僵死，他果然是冷家的人。
素玨的眼神先是一凜，旋即嬌滴滴叫了一聲，接著便像一隻受驚的小白兔一樣鑽入冷修筠的懷裏：“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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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修筠是青陽守珠的長子。
實際上，他曾經一度是青陽守珠的獨子，在青陽守珠還沒有把三夫人娶進門之前。
那個時候，大家都默認了冷修筠就是日後的青陽守珠，所以人人都敬著他，寵著他。
十八歲那一年，他用水法術獵得一隻世所罕見的白虎，將之皮毛製成鬥篷，整日披掛炫耀，風頭一時無兩。
冷修筠年少有為，又與族裏的首富黃家的千金定了親，可謂前途不可限量，隻待父親傳位，卻沒想到，在他二十歲的時候，父親新納的三夫人竟然生了一個兒子。
按理說，庶出的沒可能與嫡出的爭鋒，無奈青陽守珠沉迷於三夫人的溫柔鄉，無意中漸漸與自己的大兒子疏離了。
那日，冷修筠得到了消息，自己的父親竟然帶著自己的那個弟弟去了藏坤池。
藏坤池就是存放水龍珠的地方，那裏設置了結界，除了青陽守珠，無人可解，就連冷修筠，統共也就去過兩回，可是現在，父親竟然帶了那個小孩去了那裏。
那個孩子才多大？不過還在牙牙學語。但父親對那個孩子懷著怎樣的厚望，已經不言而喻了。
另一方麵，三夫人也恃寵而驕，經常在暗裏欺壓大夫人。
大夫人去與自己的丈夫說，卻被自己的丈夫用“你心眼太小”“你想得太多”“她無心的”，三言兩語就堵了嘴。
於是族裏已經開始有“小公子才是未來守珠”的流言四處傳播。
冷修筠現在二十三歲了，待到今年晚些時候便要娶妻了，他覺得他一刻都不能再等，必須讓父親把傳位一事定下來，於是匆忙忙去找父親，卻被父親拒之門外。
青陽守珠當然知道自己的大兒子想要什麽，他也始終是隻打算讓他的大兒子繼位。但與此同時，他又覺著自己現在還沒到遲暮之年呢，自然不想這麽快退位讓賢。
於是青陽守珠隻好給大兒子打馬虎眼，還故意用小兒子來迷惑眾人，以為自己延長這擁有無上權力的時間。
冷修筠吃了閉門羹，不願輕易離去，就在門口徘徊。門童受過大公子恩惠，眼見他這般，心生不忍，就偷偷告訴了冷修筠一件事情。
門童告訴他，他的父親，一族之長，青陽守珠，年近半百，最近又納了個小妾，據說那小妾長得比三夫人還妖嬈，而且十分年輕，產下子嗣恐怕是遲早的事情。
一個弟弟，自己的位置已經岌岌可危了，還要再來一個嗎？冷修筠氣父親貪戀美色，忘了自己與糟糠之妻的兒子，但他又不能直接去質問自己的父親，於是隻能帶著小廝，跑去青要山狩獵，拿動物的生命，來去除壓在自己胸口的那團惡氣。
他注意到素玨，先是因著素玨身上的衣服——上衣是明黃色，下裙是玫粉色，嬌豔豔似這山中之花，卻又與這山格格不入。
穿成這樣來山裏，是要做什麽？冷修筠細細一想，覺著怕不是要來尋死的，就再走近些，打算救人。
然後他看清了素玨的容顏。
彼時，素玨已經安生了一段時日，早不是之前形容枯槁的模樣了。
那眼波流轉之嬌俏，桃唇微啟之豔美，簡直驚為天人。冷修筠覺著自己的眼睛離不開那張臉了。
結果還未等到冷修筠上前搭話，當時並未留意冷修筠的素玨，就施了方位法術回了卿澤齋。
冷修筠眼見著他心目中的仙女，憑空在那兒消失不見了。
“你看到了嗎？剛剛那個姑娘？”冷修筠趕忙回頭問自己身邊的小廝。
小廝點頭如搗蒜，神色張皇：“看見了看見了，老漂亮了，但是少爺，她，她怎麽忽然就不見了，該，該不會是什麽女鬼或者是女妖吧？”
冷修筠踢了一腳小廝：“慌什麽？光天化日的，如何會有女鬼？”說完，又看向素玨消失的地方：“女妖，倒是有可能，長得那麽美，把人的魂都勾去了。”
“女妖？會吃人的吧？少爺，那我們還不趕緊離開這裏？”小廝一邊揉著自己被踢了一腳的腿，一邊急急地催著他的主子。
冷修筠能隻身殺死一隻白老虎，豈是會被女妖嚇跑的人？他對自己小廝的提議置若罔聞，抬腳就朝著素玨消失的地方走去。
小廝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冷修筠在素玨消失的地方，轉了轉，在一旁草裏，拾到了一方帕子，青綠色，沒有任何圖案，帕子一角用粉色的繡線，繡了一個“玨”字。
冷修筠把帕子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淡淡的甜香，是普通的皂角的味道。
冷修筠把帕子攥在手裏，扭頭對小廝胸有成竹地說：“明日我們再來，她一定會回來找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