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第八十九章
“朱砂有毒, 人若食之,心髒衰竭而死。是也不是?”陸照眼尾慢慢挑起,黑眸仿佛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令人望之徹骨生寒。
張太醫聞言,驀然吸了一口冷氣,沉默地點了下頭。
好算計好手段!小郡主的身體本來就衰弱,五髒六腑也在一點一點地潰敗,若是食了朱砂被毒死, 從脈象上來看根本看不出異常。
由此可見, 塗上朱砂的人是早就算計好的,針對的人也確實就是明月郡主!
還好, 這手段提前被陸侍郎發現了, 否則,小郡主服下藥可能會立刻衰竭而死,連最後三個月的時間也化作泡影。
“這怎麽會?可能是哪個下人或穩婆的手上沾了朱砂, 不小心,不小心落了一些上去。”端敏長公主恍惚中聽到了長孫的哭聲, 低聲開口。
不管是誰動的手, 這事都必須按在下人身上!否則, 安國公府就要亂了。
“今日的事不勞煩世子和長公主,一切交由禁軍徹查。禁軍若查不出,我會親自向陛下請旨將此事交由玄冥司去查。”薑曜和端敏長公主的話陸照全都仿若未聞,他直接看向一旁的禁軍衛千總, 目光冰冷。
他們心中裝了太多的東西太多的人,小郡主不過是其中一個。
而他隻要小郡主安全。
“陛下早有吩咐, 今日一切我等勢必原原本本地稟明陛下。”禁軍衛千總受命在公主府, 最關心的人當然是薑昭。
聞聲, 他朝端敏長公主和薑曜頷首示意後直接帶人進去,除了剛生產的郭氏與她身旁的嬰兒,將其他所有人全部抓了起來。
變故驟生,產房中哭鬧聲不停,郭氏一直以來溫婉的聲音也變得尖利。
“看緊這裏和裏麵的人。”眾人麵前,陸照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了發號施令的上位者,他冷冷看了薑曜一眼,帶著人離開。
手中拿著散發著血腥氣的小匣子。
他們走後,薑曜身子晃了晃,往產房走去,到了門口處,他苦笑一聲,頹然閉上了眼睛。
他終究還是小瞧了自己的枕邊人,她不惜冒著風險催產,還費盡心思尋來了朱砂。而他,差一點就要被她蒙騙過去。
“找兩個人過來侍候夫人,另外,將母親房中的竇女官抓起來。”薑曜再次睜開眼睛,臉上隻剩下一片漠然,他也不是個傻的,反應過來後很快猜到消息是從哪裏泄露出去的。
聞言,郭氏本就蒼白的臉色添了幾分驚惶,可薑曜卻看也不看她一眼,俯下身將繈褓中哭鬧的孩子抱走了。
===第70節===
“世子,我是郭家女,我父是太子的先生!”郭氏萬萬沒想到自己靜心策劃的計謀會敗露地這麽快!前一刻的得意在目睹兒子被抱走時立刻轉變成了害怕與恐懼,她失聲大喊,扭曲的臉色下哪裏還見昔日柔順的容顏。
然而,沒有人理會她,產房的大門被重重地合上。
顯然,審訊結果未出之前,她永遠不可能從這扇門走出去了。
見此,端敏長公主也不敢說什麽,聽到禁軍脫口說自己奉了陛下的旨意時,她就慌了。
安國公府不經查!萬一有人查到了當年的事情……
“曜兒,母親這就叫郭家人上門,休了郭氏!”端敏長公主也顧不得所謂的長孫了,她此時恨毒了郭氏。蛇蠍心腸的毒婦,竟然敢暗害她的女兒,還要給安國公府招來大禍!
她要是不動這些手腳,昭兒的身體治好後豈能虧待了她和她的孩子?
“母親,勿要再說了,早就來不及了。是我的錯,我小瞧了郭氏。”薑曜麵無表情地開口,隨後牢牢抱著懷中見不得風的嬰兒去了書房。
他知道,此事陛下若知曉,必定不會放過郭氏,以及早就越了多次雷池的安國公府。
除非,朱砂的毒沒有影響到那物的藥效,妹妹她順順利利治好了身體。可……想到治好妹妹的希望間接毀在他的手中,薑曜痛苦地抽氣。
***
一行人回到公主府,沒有驚動到還在沉睡的薑昭,隻幾個婢女若有所覺。
禁軍衛千總帶著從安國公府抓的人離開,陸照一絲反應都無,他死死盯著手中的匣子,跟著張太醫去到了他暫住的院子。
張太醫匆匆忙忙地配製藥方,調製藥水,快速地將那物浸泡到藥水中才鬆了口氣。
“朱砂之毒可去?”陸照許久之後才問出這句話,嗓音暗啞。
張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歎了一口氣,什麽話也不說。
什麽話不說便是什麽話都說了。
陸照的眼神漆黑,注視著自己手指上沾上的暗紅色鮮血,緩緩開口,“朱砂去不了毒,那便無用了。無用的東西,就不該留。”
一瞬間,他心中生出了滔天的怒火與殺意。
眼前的希望一個不慎就被毀了,等來下一個起碼還要十個月。十個月,還好隻是十個月,小郡主還剩下一年的時間,勉強夠了。
“既然如此,那就換一個。”沉默了一會兒,壓製住心中翻騰的黑霧,他薄唇一開一合,倏爾出聲。
張太醫聽到了,為難地看了他一眼,終於開口,“未問過陸侍郎,這物可必須要求得和郡主血脈相近?”
如此的話,小郡主隻剩下三個月的壽命,哪裏還等得到下一個。
聞言,陸照定定地看著張太醫,眼睛微眯,“太醫想說什麽?”
“陸侍郎不知,郡主她隻有三個月可活了。所以,這東西即便有毒,也要留著。”張太醫幽幽歎了一口氣,將在景安帝麵前的說辭又重複了一遍。
陸照整個人僵住,麵色一刹那間變了。
***
公主府的內室,薑昭睡的很沉。
她的眼皮沉重,仿若掛了兩串巨石,怎麽也睜不開。
薑昭覺得她的身體仿佛置身在一個黑暗的泥潭中,而她的意識就在泥潭的上方飄來飄去,哪裏都是無盡的黑暗。
一點一絲光都沒有,都找不到,她很累很累。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要掙紮了,就安眠在此處吧,她將獲得永久的安寧。
就在薑昭快要相信那個聲音的時候,她似乎聽到了耳邊有人在呢喃,繾綣溫柔地喚著她的名字……熟悉的清雅氣息湧進她的胸腔,帶來快樂的悸動……
她眼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睛。
看到近在咫尺的身軀,薑昭無聲地喟歎,彎了彎眼睛,她迷迷糊糊地哼聲,“陸表兄,你竟然敢在白日到公主府呀?對了,你今日不上值嗎?”
“今日不上值。”陸照含笑看著她,語氣尋常沒有變化。
薑昭點點頭,慢吞吞地坐起身,伸手打了個哈欠,“春困秋乏,天氣冷了總想睡覺。”
她睜著迷蒙蒙的水眸小聲嘟囔,像是和陸照解釋自己總是犯困不去找他的原因。
“今天郡主睡了多久?”陸照麵無異色地輕聲問她,隻一雙黑眸深沉得可怕。
“其實,也沒有多久,也就,睡了一個時辰吧。”薑昭眼珠左右瞄了瞄,發現婢女們都不在房中,悄悄呼了一口氣。
她剛睡醒,應該臉色也沒有很蒼白吧。
“一個時辰,”陸照緩緩咀嚼這幾個字,忽而勾唇笑了,“那昨日和前日呢?郡主睡了多久?”
“差不多啊。”薑昭乖乖地坐在床上,睜著大眼睛說謊。
事實上,她沉睡的時間一天比一天多,昨日白日足足睡了接近三個時辰。
身體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喝下的大劑量藥湯又放著那麽多的安神藥,她根本很少有清醒的時候。
“陸表兄,你說的那個藥方是什麽?祝先生快回來京城了吧。”薑昭不想被他發現自己的異樣,裝作好奇的模樣雙手勾住了他的衣袖。
看到他朱紅色的官袍,薑昭的眼睛閃了閃,陸表兄不是說今日不上值嗎?
“入藥的引子已經找到了,祝先生明後天就到京城。”陸照淡淡一笑,伸手將人撈到自己的懷裏。
“很快,郡主的身體就能治好。再過一段時間,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將郡主娶回家中。”他嘴角噙著微笑,垂下的眼眸中泛著血色。
薑昭打了個哈欠,含糊地嗯了一聲。想要開口問什麽藥引子,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期待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陸表兄放心,到時我一定會按時喝藥,不浪費你和祝先生的心意。”
聽了這話,陸照圈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沉默了許久,歎了一聲,“乖姑娘。”
而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瞬,薑昭的小腦袋垂到了他的手臂上。
陸照意識到就在他沉默的片刻時間,小郡主聽不到他的聲音已然又睡著了。
他的呼吸一窒,輕柔地將人放在床榻上。黑眸默默地看著沉睡的小姑娘,一刻鍾後,陸照大步走出去。
周身籠罩著沉鬱危險的氣息。
他徑直去了宮中求見景安帝,彼時戶部左侍郎也呈上了一封奏折痛罵陸照玩忽職守,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根本不將戶部當回事。
陸照進殿的時候,左侍郎還在陰陽怪氣,聽聞他進來斜著眼睨他。
左侍郎很想看看所謂行事進退有度的陸明德這次要如何解釋反駁,眾目睽睽之下他拋下戶部的事務就跟著書童離開可是板上釘釘的。然而,陸照進了殿,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那麽多人中,程立和嚴問也都看向陸照。而陸照,臉色冷峻,隻看向高高在上的景安帝一人。
“陛下,臣有要事相稟。”陸照掀了掀官袍,跪了下去。
景安帝一直在議事堂,還不知安國公府發生的變故,見狀眯了眯眼睛,笑了一聲,“左侍郎所諫非是大事,卿不必如此。”
他做了那麽多年的皇帝,還不至於因為這麽一點雞毛蒜皮地小事處罰臣子。見陸照態度這般凝重,他甚至微微埋怨了一番左侍郎的小心眼。
提拔陸照是他的用意,左侍郎這不是存心打他的臉麵嗎?
“此事與韓大人無關,”陸照語氣淡淡,“陛下,臣方才從安國公府回來。”
眾人還未明白他說話的意思,陸照再度開口,語調冰冷。
“臣要彈劾安國公府的姻親臨川郭家。結黨營私,散布操縱輿論,意圖傾覆朝綱;抗旨不尊,夥同世家勾結,煽動攛掇東宮謀反。”
“陛下,郭家妄圖以己言代聖人言,乃滔天大罪,當誅!”
此話一出,議事堂靜得出奇。
所有朝臣包括程立在內都狠狠吸了一口冷氣,他們萬萬沒想到陸照求見竟然是要彈劾臨川郭家。
在陛下的麵前,明晃晃地指出郭家要慫恿太子謀反,陸明德他是瘋了嗎?
作者有話說:
二更遲到君。陸照要開始發瘋了,請躲避。感謝在2022,07,01 21:19:02~2022,07,02 01:59: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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