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何出此言?”三夫人微微皺眉,住在安國公府對陸照一個父母雙亡家底微薄的舉子而言是求都求不到的好事,怎麽會不妥當。


  她有一瞬間甚至懷疑陸照在借好友的口來表達對她的不滿,心下有些惱怒。


  她一個庶房的媳婦在安國公府過的不易步步維艱,能將陸照接過來背後使了不少力,陸照卻在怨她!


  陸照對姨母的反應並不意外,他拿出了早就想好的說辭,一句話便震住了三夫人,“姨母可還記得陸家是如何敗落的?”


  陸家,二十年前也是京城中鍾鳴鼎食的人家。陸照的祖父在朝中為官,一朝惹怒先帝被貶為了白身,才到了金陵生活。至於惹怒先帝的原因還要追溯到先帝的崔皇後和當今陛下身上,崔皇後得先帝寵愛,生有嫡子辰王,辰王驕縱才幹不顯,先帝立當今為太子。


  棄嫡子而立庶子引發軒然大波,陸照的祖父是當時反對最激烈的一個,言是日後必生禍端。先帝如何聽得這些話,遂殺雞儆猴,免了陸照祖父的官職,將陸家趕出了京城。


  陸家遷回金陵當日,祖父鬱鬱而終,陸照才兩歲。陸照的父親陸學一朝從高處跌下,不能接受現實,久鬱成疾,在陸照六歲的時候死在了病榻上。


  可以說陸家的傾亡始於奪嫡。


  “長公主設宴那日,太子無端出事,姨母可曾想過這背後有沒有推手。”陸照低歎,一雙眼眸清清冷冷。


  三夫人聞言臉色大變,是啊,她怎麽忘記了這一點,奪嫡是多麽敏感的一件事。大郎是陸家人,他住在府裏會不會讓人以為安國公府的人向著同樣是嫡子的靖王。再一想到輾轉得到的消息那日設宴靖王提了大郎一句,三夫人一顆心慌亂地不成樣子。


  太子是儲君,貴妃掌著宮權,一個小小的安國公府庶房根本得罪不起!


  “大郎……我是你的姨母,豈能因為陸家的往事就棄你於不顧。”三夫人眼神微微閃爍,低頭的模樣有些哀憐,“春闈過去之前,你就在這裏安安心心地住著,姨母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姨母收留照到春闈之日,一片苦心照謹記於心。”陸照神色淡淡,姨母要留他到春闈的結果出來,他眼下無法拒絕,隻好跟安國公府的人保持距離。


  “苦了你,唉,姨母在府中也沒有法子。到春闈也沒得幾日了,大郎,你快回去溫書吧。”


  “照心中明白,不過有一事照覺得還是要讓姨母知曉。七郎天資聰穎,有好學之心,卻被身邊一兩個的玩鬧迷了眼睛。若是有一個認真向學的書童在七郎身邊,七郎必勝以往。”臨行前,陸照輕描淡寫地提了句表姨母的命根子,他的表弟七郎。


  三夫人一時大驚,兒子可是她一生的依靠,大郎這話是說有異心的人想要毀了她的七郎!

  陸照離開的時候正好撞見五娘和七郎來向三夫人請晨安,他對著二人頷首示意,目光略過七郎身邊的小廝,飄然而去。


  薑晚生就和三夫人如出一轍的柔美麵容,癡癡地望著陸照遠去的背影,等到最後一片衣角都不見了才小聲嘀咕,“表兄今日也太冷淡了。”


  “表兄不是從來都是如此嗎?姐姐,快走,我們先去給祖母請安,這時候回來母親肯定等急了。”七郎還是個小孩子,大大咧咧根本沒感覺到不對。


  隻他身後一個穿著灰衣的少年眼神不安,像是心中裝了事情。


  ***

  薑昭破天荒地起了一個大早,並盛裝打扮了一番。


  她照例坐上軟轎讓人抬著從公主府到安國公府,不管安國公府的下人們眼神是多麽的驚訝,一路直行到安國公府老夫人居住的福康堂。


  薑昭下了軟轎,被福康堂的婆子畢恭畢敬地請進去一看就知道自己挑選的時機剛剛好,她的母親端敏長公主必然是吃了早膳後才會來走了過場,三嬸娘還重病在身。這個時候,福康堂中當然是隻有二房的人在。


  此時,她的好堂妹薑晴正歪在祖母的懷裏,膩歪著討人歡心,二嬸娘則在一旁說笑。


  看到她的身影,兩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


  薑昭懶洋洋地喚了一句祖母,讓人送上幾盒藥材,等到麵容頗威嚴的老夫人收下,她這才看了她們二人一眼。


  薑晴和二夫人有些不情願地起身,朝她行禮,“郡主安好。”


  薑昭點了下頭,淡淡一笑後便要告辭,“我擔心祖母身體特來探望,不過見祖母您麵色紅潤,神采煥發,想必已經大好,這也便放心了。聽聞三嬸娘也病了,我也去探望探望她。”


  老夫人本來就是故意給端敏長公主難看病的,沒想到薑昭會突然來看她,心下有點不得勁。這向來與她關係冷淡的孫女不會是來為她的母親出氣的吧?

  她警惕著,誰知道薑昭撂下輕飄飄的一句問候又要走人了,心下更不舒服起來。


  無論如何,她都是薑昭的嫡親祖母!

  “郡主姐姐這便要走了?”薑昭轉身的那刻薑晴突然出口,語氣有些尖利,“我還以為郡主姐姐會服侍過祖母用藥之後再離去呢?”


  被她一攔,薑昭心下閃過一抹異樣,她怎麽覺得她的好堂妹對她有一股莫名的敵意?這股敵意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她恍然想起了一年前薑晴出府踏青歸來的那日……


  “郡主姐姐為何不說話?是否也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孝?”見薑昭隻是側著身,精致的臉龐被屋外的一絲光線鍍上光澤,薑晴心中生恨,越發控製不住自己。


  “四娘不得無禮。”


  “晴兒快住口!”


  “放肆,郡主麵前如何容得你胡言亂語!”


  三道截然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同時對著薑晴而去。


  “四妹妹似乎是受了刺激,想必是被前日身邊好友的舉動嚇到了吧?可是頭疼腦子昏沉?”薑昭若有所思地開口,一雙清眸定定地看著薑晴。


  薑晴被她一看,呼吸驟然亂了,那日她並不知道是誰在她腦後擊了一下讓她陷入了被動的境地,這兩日一直不敢妄動隻敢在祖母跟前撒嬌討好,憋屈地看到薑昭就忍不住心中的火。


  她的頭確實因為那一擊隱隱作痛,薑昭如此說是不是她知道了什麽?

  不,她若知道肯定會對長公主說……


  “四妹妹不開口說話想必一定是如此。既然腦子有了問題,那就好生在自個兒房中養著吧,頭不疼了再出來。”薑昭麵帶擔憂,憐憫地最後看了她一眼,坐上軟轎揚長而去。


  她撂下一句話,薑晴接下來起碼有一個月的時間都得老實待著。


  坐在軟轎上,薑昭眯著大大的眼睛,偷偷笑了一聲,陸表兄若是知道自己給薑晴禁足了,會很開心吧,他一開心,那她就可以趁機提出……


  “裝著古書的匣子帶了?上好的筆墨澄心紙可拿了?”快到三房的住處,薑昭忍不住又問。


  “帶了,拿了。郡主您就放心吧。”金雲眉間閃過一分無奈,不厭其煩地又回答了一遍。


  薑昭嗯了一聲。


  軟轎停在三房,此時三嬸娘正在和自己的一兒一女用早膳,而薑三叔宿在姨娘的院子剛剛胡鬧一通。


  一聽傳報明月郡主到三房探望重病的嬸娘俱是一驚,正房的婆子連忙請郡主進去,後院薑三叔得到消息也趕緊叫水沐浴。


  “我不過是病了一場,如何能勞煩郡主來看我。快給郡主上茶,五娘,七郎,快向郡主行禮。”三夫人看到薑昭顯得格外的激動,越是小心翼翼越是知道這位侄女的身份意味著什麽。


  “自家人,三嬸娘不必多禮。五妹妹與七弟也繼續用膳吧。”薑昭讓人將藥材拿上來,語氣溫和。


  “三嬸娘病的嚴重,這些都是宮裏的藥,怕是有用到的時候。”薑昭歪在椅子上,眸光微動,沒有像老夫人一樣揭穿三嬸娘的所謂病重。


  “郡主想的周到,這藥材合適的緊。”三夫人有些受寵若驚,這還是薑昭第一次來看望她。


  “嗯,得用便好。”


  薑昭笑意盈盈,眸中漾著光,手指點了下一個古樸的小匣子,“還有一件事要問問嬸娘,三年前秋闈金陵頭名的陸表兄可是住在此地?我從舅父那裏得了幾本古書,十分喜歡。古書難得僅一冊在世,我聽聞陸表兄書法了得,想請他幫我抄一冊留下。”


  “我這就讓人去喚大郎過來。”幾乎是薑昭話音剛落,三夫人就急著開口。


  薑昭搖頭拒絕了,“不必勞煩嬸娘了,我去一趟即可,筆墨紙硯也順便帶過去。”


  “好,好,大郎馬上就要參加春闈,多讀些古書正正好。”


  ===第7節===

  ……


  薑昭一走,三夫人的臉上多了幾分光彩,看著一兒一女的目光亮的嚇人,“你們要多多和郡主相處。”


  不一會兒,薑三叔也急衝衝地到了,得知薑昭去了陸照那裏,拍拍三夫人的手言她有一個好外甥。


  三夫人嗅著他身上的水汽,眼底微有厭惡,嘴中卻柔聲道,“是啊,我這外甥念著我,前不久還說七郎念書有天分,該在身邊放一個一心向學的伴讀。”


  “你說得對,我記得旁支有幾個讀書不錯的苗子,苦於關係太遠不能到族學,就讓他們陪七郎去吧。”


  ***

  薑昭從三房的正院過去陸照住的小院沒有再坐軟轎,她慢吞吞地一步一步走著,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不停地打量周圍的環境。


  越往前走,四周也越是偏僻。最後,薑昭走到一座靠著竹林的小院子,這院子隻有一進三間房。


  抬眼看過去,三間房的正中央,擺著一張桌子,清俊無雙的陸表兄同一個年歲不大的少年正坐在一起用膳。


  似乎是察覺到了動靜,陸照抬頭,深幽的眸子立刻看過來。


  薑昭翹了翹唇角,朝他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金黃色的晨光照在她水粉色的衣裙上,映著她身後的綠意,生動極了。


  作者有話說:


  薑昭:本郡主來了。感謝在2022,05,10 03:18:35~2022,05,11 02:44: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我是人間惆悵客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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