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170章
甚至當聽說寧氏被鎖拿進了大牢,魏王便冷笑了一聲。
“承恩公坐不住的。”他一邊命人去守著在承恩公府麵前算得上是沒有權勢的那一家子人,務必不要讓他們受到承恩公的傷害,一邊對自己的妻子輕聲說道,“他如果對寧氏袖手旁觀,那戚家二房就爬不起來。如果他想救她,撐住承恩公府的聲譽……一個竟然幫著罪人,不問公道與律法的人,就算寧氏能脫罪,他恐怕在朝中的影響力就全完了。”
當初承恩公因為戚三老爺那件事,已經失去了朝野信任。
他再想要為寧氏張目,那朝中誰還會信任他,尊重他。
“他會救她。”戚顏若有所思地說道。
她知道承恩公的心性。
因此,她也知道承恩公會如何選擇。
所謂的公道良心,從不是承恩公的信念。
他隻求戚家的榮華富貴,求自己的權勢滔天,哪裏管別人的血淚與死活。
因為知道承恩公會做出怎樣的選擇,戚顏的心裏對承恩公愈發厭惡。
她雖然也知道承恩公最近身體不好,卻沒什麽更在乎的,隻是聽說寧氏被鎖拿進了大牢,已經養病日久不出門見人的承恩公這一次竟然出現了。
他拖著病懨懨的身體到處奔走,希望說動一些衙門的人,把寧氏給救出來。
可這一次,因成王與魏王都在盯著,沒有人會理會承恩公。
承恩公隻能去見了寧氏一麵。
寧氏哭哭啼啼不知說了什麽,承恩公鐵青著臉走了。
這些事,戚顏全都知道。
等衙門在審理了這樁多年之前的案子,又有許多其他的細節要去搜羅,因此隻羈押了寧氏之後,戚顏見這件事很順遂,便也不必讓魏王整日裏圍著這樣的事轉,由著魏王去忙公事,自己跟進。
那家人本以為承恩公府會帶給他們莫大的壓力,沒想到成王府與魏王府護著他們,沒有讓他們受到戚家的傷害,因此格外感激,上門來道謝。
戚顏就想到了阿嬌,問及他們對阿嬌的態度。
阿嬌願不願意跟他們回家不知道。
可說起阿嬌的時候,那家人顯出了非同一般的冷漠。
“那是兄長獨女,我怎麽可能不疼愛想念。”說起當年的事,那寧氏亡夫的弟弟便對戚顏坦然地說道,“當年兄長任上病沒了,她的母親又丟下她一走了之,我千裏迢迢去了邊關,想要帶孩子回家養育。畢竟這是兄長獨苗,雖然咱們家不算大富大貴,可好好養大一個孩子卻使得的。”
他去了邊關,一則要帶年輕過世的兄長回老家安葬,另一則就是為了抱孩子回家養。
“可那時候,有位將軍夫人死活不讓。口口聲聲,大聲嚷嚷我們會刻薄孩子,說孩子寄人籬下,往後不知道多可憐。”
阿嬌的叔父木然地說起當年的事,抹了一把臉說道,“那位夫人鬧得厲害,篤定了我們不是好人,身邊還有好些女眷跟她一塊兒擠兌我們。我……我忙著要把兄長入土為安,實在沒有精力。見她死活不肯把孩子給我們,一副我們要謀財害命的樣子,就想著把兄長家裏的財產都留給那孩子,以後再接她回來。”
這些事,涉及到了當年的內情,是王棟都不知道的。
本作為阿嬌的養父,他想著問問阿嬌這叔父對阿嬌是送去出家還是什麽的態度,沒有想到聽到這話,不由驚呆了。
當年,他妻子口口聲聲可是阿嬌的祖父家不肯養她,才把阿嬌接在身邊。
可如今,卻反而是他的妻子搶了人家的孩子。
還沒有給人養好,養成如今這樣一副可惡的脾氣。
“這件事,我竟從不知道。”王棟坐在一旁喃喃地說道。
因已經拜見過魏王府,且王棟幫著他們一家人安頓,守護他們,阿嬌的叔父便露出幾分愧疚。
“一開始,我們心裏也怨恨將軍,讓我們血脈分離。可這些年我們知道那孩子在將軍的府上受盡寵愛,將軍很疼愛她,且將軍夫人也說,作為將軍養女,出身更顯赫一些,比留在咱們家裏隻嫁個尋常百姓人家好得多。因此我們才不再提及把孩子接回來。”
他頓了頓,就安慰手足無措的王棟說道,“將軍夫人也是好意。或許,沒爹的孩子的確更可憐。為了這個孩子,”他低低地歎氣說道,“我當年本想把兄長的財產留給她,可誰知道那女人……寧氏心狠,卷了能收拾走的金銀細軟跑了,留下的隻有少少的錢財。恐將軍府養孩子要花費得多,每年我們都往將軍府送二百兩銀子。知道這點銀子不被將軍夫人放在眼裏,並不多,可也是我們盡力拿出來的,對孩子的一份心意了。”
王棟,王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的臉色鐵青。
他在邊關一向不多去在意後宅之事,將中饋托付給妻子,從不問及。
因此,他實在想不到,早些年妻子口口聲聲對阿嬌薄情無義的祖父家,每年竟然還給將軍府送了銀子的!
被蒙在鼓裏的驚怒,讓王棟幾乎忍耐不住,立時就想回去質問自己的妻子。
他的臉色鐵青,瞧著難看極了,這樣微微猙獰了的臉色,讓阿嬌的叔父疑惑了一下,便對安靜細聽的戚顏說,“這些舊事,我並不想再提。如今與王妃說隻不過是想讓王妃知道,對阿嬌這個孩子,我們實在無能為力。”
他疲憊地說道,“打從回了家,她吃穿用度都是頭一份,家中孩子們有的她都有,孩子們沒有的,她也有……我父親格外疼惜她,想著她沒有養在咱們的身邊,實在可憐。可她一轉頭就跑了,不僅跑了,還是哄了家中年幼的堂妹一同去鑽人山人海的廟會,趁著人多擁擠,衝開了跟著的奴仆跑了。她把她堂妹丟在廟會上,孩子小,險些丟了。”
戚顏不由露出幾分關切。
“孩子沒有受驚嚇吧?”
若是年幼,與仆從又失散,一個落單的小姑娘會遇到什麽,誰也說不好。
想一想,她的心裏也生出了後怕來。
“受了驚,那孩子大病一場,那是我最小的女兒。”阿嬌的叔父苦笑著說道,“因這件事,我心裏也惱了。明知道她嘴裏天天念叨什麽王爺王爺的,知道她八成是上京來了,我也沒有找她。她心裏沒有咱們一家子,我不願意做以德報怨的事。難道隻有兄長的女兒是人,我的女兒就不是人,活該被人禍害不成?”
他因小女兒受到的傷害,恨極了阿嬌。
因此,知道阿嬌是往京都跑,他都沒去找,甚至都沒有往將軍府去報信。
這樣的報複,或許被旁人會說一句過於刻薄了。
可戚顏卻並沒有怎麽想。
為了所謂的愛情,身邊的人死活都不在意,她隻會說阿嬌更可惡些。
不過阿嬌叔父今日說這些話,卻不僅僅是在對戚顏抱怨。
而是他擺明了不會歡迎阿嬌回到家裏去。
這倒也是情有可原。
戚顏便看向王棟輕聲問道,“既如此,就讓阿嬌在莊子上種地?”
王棟雖然心中驚怒,被妻子這麽多年顛倒黑白氣得雙手哆嗦,卻努力對戚顏擠出笑容來說道,“王妃不必擔心她。讓她在莊子上種地,是以為她沒有犯過錯。如今,她做了那等惡事。”
把小姑娘丟在廟會上自己跑了這種事,王棟不能容忍。他臉色微微沉著地說道,“我送她去邊關挖煤。”
阿嬌既然不知道一個孤零零的女孩子可能會受到什麽傷害,那王棟就教教她。
他不可能把阿嬌送到那種肮髒的地方去作踐。
不過,讓她過上十年在煤礦挖煤的日子,讓她知道知道另一種生不如死,還是可以做到的。
戚顏垂了垂眼睛。
她微微頷首。
“既如此,那就隨王將軍吧。”
阿嬌的叔父微微詫異,卻並沒有為阿嬌求情。
畢竟,如果他的女兒當日險些會遇到更不好的事。
“好了,讓她去見寧氏一麵。我想看看,她是會原諒她的母親,還是怎樣。”戚顏隻是最後想確定,阿嬌到底有沒有心罷了。
她吩咐了一聲也就罷了,也沒有興趣去看阿嬌與寧氏的母女見麵。
不過據說在大牢裏,阿嬌與寧氏母女抱頭痛哭,她幾乎是瞬間就原諒了自己的母親。
阿嬌的叔父知道以後,就徹底不管阿嬌的事了。
倒是寧氏沒有想到會遇到自己當年的女兒,在一瞬間的慌亂之後,心裏有了一個更厲害的主意。
她對已經生得花容月貌,嬌豔美麗,又渴盼她帶自己回承恩公府做世族貴女的女兒極盡慈愛,將自己拋棄她說得那麽迫不得已,又展望日後疼愛她,愛惜她,讓阿嬌感動得眼裏隻剩下她了,母女倆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阿嬌甚至願意為寧氏作證,自己的父親是病死,所謂的毒殺是陰謀陷害。
這就涉及到了戚二老爺的死因。
衙門又開始找上了承恩公府。
因知道他們試探著要給戚二老爺驗屍,承恩公想到寧氏的話,不由抽搐著眼角,將他們勸走。
到了這一天的夜間,承恩公帶著心腹出現在死寂的戚家的祖墳。
命人將大桶大桶的桐油淋在弟弟的墳頭,承恩公漠然地往墳頭丟了火把。
眼看著大火衝天而起,轉眼之間戚二老爺的墳頭就被燒得精光,承恩公輕歎了一聲。
“二弟,為兄也是迫不得已,你可別怨我。”
他隻是為了守護這個家,有什麽錯呢?
承恩公覺得自己沒錯,卻不知道魏王府的人早就在盯著戚家的一舉一動。
眼見戚二老爺墳頭起火,他們就往魏王麵前稟告。
魏王並不惱怒,相反,還對戚顏笑了笑。
“你看,用不著咱們動手,他自己就把戚二給挫骨揚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