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安國公府的喧鬧一點都沒影響到薑昭,她舒舒服服一覺睡到了月明星稀之時。
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公主府,薑昭懶洋洋地動了動手腳,身上清爽幹淨,想也知道金雲她們已經為她清洗過了。
而陸表兄肯定一醒來就離開了。
薑昭沒有喚人,先是半眯著眼睛發呆了一會兒,骨頭縫兒裏微微的發酸發痛,提醒她前不久經曆了一場極樂之事。書上寫的果然都是真的,雖然也有一些痛,但和平日裏她遭受的擰痛、脹痛、針紮痛、濕痛相比完全不值一提,所以薑昭適應的很快,也很配合。
而且,是真的好舒服啊,她又一次地喟歎陸表兄的溫柔,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許的貪戀。
對常年處在疼痛中的人而言,哪怕一絲絲的快樂也是值得回味許久的,偏這一次薑昭被抱著的時候體會到了前半輩子無與倫比的快樂。
像是失了重的小鳥兒,飄在空中的雲朵上;像是陽光下的花苞,舒展開來顏色鮮豔的花瓣;也像是從來沒有中過毒的另一個薑昭,身體前所未有的輕快起來。
此刻,薑昭覺得,她可以遲一日再去死。
拉了拉鈴鐺,金雲等人讓人傳膳,雞絲小雲吞、血燕羹、蜂蜜紅棗糕、奶果卷兒、醋芹蝦仁等熱氣騰騰的膳食擺在薑昭的麵前,她嗅著食物香甜的氣息,咽了咽口水,竟然難得的有些餓了。
珠雀將她的頭發小心地攏在肩後,薑昭一手拿著勺子一手拿著玉筷,臉頰鼓鼓的吃地頭都不抬。她從前怎麽沒覺得每日的膳食那麽美味,難道是今日公主府的廚娘格外的用心?
“舅舅是從宮裏給我撥了一個禦廚嗎?”咽下一口湯的間隙,薑昭問身邊的婢女。
金雲她們看著郡主進食香甜的模樣,又是吃驚又是欣慰,聞言笑著搖頭,“郡主,宮裏的禦膳您又不是沒有吃過,真比起來還不如我們府上的廚娘。”
哪裏是廚娘的手藝變了,是今日郡主的心情好,胃口大開。想一想,郡主都許久許久沒有好好地用一次膳了,每次都是蔫蔫地喝上幾口湯,身形纖細地令人心疼。
有的時候即便是多吃了一塊糕點,之後吃藥的時候也會吐出來。
思及今日讓郡主開心的原因,金雲決定日後見到陸郎君的時候要客氣一些。
“嗯,賞廚娘十個銀錁子。”薑昭有封邑,手裏根本不缺銀錢,心情好的時候賞人很大方,十分闊綽。
“那陸郎君那裏,郡主可有安排?”廚娘都得了賞,郡主要如何對待陸郎君。
陸表兄麽?薑昭想著方才親密接觸過的男子,吞咽的動作慢了下來。
其實她對陸照的了解不是太多,上輩子也不過是在薑晴歸寧的時候見過他一麵。薑昭隻記得,陸照是金陵人氏,亡故的母親與三房的嬸娘是姨表姐妹關係。
三年前,陸照的母親重病,彼時陸照剛通過了金陵會試,是頭名的解元。陸照的母親牽掛獨子,便拖著病體給自幼親近的三嬸娘去了信,托她多照顧陸照一番。
後來不久,陸照的母親果然就亡故了,陸照依照禮數為母守孝,也未參加次年的春闈。三嬸娘家世微薄,對金陵頭名的外甥十分看重,年前陸照出了孝便去信到金陵。
陸照要在京城參加春闈,上個月便拿著書信上門拜見,更在父親和三叔挽留之下留在了安國公府,一直到了今日。
而半個月後便是春闈。
她能給陸表兄的東西很多,但陸表兄想要什麽呢?薑昭細細地思索,先是把主意打到了春闈的身上,她要不要從舅舅那裏套個口風,將春闈的內幕悄咪咪地透露一些給陸表兄?
不,不行!薑昭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陸表兄是君子,她若是這麽幹了不僅辱沒了他的才華而且對其他的舉子不公平。
再說,她尋死前模糊聽說過二嬸娘炫耀女婿是個探花郎,二嬸娘的女婿不就是陸照嗎?也正是因為陸照成了探花,二嬸娘才沒那麽反對他和薑晴的婚事。
可見,陸表兄本身就是有才學的。
“郡主若實在想不到,不如和廚娘一般,厚厚地賞賜陸郎君一份金銀?”金雲看郡主苦惱的模樣,開口建議。
她雖然在公主府,但是對安國公府發生的事情也十分了解。下人們多踩低拜高,金雲曾聽過有人暗中嘲笑三房,來了個親戚也窮酸得很,上門打秋風。
想來,陸郎君應該手下不寬裕,郡主賞他金銀豈不正合適。
再者,金雲她這般說也有自己的心思。金銀對於世家權貴而言是最易得的東西,端看郡主隨手賞廚娘便知道。若是郡主同意她的建議,那也說明郡主對陸郎君隻是一時興起,根本不上心。反之的話,接下來郡主和陸郎君定然還會有牽扯……
“不行,陸表兄氣質清貴,定然是不喜金銀等俗物。”薑昭一口否決,她可知道舅舅身邊的那些老大人們暗中收禮的時候不要金銀,多是收些書畫玉石之類。
送玉石代表的意思有些曖昧,還容易被他人看出來貓膩。
於是,薑昭決定要送陸表兄名貴的書畫,孤本最佳!
“今日孟家女同太子的事情,父親和母親如何反應?”薑昭吃的有些發撐,身子軟軟地歪在榻上,終於有興趣了解太子和孟家女一事。
“郡主,那可真是太精彩了,聽說……被公爺和公主殿下堵在了房裏,靖王殿下和兩位皇子都在,全都看見了他們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訴衷情。殿下大怒,當即要人駕馬車入宮覲見陛下,好歹被公爺給攔下了。公爺還派世子送走了幾位殿下,知事的下人也全都敲打了一遍,不準人說出去。”寶雀繪聲繪色地將聽到的傳聞說與薑昭聽,手舞足蹈的模樣逗薑昭噗嗤一下笑出聲。
母親這些年的脾氣見長,還好父親記得太子現在還是儲君。怎麽能將此事光明正大地鬧出來?到時既傷了皇家的顏麵又狠狠得罪了貴妃太子。隻有隱忍不發,暗暗地將事情捅到皇帝舅舅麵前,才能得到最大的實惠。
反正那麽多人親眼目睹,舅舅手裏還有充當耳目的玄冥司,遲早會知道發生了什麽。
“母親的心情本郡主能理會,還是本郡主給舅舅去一封書信吧。”薑昭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準備寫一封書信傳到宮裏。
將今日的事情交代清楚是其次,薑昭主要是惦記上了皇帝舅舅內庫的幾本古書,前朝大家的珍藏,是僅此一冊的孤本啊。
陸表兄應該會喜歡的吧。如果他喜歡的話,那她可不可以借機再與他春風一度?
薑昭唇角微翹,心裏的小算盤打的劈裏啪啦響。
“另外,安排幾個人去查查薑晴和二叔最近一兩年可有異常。”一封信寫到尾聲,她又低聲吩咐了一句。
***
次日,安國公府的氣氛異常沉悶壓抑,尤其在東宮以及太子的外家分別派人送來了一車珍寶後,府中的異樣就連神經大條的書童陸十都感覺到了。
“郎君,您看那邊的馬車帶金,是宮裏來的,還有那幾輛,聽說都來自高貴妃的娘家。”
陸十跟著郎君從安國公府的角門出來,不錯眼地望著大門處占了半條街的馬車,心中也覺得奇怪,“長公主殿下難道今日還要再辦一場宴會?可府中,萬萬不像啊,今日我去領膳食的時候都不敢說話。”
陸照聞言,遠遠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語氣平淡,“走吧,我們身上的銀子全帶齊了?”
說起來郎君從昨日歸來後也很奇怪,今日還要他拿著銀子,出府賃宅。在安國公府住著不好嗎?陸十收起心中的疑惑,忙點頭,“都帶齊了,郎君,總共是一百零五兩三錢銀子。”
陸家從陸照的父親在時逐漸破落,而陸照父親去世時陸照不過才六歲,孤兒寡母在如狼似虎的族人覬覦之下隻堪堪守住了家業的兩成。
陸母不善經營,便將所有的希望放在了陸照的身上,專心供他進學,多年耗費,到了今日,陸照的身上隻剩下了一百兩銀子。
金陵倒是還有些田地和老宅,可遠水解不了近渴。
前世的陸首輔已經飛快地估算起幾城的物價,東城最富住不得,南城魚龍混雜位置偏遠不能住,想來想去隻有到西城和北城去賃宅。
“我們去北城,再尋中人。”陸照做下決定,帶著書童開始奔波。
奈何事與願違,因為臨近春闈,全國各地的舉子都要到京城來,京城中的客棧住滿了人,稍稍看的過去的房舍也都全租出去了。
所以中人領著陸照到北城奔走了一個多時辰,最後隻尋到兩處空著的宅子。一處宅子破爛不堪,要休整過才能住人,時間來不及,陸照隻瞥了一眼就搖了搖頭。
另一處宅子倒是好好的屋舍齊全,還附帶了不算小的院子,然而這宅子屋主要價每月十五兩,還必須租滿一年!
手中隻有一百兩銀子的陸首輔麵不改色地給了中人五十個銅板的辛苦費,帶著書童又回到了安國公府的角門。
“郎君,不若我們等到春闈結束後再搬出去?那時肯定就有空的宅院了。”考不中的舉子肯定要退房回鄉,陸十當然沒有把自家郎君算在其中。
“明日,我們去西城,如果再尋不到就去南城。”陸照做下的決定從未有過更改,安國公府他絕對不能再留下去。
不單單是因為上輩子的屈辱經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昨晚,他夢到了不該夢到的人。
三十六歲的陸首輔第一次同女子肌膚相親,二十二歲年輕的身體熱情地記住了那股滋味。
作者有話說:
薑昭:好想再來一回啊~
陸照:其實,金銀並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