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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心悅龍兮龍不知(7)

  第七章 心悅龍兮龍不知(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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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銀容愣住了,因為聽到會讓素玨“有失顏麵”。


    月銀容不禁在心裏琢磨了一番。


    “顏麵”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但蛇說過,這種東西對人而言非常重要,甚至可能比他們的性命都重要。


    現在能否找到星,可全看素玨的決定了,不能令素玨不開心。


    於是月銀容長籲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剛剛不耐煩的心緒,對幾乎要跪到地上的小一說:“那你跟我走吧。”


    小一能說出剛剛那番話,一是因為月銀容輕易就答應了小二的提議,讓小一覺得白金護法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了,二是因為她被心裏麵對黑銀巫滿的向往衝昏了頭腦。


    反正,等一番無禮僭越的話說完了以後,小一才自覺失言,她一瞬間就出了一身的冷汗,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該跪下來請罪,又覺得猶豫得太久了,已經錯失了請罪的良機,於是隻能把頭埋得更低,甚至閉上了眼睛,等著白金護法發怒。


    結果又是小一完全沒想到的。


    白金護法沒有發怒。小一如願以償了。


    小一在原地呆怔了一下,然後馬上跟上了白金護法已經邁開的腳步。


    這次小一不再說一個字了,甚至不敢用力點呼吸——就怕稍微一點風吹草動,白金護法就不讓她跟著了。


    等快走到管清濁的地宮時,月銀容就已然看到了管清濁那清瘦的身影。夕陽最後的餘暉正好落在他頭上那個銀色的龍形頭飾上,那條銀色的龍就變成了金色。


    一直在地宮門口像一棵鬆樹一樣守望著的管清濁也看到了月銀容。


    不等月銀容走到他的麵前,他已飛身迎了上去:“你的事情忙完了。”


    月銀容還未開口,小一就在旁邊溫文爾雅地蹲了蹲,搶先一步說道:“參見巫滿大人。”


    管清濁仿佛沒有聽見一般,伸出手,拉住月銀容:“來吧。”並不去看小一一眼。


    月銀容任他拉著自己的手,就要隨管清濁下地宮去。


    “不許進來。”管清濁拉著月銀容走了兩步,停下來,輕輕側身說道。


    月銀容一愣,然後感到跟在自己身邊的小一身子一僵。


    原來管清濁是不讓小一進去。


    小一拉住月銀容的鬥篷。


    “讓她進去吧,不然素玨會不高興。”月銀容還想著“娘娘會有失顏麵”這件事。


    管清濁直接回過身來:“娘娘不會管這件事的。”說罷,他發現小一拉著月銀容的袖子,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拿娘娘來威脅護法大人。”


    小一立刻鬆了手,跪了下來:“巫滿大人誤會了,小一不敢”。


    “你就跪在此處好好反省一下吧。”管清濁厲聲吩咐完,就拉著月銀容進了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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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說,她剛剛是在拿素玨威脅我?”月銀容邊隨著管清濁走,邊問。


    “她是如何與你說的?”管清濁又拉了拉他牆上的繩索,問月銀容。


    “她說,我與你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讓素玨有失顏麵。”月銀容話音未落,已經被管清濁拉到錦榻旁。


    管清濁垂頭看看自己拉著月銀容的手,又把視線移到月銀容的臉上:“那你自己覺得呢?”


    月銀容不假思索:“我們狐族不講究這些。共處一室並無不妥。我們也不在意什麽麵子。”


    管清濁歎了口氣:“那手拉手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


    月銀容聽罷,垂頭看了看自己被管清濁拉著的手:“意味著我們彼此沒有把對方看作是敵人。”


    管清濁本以為月銀容會說諸如“沒有特別的意義”這樣的話,卻沒想到她會想到“敵人”。


    不過仔細想想,這個回答也沒什麽錯,動物的世界不就是弱肉強食的嗎?再想想,人的世界,又何嚐不是?隻不過人講究“冤家宜解不宜結”,要說握手,那就是朋友了。


    想到此處,管清濁問:“不是朋友嗎?”


    月銀容躊躇了。


    朋友?和人類做朋友?本想一口否決,但抬頭看到管清濁發亮的雙眼,心下又有些不忍,她試探著反問道:“你願意和一隻狐狸做朋友嗎?”


    管清濁笑笑:“為什麽不願意呢?”


    月銀容雙眸流轉:“不是同一個種族。”


    管清濁盯住月銀容的臉問:“聽過人與妖相戀的故事嗎?”


    月銀容噗嗤一聲笑起來:“哈,聽過許多。”


    管清濁心下狂喜:“那你會和人類相戀嗎?”


    月銀容炯炯有神的雙目迎著管清濁灼灼的目光:“不會。”回答得幹脆利落。


    管清濁一愣:“為什麽?”


    月銀容剛要開口,三個仆從進來了。


    管清濁鬆開了拉住月銀容的那隻手。


    三個仆從分別送來了兩套碗勺,一鍋海鮮粥,還有一雙粉色的錦緞麵的靴子。


    粥和碗勺擺在了茶案上,靴子擺在了錦榻邊的地上。


    三個仆從送完了東西就一言不發地退下了,地宮裏又隻有管清濁和月銀容了。


    管清濁低頭看了看月銀容的腳:“你有鞋了。”


    月銀容看看地上那雙粉色靴子:“這是給我的嗎?”


    管清濁點點頭:“讓晚姨去庫房尋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腳。你試試。”


    月銀容很喜歡新靴子的顏色和布料,馬上脫去了腳上的,將腳伸進了管清濁給她準備的新靴子裏,試著走了兩步,有一點點大,但是不影響她走路。


    “可以。”月銀容以簡單的兩個字作為答謝。


    管清濁已經習慣了,他看著因為穿上新鞋而興奮得麵色潮紅的月銀容,滿臉寵溺地笑笑:“來吧,餓了吧,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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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銀容和管清濁在錦榻上麵對麵坐了下來。


    管清濁給月銀容盛了一碗粥,遞給她,接著又給自己盛了一碗。


    月銀容接過那碗粥,左看右看,再看管清濁拿了勺子在喝粥,於是有樣學樣。


    月銀容這條龍終於會用勺子吃飯了。


    一碗粥很快見了底。


    “所以我晚上單獨來你這裏,素玨是不會生氣的,是吧?”放下碗以後,月銀容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問道。


    管清濁搖搖頭,咽下嘴裏的粥:“她管不到這麽多。再說你是狐族,根本也不是什麽伊澤族長老的孫女。”


    管清濁說完以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心裏才想到一個問題:既然月銀容根本不是雪銀容,那她為什麽會和雪銀容長得一樣?

    雖然管清濁未曾見過雪銀容的樣子,但雙雙那麽嫉恨雪銀容,應該不會認錯人。


    莫非是眼前這個月銀容殺了雪銀容,然後理所當然地變成了她的樣子?


    想到此處,管清濁又不由得想到了雙雙的下場。


    他看向坐在自己對麵,正若無其事地朝碗裏舀著海鮮粥的月銀容,又垂頭看看自己碗裏還冒著滾滾熱氣的大半碗粥。


    他愛戀的,究竟是這副雪銀容的皮囊,還是月銀容這隻狐狸?他真的能接受她的狐族身份嗎?也許她說得對,不同的種族是不能夠在一起的。


    人類對她而言算什麽呢?昨天她殺的是與他毫無瓜葛的雙雙,所以他無所謂,假如有一天她殺了盤雲族的人呢?或是,殺了他娘呢?雙雙雖然還沒有孩子,但也是別人家的女兒。


    “這個小一為什麽要威脅我呢?為了跟著我?還是為了來你這裏?”把自己的碗盛滿粥以後,月銀容抬頭看看四周,輕聲說道,不知是在問管清濁,還是在自言自語。


    她並不知道她對麵的男人正在把她想象成殺母的仇人,以試圖讓自己從對她的迷戀中抽身。


    月銀容的視線挪回管清濁的臉上:“不會吧?”


    管清濁以為月銀容竟能聽見自己內心的想法,一時間大驚失色,雙頰緋紅,怔了怔神,才開口:“嗯?不會什麽?”


    雖然他極力克製內心的惶恐,他的聲音仍在發著抖。


    “小一愛慕你。”月銀容說出自己的想法。


    管清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你說這個啊。”


    “你以為我說什麽?”月銀容一邊喝粥,一邊含含糊糊地問。


    “我以為你不知道什麽是愛慕。”管清濁答非所問。


    月銀容隻顧著喝粥,並不接話。


    什麽是愛慕?


    月銀容本是隱隱約約知道一點,但聽了蛇說的那些人類的故事,又讓她產生了疑惑,她感覺自己並不能理解人的愛慕。


    比如,在人的故事中,仙女會對偷看自己洗澡,並把自己衣服偷走的男人產生愛慕,而且這個男人並非大富大貴,也沒什麽過人的能力,這實在令月銀容匪夷所思。


    蛇是這麽對月銀容說的:“如果女人做了什麽讓你無法理解的事情,那一定是為了愛情。”


    “那男人做了讓我無法理解的事情呢?”月銀容問蛇。


    蛇嘶嘶兩聲:“無外乎‘利益’二字。”


    “那我不會不理解。”月銀容想,為了自己的利益做事,無可厚非啊,怎麽可能會不理解。


    蛇吐了吐信子:“你若是女人,你就會感到不理解。”


    “那愛情有什麽好?能超越利益?”龍的世界也有相知相守,但沒有龍說那是愛情,而且,龍的壽命極長,沒有什麽“白頭偕老”的說法,一直奉行的是“合則聚,不合則散”。


    蛇這次倒不賣弄學問了:“那你還得問女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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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到此,月銀容放下手裏已經吃空的碗。


    利益。


    月銀容眯起眼睛看對麵的管清濁:“白天時你想問我什麽?”


    月銀容就這麽把管清濁最感興趣的話題岔開了,但是管清濁又不能一直拉著白金護法探討情感問題,隻得悻悻地把話頭引到正事之上:“你怎麽會成了她的白金護法?”


    管清濁想到剛才月銀容擔心素玨會不高興的那種小心翼翼,又補了一句:“ 是她擒了你? ”


    月銀容留意到管清濁在自己麵前已經不再稱呼素玨為“娘娘”了。


    “算是這樣吧,我有神力,能為她所用。”月銀容的回答平平淡淡,聽不出什麽“不情願”在其中,就好像她並不是被困在此處,來這裏隻是為了給素玨幫幫忙。


    “她也不讓你離開這裏。”管清濁試圖拉同盟。


    月銀容把“也”這個字聽進去了,但她仍然覺得自己不應該對管清濁的事情感興趣——她是來尋龍的,不必節外生枝,所以隻是點了點頭。


    管清濁看著自己半天沒吃一口的那半碗粥,悶悶地說:“你們狐族打算插手人類的事情了。”


    月銀容趕緊搖搖頭:“不,就我多管閑事。”


    “你打算幫她做什麽?”


    “等她的吩咐。”


    一定跟四大部族有關,管清濁想。


    可是月銀容之前連四大部族是什麽都不知道。


    “如果,她讓你去對付四大部族呢?”管清濁這句話說得很輕,他的心跳得厲害,這是他在金玉殿待了七年以來,第一次在危險的邊緣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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