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銀龍出雪踏淩霄(2)
第九章 銀龍出雪踏淩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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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溫度驟降。
青陽守珠渾身泛起青色的光芒,那光芒並不刺眼,淡淡一層,但透著寒意。
接著,光芒逐漸變得炫目,漸漸有了實體,化成了濃濃的白色霧氣,眾人幾乎看不清霧氣中央的青陽守珠了。
然後,霧氣開始源源不斷地升到了空中,竟然在青陽守珠的頭頂上方,漸漸凝結成了一條龍的樣子。
不過須臾之間,霧氣化冰,一條巨大的冰龍橫空出世。
這還沒完,那冰龍忽然睜開了雙眼,仿若有了生命一般,龍的身子是淺藍的冰,但那雙眸子卻似深藍的海水,帶著毀天滅地之意。
小一嚇得叫了一聲,也不顧金玉娘娘還在殿上呢,就連滾帶爬地躲到一根柱子後麵去了。
冰龍在正殿的頂部迅速地盤旋了一番,然後龍頭向上,竟然衝破了正殿的屋頂。
素玨皺皺眉。
很快,殿上的人就全都有一種凜冬撲麵而來的感覺。那冰龍在空中迅猛地調了個身,就張開了大口,再飛下來,朝著月銀容和管清濁撞過去。
冰龍所經之處,物體的表麵都凝上了一層霜。
殿上所有人的眉毛上和頭發上也凝了一層霜,大家都成了銀眉銀發的人,仿佛是正殿裏剛下過一場大雪。
月銀容看著那條麵目猙獰的冰龍,暗暗覺得好笑:這不就是人類所謂的“班門弄斧”嗎?
她稍稍側身,優雅地一抬手,為管清濁做了個火法術的罩子。
管清濁頭上臉上的霜迅速地化掉了。
管清濁剛剛感到寒冰刺骨之痛,還沒來得及咬緊牙關,一股暖意就替代了那透體之涼。他能看到那橙黃色的罩子,他驚恐地看向月銀容。
管清濁驚得並不是月銀容的法術如何了得,恐的自然也不是。
管清濁是以為月銀容把神力都用來保護他了。那月銀容現在就是毫無防禦地站在那裏,將硬生生用身體接住那條冰龍的攻擊。
管清濁伸出手想去拉月銀容,那一刻,他真的忘了自己的母親,忘了自己的部族,忘了自己身上背負的重任,他一心隻想替月銀容擋下那條可怖的冰龍,即使付出他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冰龍不曾咆哮,但它巨大的身體帶出的狂風在殿內似猛獸一般怒號著。
氣流襲來,管清濁竟站立不穩。
火法術的罩子也擋不住颶風,管清濁一下子被那氣流推出去幾丈遠,幾乎被推到了殿門口。
他的後背眼見著要撞上殿裏的柱子,卻又有一股氣流從他身後將他托住了——這不是什麽奇跡,而是月銀容站在冰龍帶起的冰雪暴中,坦然地施了風法術,又一次護下了管清濁。
管清濁為了不至跌倒,他努力把身子前傾,待風勢一去,他又因用力過猛,單膝跪地。
他感到膝蓋疼得厲害,但他心裏始終隻惦記著月銀容,他抬起頭來。
此時,已經塵埃落定。
青陽守珠和雪野都退到了大殿的角落裏,小一則躲在另一邊的柱子後縮成一團。
大殿之上已是一片狼藉。
素玨還安然坐在她的寶座之上——冰龍出世時,她就已經給自己加了防護,她在這五百年裏,在與四大部族的守珠之間爾虞我詐的交往中,早就不信任任何人了。
凡事總要防著的。
管清濁看著大殿正中央的情景,驚訝得都忘了從地上站起來。
大殿的正中央,是那條冰龍破碎的軀體。冰龍的頭與身子分離,身子斷成了三截,而那顆巨大的龍頭,正被月銀容踩在腳下。
說是“踩”也不妥當,顯得月銀容是出了力了,得說“站”。
是的,月銀容怡然自得地站在那顆冰龍的腦袋上,不僅小二給她梳的頭發絲毫未亂,連她臉上那輕輕薄薄的錦緞麵罩,也未移動半寸。
一番石破天驚的鬥法之後,青陽守珠已出盡全力,可月銀容呢?她那副表情,又似踩過了一片花瓣一般。
青陽守珠目瞪口呆。
雪野看看遠處的管清濁,那火法術做的罩子還罩著他呢。
雪野上前一步,仰頭對月銀容說:“你是焮天族的人?”
月銀容頭一歪,麵罩下的她笑笑,抬起雙手,地上的冰龍屍體就飛升至半空,接著,竟然在空中重新拚合起來,又變成了一條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的冰龍。
冰龍睜開雙眼,俯視眾人。月銀容仍穩穩地站在龍頭上。
剛才的冰龍是殘暴凶狠的,現在的冰龍是溫柔恭順的。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青陽守珠終於哆哆嗦嗦地問出話了。
月銀容一躍,就從龍頭上跳了下來,輕輕巧巧落在地上。她手抬起來,微微一轉,那冰龍就化成好大一汪水,直接照著青陽守珠的頭澆下去,把毫無防備的青陽守珠從頭到腳淋了個透,羞辱了他個措手不及。
月銀容看著青陽守珠的狼狽樣子,想到了小四說過的“落湯雞”,噗一聲笑出來。
“你,你,妖女!妖孽!欺人太甚!”青陽守珠一邊施法術,將自己身上的水除去,一邊氣急敗壞地罵道。
月銀容不理他,轉身走到管清濁的麵前,伸手給他。
管清濁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單膝跪在那兒呢,於是也伸出手,抓住月銀容的手,然後站了起來。
在管清濁的手碰到月銀容的手的瞬間,管清濁身上的火法術的罩子消失了。
月銀容左看看他,右看看他:“你沒事吧?”
管清濁再也克製不住自己心裏的愛意,一把抱住了月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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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月銀容第一次,體驗人類的擁抱。
所有人看著這對男女深情相擁。
其實也不能說是“深情”,因為月銀容的心裏,並沒有太多的波瀾,她隻是放下心來——管清濁沒有受傷。
但旁人可看不見這些。
“嗬。”素玨輕輕歎了一聲。
管清濁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立刻鬆開了自己的懷抱,麵色緋紅,繞過月銀容,走到大殿中間,就給素玨跪下了。但他僅是跪下,垂著頭,並不說什麽。
月銀容慢慢走到管清濁的身邊。
“素玨,你就任由這個妖女魅惑你身邊的人?你就任由這個妖女羞辱我?”青陽守珠氣得幾乎跺腳。
月銀容眼睛看著素玨,嘴裏的話卻似乎是說給青陽守珠聽的:“沒帶水龍珠,還敢到娘娘這裏來撒野!”
素玨一直提防著,本是拿不準青陽守珠有沒有帶著水龍珠,現在聽到月銀容這麽說,馬上就高聲道:“白金護法,今日你確實是,做得有些過了,青陽守珠怎麽說也是一族之長,糟了如此羞辱,他怕是要跟我記仇了。”
月銀容一聽,不知那是素玨故意在揶揄青陽守珠,卻以為是自己真的做得過分了,惹惱了素玨,心下怕素玨不願意幫自己救星了,於是馬上垂下頭來,不再說什麽了。
月銀容並沒有跪下來——她知道下跪的意思,她說到底也是一條龍,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給人下跪的。
“娘娘,我看你的巫滿和護法,都不覺著自己有錯呢,心裏恐怕十分不服,根本不把我們四大部族放在眼裏。”
青陽守珠並沒聽出素玨在說自己小心眼,還以為素玨說那番話,是素玨到底分得清各人的身份,給他青陽守珠台階下呢。
而青陽守珠偏偏不想那麽輕易地就下這個台階,他奈何不了素玨,但麵前這對卑躬屈膝的狗男女,他倒是想借題發揮一下,最好借素玨的手除去,尤其是這個白金護法,神力了得,不知道是什麽來頭,但看她對素玨心悅誠服的樣子,大抵不會有什麽尊貴的身份,估計是什麽歪門邪道。
不管怎樣,這個妖女對於自己,對於冷家,必然是個威脅,不能留著。
素玨一手手肘擱在扶手上,手抬起,指甲輕輕蹭了蹭自己的下巴:“正所謂成王敗寇,我的白金護法可都,低頭了呢。”
青陽守珠還要說什麽,卻被旁邊的雪野拉了拉衣角。
青陽守珠側頭看雪野,雪野對青陽守珠以幾乎看不出來的幅度搖了搖頭。
青陽守珠垂頭沉吟了一下說:“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下人一般計較,不過,素玨,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小心養虎為患啊。”
“我的人,就不牢您費心了。”素玨冷冷地說。
雪野走上前,先看了看旁邊垂著頭的月銀容,然後對著素玨躬身說道:“娘娘,雪某還有一事不明。隻要娘娘能給出解答,我們這就回族裏去,再不來就銀容一事而叨擾您了。”
素玨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懶懶地一歎:“嗬,那我若是不答呢?你們把我的宮殿頂上搞出這麽大個窟窿不談,還要在我的金玉殿裏麵住下嗎?”
“雪某絕無此意,隻是,銀容,她到底是伊澤族族長未過門的兒媳婦,不能,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雪野說著,幾度哽咽,但仍是把話說完了。
素玨看看跪在地上的管清濁和旁邊垂頭站著的月銀容,又看看角落裏一直不聲響的小一,口裏發出“嘁”的一聲,目光挪回到雪野臉上:“什麽叫不明不白?我已經說了,雪銀容是自己跳了黃泉甬道。”
管清濁低著頭,眉頭皺起來。之前他一直以為,是月銀容殺了雪銀容,然後變成了雪銀容的樣子。
難道不是如此?
管清濁的頭微微側向旁邊站著的月銀容,她的小手膚如凝脂,白裏透著粉,靜靜地垂在身側,並沒有顫動分毫,看起來她的內心裏並沒有什麽波動。
管清濁沒法抬頭去看月銀容臉上的表情。
月銀容則在想,素玨扯謊扯得如此自然,不知在星的事情上,是否也對自己扯了謊呢?
“娘娘剛才也說了,”雪野的聲音微微發著抖,很明顯在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娘娘親口說的,銀容來金玉殿找娘娘,是想,想成為娘娘的義女。”
素玨頷首:“沒錯。”
雪野咬了咬牙,才問道:“那她又為何要尋死?”
素玨一聽,竟然哈哈笑起來,笑到雪野的雙手握成了拳頭,她才止住了笑。
“素玨,我未過門的兒媳婦枉死了,你不表示同情也就罷了,還要嘲笑一番嗎?銀容不過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她與你無冤無仇。”青陽守珠終於收回他放在月銀容身上的,那想殺死人的目光,朝著素玨替雪野打抱不平。
素玨假意撣了撣衣裙,不以為然地說道:“你也說了是無冤無仇了,那你們在這兒咄咄逼人的是要做什麽?難不成是我害了她?你們也太瞧不起我了,那麽個丫頭,值得我動手嗎?”
青陽守珠冷笑一聲:“你連自己的爹都能殺,還有什麽事情是你做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