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痕跡
第58章 痕跡
明琬隱約記得是小花出主意, 從房中取了一壇好酒相贈,說夜宴時讓她與聞致邀月對酌,趁酒酣情正濃,兩人再開誠布公地將心中嫌隙說清楚。
當時, 小花寶貝似的抱著那壇酒, 賊兮兮說道:“嫂子可別小看這壇酒, 我可是珍藏了好些年,和普通酒大不相同,保管一杯入口冰釋前嫌, 兩杯下肚便是掏心窩子的話也能挖出來,三杯入腹忘憂忘恨, 飄然若仙滿室生春。”
明琬很是懷疑小花這主意的可信度。若世間真有如此美酒良藥,可解千愁化萬憂, 沒有生老病死怨憎嗔癡的煩惱,還要她這大夫作甚?
她倒了一杯酒嚐嚐味道,是微甜的,頗有果酒的芬芳,便忍不住將一盞都飲盡了。
從前要嚐藥辨藥, 為了保持鼻舌的靈敏,明承遠從不許她沾烈酒,隻有在逢年過節時才能嚐一碗用水和糖衝淡的甜酒解饞,故而明琬的酒量素來極差。那壇竹葉春雖說入口甘甜,卻後勁極大, 沒過一盞茶的時辰明琬便飄飄然不知今夕何夕。
後來, 好像聞致來了……
“我要狠狠地懲罰你!”
“你,給我跪下!”
“你不是想和我重歸於好麽,就這麽點誠意?”
“給我寬衣脫鞋。”
“別掃興!”
明琬捂著鈍痛的腦袋, 昨夜醉酒後的零碎記憶爭先恐後湧了上來,記憶仿佛籠罩著一層橙紅色的薄紗,朦朦朧朧,辨不清是真是幻。
明琬記得好像是自己先咬了聞致,糊裏糊塗對他肆意輕薄了一番,後來不知怎的,等她回過神來時已被聞致抵在榻上凶狠地親吻。聞致的呼吸很燙,腦後半披散的長發自肩頭垂下,溫柔地掃過明琬的鼻端,惹得她扭頭連連打了兩個噴嚏。
聞致的身子很沉,觸及上身緊實勻稱的肌肉,明琬難以呼吸,便皺著眉掙紮起來,推搡之間似乎還抬手打到了聞致的臉頰,很清脆的一聲響。
霎時,兩人都怔了一怔。
明琬醉得厲害,渾渾噩噩地看著聞致,被他盯得有些心虛忐忑。明琬以為聞致會生氣打回來,但他沒有,隻是輕輕握住她的指尖送到唇邊一吻,啞聲道:“小心些。”
再後來如何,她什麽也不記得了。
此時,被她趁醉捉弄輕薄的對象就躺在身側,目光深沉地望著她,靜默無聲,勝過千言。
明琬腦中一片空白,忽的坐起身挪遠些,薄薄的錦被自身上滑落,露出了純白的裏衣……好歹還算衣裳完整。
見她下意識往榻裏挪移的動作,聞致眸色黯了黯,也跟著坐起身來,薄紗錦帳跟著輕輕鼓動,燭光透過紗帳暈染一片昏暗曖,昧的暖黃。聞致起身時,衣襟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敞開些許,明琬看到了他從頸側到心口的一溜兒痕跡……
就,很令人窒息。
明琬調開了視線。
倒不是因為難看或是別的什麽,聞致無論何時都是賞心悅目的,不知是不是燭火的緣故,他的麵容不似平日那般冷白嚴肅,唇色微豔,襯著衣襟下隱約可見的痕跡頗有種說不出的清傲靡靡之氣……讓人口幹舌燥,難以直視。
明琬剛考入太醫署的那年也喝醉過,拔光了老師種的藥草,還跳到池子裏撈了半個時辰的月亮,最後被氣得吹胡子的老師送到明承遠那兒,很是責罰了一頓。她隻當自己醉了會頑皮些,竟不知還有這等殺傷力。
“你……”
她剛說了一個字,聞致便立即抬起頭來,眸中有暈開希冀的亮光,仿若萬千星子揉碎在兩汪墨色之中。
事情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意外。明琬亂了心神,在他的注視下臉頰滾燙,渾身血液衝頂,半晌才道:“我……欺負你了?”
她措辭半晌,隻來得及想出“欺負”這一個不倫不類的詞,頭疼道:“我們,有沒有……那個……”
後麵的事她已然記不清了,如今頭疼腰也酸,聞致又是那副樣子,她真的不確定昨夜是否圓了周公之禮,隻是隱約嗅到有些許不同尋常的氣息。
也,不敢掀開被褥去看。
聞致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沉沉反問道:“哪個?”
“你……”
算了,懶得糾結。明琬臉頰燥熱,強忍著心亂低聲道:“你為何,不阻止我?”
聞致沒說話,但整張深俊的臉上都寫滿了‘我為何要阻止’幾個大字。
見明琬始終捂著腦袋,聞致輕輕皺起長眉,伸手去揉她的太陽穴,用睡後特有的低啞嗓音道:“還是不舒服?”
這一句話著實惹人遐思。明琬下意識後仰些許,躲開了那隻骨節分明的手。
聞致的指尖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垂下手,嗓音沉了些許,緩緩道:“你喝醉了,酒醉之人行為不受控製,不必放在心上。你若難堪,今夜之事便當做什麽也沒發生。”
他學會騙人了,滿口違心之言。
聞致這般心思縝密之人,若真想當做無事發生,早該趁她酒醉未醒離開回房,而不是留下來陪她胡鬧。既然事後同榻而眠,等她蘇醒,則必是打好算盤試探,看她是否會心軟動情。
聞致此刻的神情,無一絲一毫平日的殺伐之態,反而隱忍得像個被始亂終棄的小媳婦。
宿醉之後思維渾噩,明琬滿腹亂糟糟的心緒不知該從何理起,隻好道:“聞致,你讓我想清楚。”
聞致盯了她許久,而後垂眸道:“我知道了。”
天還未亮,巷外隱隱傳來幾聲雞鳴。
聞致掀開被褥,穿著單薄的衣裳下榻,躬身將榻邊和地上散落的衣裳撿起來,一件件緩慢地穿戴齊整。
趁著聞致穿戴的間隙,明琬趕緊輕聲掀開被褥檢查了一番,褥子十分幹淨,並無傳聞中歡好後落下的紅。她仿佛卸下千斤重擔,總算挽回了幾分顏麵。
不過話說回來,昨夜她那般鬧騰,聞致依然堅守了最後的底線,多少有些出乎意料。聞致那個人說話帶刃,常常紅著眼發狂似的說要圈禁她,將她永遠鎖在自己身邊,可每每到了關鍵時刻,從不舍得動她一根手指……
明琬坐在榻上怔怔地想,不知這是否也算是一種疼愛?
銅壺滴漏,天色尚暗,聞致已在披最後一件外袍。明琬隔著紗帳打量他的背影,若是一直不開口,倒顯得涼薄寡情了,便脫口而出道:“天還未亮,你去哪裏?”
說完,她險些咬住自己的舌頭。
大意了,這句話倒像是在挽留。
聞致果真停了動作轉身,即便是隔著紗帳,明琬也能感受到他兩道炙熱的視線穿透而來。好在他隻是低沉道:“換官服,去上朝。”
朝臣辛苦,每日卯時,天還未亮便要等候上朝。明琬舒了一口氣,想了想,輕聲道:“路上小心。”
聞致“嗯”了聲,卻並未立即離去。
他站在銅鏡前,微微低著頭,一手摸向頸側處,良久不語。
明琬知道他在想什麽。他身為一朝首輔自當以身作則,而脖子上的痕跡太明顯,有失儀態,會被彈劾毀謗。
作為始作俑者,明琬難以坐視不管。遲疑片刻,她低聲內疚道:“你頸側那個……可否要我幫你?”
聞致顯然就在等她心軟開口,遂應允:“好。”
明琬披衣下榻,拉開門讓耳間值夜的侍婢送了些許冰塊過來,而後讓聞致坐在椅中,側著頭,以拇指指腹輕輕打圈,待來回推散皮膚下的淤血,再用置了冰塊的小手爐敷在痕跡處。
四月天,夜裏仍有些涼寒,冰塊觸及皮膚,聞致微微皺眉。
“忍忍罷。”明琬躲開視線道,“若不急著上朝,便盡量久敷些。”
“要敷多久?”聞致問,語氣難得溫和平靜。
明琬也沒有多少把握,想了想道:“以前有人鬥武,臉上磕了淤青,我也是用推拿加冰敷的法子助其散淤的,大半日痕跡便很淡了。不過你要上朝,時辰不夠,我再想想其他的法子。”
聞致的心思已然跑偏,問道:“鬥武?男子?”
“是,章似白。”
聞致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方才的平靜蕩然無存,冷冷道:“我厭惡此人。”
他的臉色已經夠冷了,還要冰作甚?明琬不想理會他這時常發作的脾氣,隻將置冰的手爐往聞致手中一塞,道:“你厭惡與我何幹?自己拿著。”
她翻箱倒櫃用脂粉調和藥膏,輕輕點在聞致的頸側,總算蓋住了那惱人的痕跡。
“好了。”明琬收回手,端詳著聞致的脖子,仔細檢查一番方道,“衣襟當心些,莫要蹭掉遮蓋的脂粉。”
===嫁給殘疾首輔衝喜 第55節===
聞致沒應聲。
明琬疑惑抬頭,便被握住手,輕輕攬進一個結實清冷的懷抱。鼻端盡是淡淡的木香,讓她想起了昨夜那場荒唐的鬧劇。
她不得不舉起手,以免指尖的膏泥蹭在聞致精貴的袍子上。
“聞致,你這又是作甚?上朝要遲了。”
她掙了掙,聞致恍若不覺,在她耳畔低啞道:“都說破鏡難圓,我從來不信。明琬,我們和好……可好?”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蓋樓最高的那條評論……
就,很羨慕大家有那麽多朋友(笑哭)。
ps:二更大概率在淩晨了,大家先睡叭,明早再起來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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