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155章
哪怕是發現被寧氏戕害,那一瞬間受到的打擊,也趕不上寧氏此刻的這一句話。
戚二老爺捂著肚子在床上翻滾,卻掙紮著看向寧氏的方向。
他的嘴裏鮮血流淌在衣襟上,連眼睛都變得赤紅。
那巨大的打擊還有痛苦,是身體上的劇痛都無法比擬的。
“你說什麽?”他掙紮著,聲音沙啞地問道。
問完這一句話,他又吐出一口血。
可是他受到的打擊,怎麽能說得清呢?
他一直以為自己有後了。
有了兒子。
為了這個兒子,他把寧氏母子接進來。
為了這個兒子,他拋棄妻女。
恩愛的妻子,孝順的女兒,他全都不要了,隻為了這個兒子。
因為隻有兒子才是能延續他血脈的。
可如今,寧氏說那不是他的兒子。
怎麽可能。
“不,不可能……”他喃喃地說道,“你怎麽可能……小三,那小三……”
那他是誰的兒子?
他霍然想到了什麽,充血了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寧氏。
寧氏卻隻笑靨如花地款款走到他的麵前嬌笑著說道,“自然是王先生的呀。二表哥,你總是不能讓我有孕,我又很想進戚家的門,需要一個兒子。你不中用,那我就請旁人幫幫我。反正,你不是把我托付給他,讓他好好照顧我麽?”
她隱藏在京都,戚二老爺還要道貌岸然做個君子的時候,把她托付給他的好友,讓好友幫他藏著。
既然這樣,都把她托付給旁人,她再與旁人有個什麽,戚二老爺也怨不得她。
要怪,就怪戚二老爺自己不中用。
不能讓女子有孕,她還不能求旁人幫幫她不成?
她是個輕浮的女子,他一向都知道。
既然知道,又何必約束她?
寧氏笑吟吟的目光讓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的戚二老爺抽搐了一下身體。
那話語裏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刀子一樣切割在他的心上。
女子,友人,合起夥來背叛他,把他當個傻子。
可他卻還以為他們都是好的,甚至為了他們,把自己身邊的人都趕走。
所謂自作聰明,說的大概就是他了吧。
“他不是戚家子……爵位……皇後……”他最後喃喃地說著。
“爵位自然還是小三的。至於皇後,二表哥,說句不中聽的話。”寧氏俯身看著血淚混合了滿臉,抽搐著,痛苦著的男人,輕聲說道,“皇後心裏也沒有把你這個二叔當回事兒呀!若但凡看重你,怎麽會奪你兒子的爵位?就是因為不把你放在心裏,所以才會肆無忌憚地對你。二表哥,你也別怪咱們都對你這麽無情,你不就喜歡咱們這樣的女人麽。”
真心對他的,他棄之如敝屣。
對他不真心的,如今要了他的命。
巨大的後悔,還有不知從何而來,曾經記憶深處的妻子,女兒的歡笑在戚二老爺的耳邊傳來。
恍恍惚惚,慢慢地,他眼裏的血淚流淌得更多,揪著自己的衣襟,哪怕滿嘴都是鮮血,說不出話來,可嘴唇也顫抖著,仿佛叫了一聲鄭氏的名字。
看著他無力地扯著床單跌落在床上,瞪大了一雙眼睛,死了也閉不了眼的樣子,寧氏沉默半晌,探身過去試過,見沒有了生息,這才流著眼淚跑出去,大聲叫道,“快來人啊!”
她傷心可憐地哭起來,一副痛苦的樣子,隻留下了空蕩蕩的房間裏,戚二老爺那瞪著眼睛死不瞑目的身體。
等承恩公府大聲喧嘩起來,被寧氏找來的人驚動,戚二老爺早就涼了。
寧氏哭著跪到在床邊,哭著說道,“不過是多喝了些酒,老爺怎麽就去了呢!”
她哭著爬到了承恩公的腳下說道,“恐老爺酒大傷身,我還給他喝了解酒湯,可怎麽會這樣呢!”她失去了丈夫,傷心欲絕,整個人都被打擊得恍惚了起來,起身就撲到了戚二老爺的床邊哭著叫道,“二表哥!你怎麽隻留下我們母子,我們往後怎麽辦啊!”
她失去了夫君,孩子失去了父親,這是多麽可憐的事。
承恩公被這樣悲痛欲絕的女子感動了。
就算是被夫君傷害,卻依舊愛著他,這得是怎樣的感情。
更何況承恩公也心虛。
戚二老爺喝了酒就過世,這是不是因為白天裏,他把弟弟打出了內傷的緣故?
因為受了內傷,又喝了那麽多的酒,所以才會驟然過世?
想想這些,承恩公越發感覺到對不住寧氏。
哪怕戚二老爺如今死了,不再有人拒絕將世子爵位歸還,可看著孤苦伶仃的孤兒寡母,誰還能說出讓二房交還爵位的事?
這件事,承恩公就再也說不出口。
因寧氏暈厥了過去,戚二老爺的後事就隻能讓承恩公辦了。
他沉默地往朝廷裏告了假,開始操辦戚二老爺的喪事。
這消息一傳到魏王府,戚顏就抿了抿嘴角。
寧氏下手可真夠果斷的。
“這恐怕是寧氏的手筆。”她跟魏王輕聲說道。
哀兵必勝。
戚二老爺一死,誰還有臉管寧氏要承恩公世子爵位?
說起這件事,戚顏心裏就唏噓。
前世,戚二老爺死在了失去了女兒的鄭氏的手裏。
今生,鄭氏與戚茹過得幸福快樂,自由自在,他卻被自己那麽高高興興迎娶進門的女子給弄死了。
戚顏半點都不同情他。
納了外室,又沒有真心,隻不過是拿外室當替身,就別管人家外室也把他當踏腳石不是?
“活該。”她不感到悲傷,反而對魏王說道,“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與那樣的女人勾勾搭搭。既然這樣,死在人家的手上也不過是活該罷了。”
她這話說得過於刻薄,也不寬容,甚至還很惡毒。魏王卻笑著攬著她的肩膀同意她說道,“你說的對。他的確活該。”頓了頓,魏王眯起眼睛緩緩地說道,“我當初就說,那寧氏不是省油的燈。如今看來,承恩公府多了一個她,就消停不下來。”
寧氏手段狠毒,戚顏卻心有餘悸地說道,“虧了嬸嬸與三妹妹直接搬走,要不然,恐怕著了寧氏的毒手。”
寧氏這個女人,手段狠毒,心也狠毒。
無論是戚二老爺的死,還是當初要把戚貴妃嫁給不好的男人,都是她的主意。
這麽想想,鄭氏和戚茹早就離開戚家,不跟她參合,到也算是幸運。
不過如今寧氏做了寡婦。
又做了一次寡婦。
也不知道她還想幹什麽。
“這事兒三妹妹應該已經知道了。”戚茹應該知道戚二老爺突然就這麽死了,戚顏沉吟了片刻,覺得寧氏這樣的性子,往後不知會幹出什麽,突然想到一件事,便若有所思地對魏王說道,“她當年不是嫁過人,之後說夫君過世了麽?”
見魏王微微點頭,戚顏便喃喃地說道,“她之前與我爭執的時候,談及當年婚事時滿臉憤恨,怨恨頗深,是很不喜歡那門婚事的。既如此,你說她當年做了寡婦……”
寧氏能這麽輕鬆地弄死了戚二老爺,瞧著不像是個生手。
她也不是頭一次做寡婦了。
當日在宮中被戚顏揭穿了她的真麵目的時候,她幾乎是脫口而出了一些什麽。
似乎很怨恨她的第一次婚事似的。
戚顏就覺得,戚二老爺並不無辜,可當年若是有無辜的人被寧氏謀害,那也應該當寧氏受到懲罰。
她輕輕地握著魏王的手,搖晃著他的手臂說道,“得去查查當年她前頭夫君到底是怎麽過世。而且,她嫁的都是怎樣的人家。”
寧氏再一次出現在京都,就是以戚二老爺多年外室的身份。
從前的事,大家都沒有放在心上,可如今戚顏就覺得,很有必要要去看看,寧氏是不是從前也做過喪盡天良的事。
她搖晃著魏王的手臂,魏王的心都快飛了。
探身親了親戚顏的臉頰,魏王的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好。”
寧氏從前的事大家從前不在意,所以都不清楚。
可若是當真要去查,怎麽可能查不出來。
魏王便命身邊的人去查寧氏當初嫁去了哪裏,嫁給的又是什麽人,那人又是怎麽過世的。
這些尚且需要一些時間,不必細表,隻說戚二老爺過世這件事發生後,承恩公府竟然還派了人來求見戚顏,說到底是戚顏的叔父,喪禮上得見人。
戚顏給戚二老爺守喪披麻戴孝才叫見了鬼,她不在靈堂上說一句活該就不錯了,隻命人將承恩公府的下人趕走,又命人去看望自己的妹妹戚茹。既然能尋到她的門上,那承恩公府的人當然不會放過戚二老爺的親生女兒。
他們去了東林王府。
過了兩天,戚茹就與陸安一同來了。
“母親聽說他沒了,說他活該。”戚茹揉了揉自己最近被打攪得睡不著變得酸澀的眼睛,打著哈欠對戚顏說道,“三天兩頭派人過來,是我是戚家女,是他的親閨女,喪事上看不見人,這是不孝。好在都讓我母親給擋回去了。”
她頭一個因戚二老爺死了高興的母親是鄭氏,後頭擋住承恩公府的人的卻是東林王妃了。
戚顏便關心地問道,“沒有讓王嬸操勞吧?”
“沒有沒有。不過虧了有母親擋在前麵,不然我的麻煩不知多少。”
東林王妃身為長輩,自然可以擋住承恩公府的人。
可如果讓戚茹直麵承恩公府的人,但凡說了什麽,回頭他們又要敗壞她的名聲了。
畢竟戚二老爺是做爹的。
戚茹這親閨女親爹死了人影都不見,那不也會被人批評說不孝麽。
“那你去給他守靈麽?”戚顏忍著笑問道。
“不去了。閨女不值錢,傳宗接代的兒子才值錢。讓他兒子給他守去,他上路上得也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