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鴻門宴
老三的老爸是星城公安局高層,可惜他缺乏「官二代」格局,居然開家小飯館瞎折騰,說出去令人齒冷。
周六下午,老三回了趟家。進屋,老媽見他背後沒跟著一個漂亮妹子,看他的眼神便又當看千古罪人了。
老三急忙竄進書房,如此這般將英子的事跟老爸說了。老爸仔細看了他兩眼,輕描淡寫說了句,知道了。做官的,說話習慣滴水不漏,跟兒子也來這套。
老三跟老爸說話時,老媽在門外支起耳朵聽了個明白,眼裡異彩紛呈。老三也沒去點破,老媽為人師表,但發起飆來銳不可擋,有她在老爸旁邊東風吹戰鼓擂,事情好辦多了。
回到飯館,英子正跟魯小藝唧唧喳喳聊得起勁,花影凌亂的樣子。
老三跟魯小藝說事情已經跟老爸說了,成不成就聽天由命了。
魯小藝高興地說:「哥,你開口,事情准成。」她清楚老三從不輕易求他老爸,父子間總是彬彬有禮的有距離,那老刑警心裡滿是失落,這事不怎麼犯紀律,正好可以拉近父子關係。
「但願如此。」老三清楚招考當中總會存在一些暗箱操作,沒關係的優秀考生被頂下來不是稀罕事。
「謝謝你,三哥!」英子的眼光就跟老三的眼睛對視了,又驚鳥似的躲開,「我請你喝咖啡,好嗎?」
老三揮揮手,「以後再說吧!」
「那好。」英子小心翼翼地說,然後跟魯小藝閑聊幾句便告辭了。
魯小藝送英子到門口,回頭對老三眨巴眼睛,道:「哥,你看,英子怎樣?」
老三坦言道:「小藝,你不要亂點鴛鴦譜。我,不合適的。」
「我不管,英子品學兼優,我就要她做嫂子。」魯小藝揮起粉拳,「要不,美美也行。那可是真正的環肥燕瘦,哥,你就一點不動心嗎?」
老三沒有與魯小藝就環肥燕瘦的問題深入探討,來客人了,他去了廚房。
老謝已經在忙碌了,腦門上汗涔涔的,後背的衣服都濕了。老三去洗了手,套上了廚衣,看菜單上有一道清蒸鱸魚,動手做這道菜。
他去池子里抓了一條活魚,放案板上用刀板輕輕一拍,將魚拍暈了。然後運刀如風,一陣「滋滋」聲后,鱸魚的魚鱗便被剮落了下來。接著,他左手滾刀,右手操住刀柄,用刀片前刃劃開魚腹,三下五除二,迅速地去了內臟、魚腮,再清洗。
緊接著,老三將洗凈的鱸魚放在案板上,操刀開始整體切肉,只切不斷,刀鋒靈活地左右傾斜,動作熟練,有著藝術化的風采。數分鐘,他將整條鱸魚都切劃出來,看起來卻像是沒動一樣,依然還是囫圇的整魚。
老三右手一抖,菜刀旋轉出銀色圓團,然後伸指在空中輕輕一碰,刀穩穩地釘在案板上。
這種刀法,老謝自嘆弗如,琢磨著使勁練,卻遠遠達不到老三那種收放自如的境界。老謝不清楚,老三這是從狗腿刀法演變過來的。狗腿刀法是他師傅老錢教的,練了已經有五年。別說破魚,就是砍人也游刃自如。
老三在魚身內外抹上少許鹽巴、香油,魚腹中放上薑片、小茴香,然後上鍋屜,清水燒開蒸八分鐘。
還沒等魚蒸好,唐兵來了,死命拽他去吃晚飯,說王子強教授請客。
王子強請客!老三預感到不妙。脫了廚衣,去衛生間洗了好半天,感覺身上還是有股子魚腥味。
晚宴安排在湘江河上的特色魚館,吃地道的湘江魚。魚館是一條舊貨輪改裝的,用幾根粗大的鐵索固定在河面上,走過棧橋還搖搖晃晃的。
唐兵和老三先到了,王子強他們還在路上。
漁館雖然是舊船改裝的,但裡面裝修格調浮華,包間裡面更是精緻、華麗。老三叼著煙,望著窗外濤聲依舊。對岸是赫赫有名的橘子洲頭。
王子強他們到了,不住道歉來晚了。點好了菜,大家攀談起來,回顧莽山之行,唏噓不已。
上菜了,先上的是一大盆香噴噴的砂鍋野生鯰魚。這是魚館的招牌菜,顏色紅亮,骨酥肉嫩,滋味鮮濃。
酒倒好了,王子強端杯說了一通祝大家健康快樂的開場白,大家都抿了酒,算是晚餐開始了。席間,王教授對鬼崽石的發現向老三表示感激。
老三連連擺手,「不關我事,我就是誤打誤撞,真正臨門一腳的是老顧。」
說起了鬼崽石,話題就來了。老顧提出:「那個鬼崽石圖形我回來仔細看了,越發覺得是北斗七星的排列。」
「在遠古時代,人們以犧牲祭奠,《說文》里說『祭』就是以手持肉。實際上古代祭祀分得很詳細,沒有犧牲的祭奠活動稱『薦』,殺牲供祭的才叫『祭。在甲骨文中,『祭』寫成『丁』狀,為生殖符號男根的倒懸,象徵創造生命的本源生生不息,呈現父系氏族時代的意象。」王子強解釋說。
喝了幾口紅酒,宋文韻雪白的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恰如白玉生煙,美麗無方。她接著道:「當人類意識到人有靈魂,也認為萬物皆有靈魂,人的靈魂可以依附在萬事萬物之上,於是,原始的祭祀活動就開始了。從靈魂崇拜到郊野狂歡。」
「是的,舊石器時代晚期的山頂洞人,在屍體上撒紅色的礦粉,象徵血液。認為可以引導死者復生。既然萬物有靈,人類的任何行動都會被神靈洞察和操縱,那麼,通過某種方式影響神靈,讓神靈傾向人的願望就顯得尤其重要。於是,人類用巫術和儀式,採取尊敬、討好、屈服等手段祈求鬼神保護自己。七星鬼崽石的全部秘密就在於此。」王子強說。
老顧在琢磨怎麼開口跟老三說古劍的事。
昨天下午,他去了老三那,看到了那把古劍。抽出劍,躍入眼帘的是一團璀璨的光芒,那光芒令他炫目。他似乎看見了一股王者之氣,一條蛟龍,一片涌動的狂潮……耳邊掀起洶湧澎湃的吶喊。
他的手禁不住瑟瑟發抖,內心深處升騰起無與倫比的欣喜。劍身有些發黑,但鋒芒畢露,殺氣騰騰,劍柄系純金打造……他拍下許多古劍的照片,拿給王子強和宋文韻看,他們一致認定是闖王劍,並將其重要意義講了個透,老顧便請纓當說客,說服老三將古劍拱手相讓。
「老三,那把古劍,你,你準備,準備怎麼辦?」老顧吞吞吐吐說。
「怎麼辦?」老三看看老顧,又看看唐兵,心裡嘆息一聲,「先收著唄,等哪天走投無路了,就把它賣了。」
「這樣,不妥吧?」宋文韻插一句。
老三聳聳肩,「有什麼不妥?一件無主之物而已。」其實,他只想留著好玩。
老顧一生克己復禮,他諄諄教誨說,文物,是一種無法複製的資源,按照《文物法》規定,國境內地下、內水和領海中遺存的一切文物,屬於國家所有,「那把古劍有八成可能是明代李自成的佩劍,是珍貴文物。因此,於理於法都不能據為己有。」
唐兵怒目圓睜,「沒道理吧?撿到的東西也算國家的,我要撿個清朝的尿桶要不要也上交啊?」
老顧覺得好笑,「跟國家講道理?你就胡攪蠻纏吧!」
任老顧語重心長、旁敲側擊,老三咬定青山不鬆口,將好不容易到手的東西轉手相送,他真沒那覺悟。
唐兵怕他們談崩了,忙端起酒杯打圓場:「來,來,喝酒。宋老師,我敬你!」
宋文韻微微皺眉,端起紅酒杯應付地抿了一口。她臉上的表情被老三看在眼裡,他暗暗嘆息,替唐兵擔憂。
唐兵是典型的二愣子,絲毫沒留意到這些細節,倒好酒又敬老三:「老三,大難不死,必有艷福!來,幹了。」
老顧痛心疾首地說:「奇談怪論!」
唐兵擺出一副冷暖自知的超然嘴臉,冷眼說老顧:「書生意氣!」
老顧徒生不可理喻之悲,搖晃下腦袋,複雜地看了唐兵一眼,頗有交友不慎的意味。
老三悠然自得喝酒。既然話已經說開了,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權當行善積德了。
「要不,請專家鑒定下,看是不是李自成的佩劍?」宋文韻建議。暫時不能讓老三交出古劍,但可以想辦法確定是不是李自成使用的佩劍。如果是的話,再想辦法。
「這注意倒是不錯……」唐兵討好地表示贊同。但看老三餓鬼投胎的樣子只顧著埋頭夾菜吃,心覺有異,後面到嘴邊的話就咽下去了。
宋文韻看老三的樣子直皺眉:這個小廚子年紀不大,心機倒是挺深!
來歷不明的古物都見不得光,根據有關法律,此類遺存文物均屬國家所有。有手段的會將文物走私到境外,再走一個買賣流程,然後,堂而皇之據為己有。沒這能力的,要麼藏在家裡,要麼拿去黑市賣了。
現在要老三大公無私把古劍交博物館,他真沒這覺悟。請專家鑒定,等於大白於天下,這個利害關係他拎得清。
「這把劍我沒打算交公。」老三坦言,「所以,我希望大家替我保密。」
「我一定守口如瓶。」唐兵頭一個保證。價值百萬的文物換五千塊錢獎金,這賬他會算,他好像明白了什麼,狠狠瞪老顧一眼,心道:這就叫遇人不淑!
老顧無辜地看唐兵。整個酒桌上,只有王子強沒參與古劍的討論,只是微笑著聽大家說,一直到這頓飯不歡而散。
回去的路上,王子強和宋文韻坐在計程車裡,宋文韻忍不住問:「老師,你怎麼不開口說服老三?」
「凡事都不能一蹴而就。」王子強沉吟道,「老三是做生意的,他的身體里流著利益的血液。三言兩語就讓他將價值不菲的古董白白交出去,你覺得可能嗎?要溫水煮青蛙。」
到底是老師,看問題就是透徹!宋文韻不住地點頭,接著又問:「那我們該怎麼辦?」
「你了解傳銷嗎?」王子強反問。
宋文韻搖頭表示不清楚。
「你可以好好研究下,傳銷洗腦講究一個思維針孔注入。」王子強眼裡閃過一絲睿智的光芒,「這種陷阱遊戲一環套一環,引人入勝。首先是煽情佈道,幫對方樹立所謂正確的人生觀:愛拼就會贏。緊接著促膝談心,灌輸經過變軌的成功學;之後是打溫情牌,鼓搗他做人要厚道,互幫互助才是王道;再接著是偷換概念,此傳銷銷非傳銷,不違法;最後是貌似高屋建瓴地分析市場發展態勢,讓你熱血沸騰,深感不去做才是天下傻霸……這套單項價值灌輸手段,具有佛教醍醐灌頂的魔力,可以讓人的心理顛覆性逆轉,並牢不可破。」
「我明白了,你是要借鑒這個手法,使老三產生奉公守法的價值理念,最後把古劍交公。」宋文韻拍手叫好,「反正我們的出發點是對的。」
王子強點頭,「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們得創造些機會讓他潛移默化。」
「怎麼弄?」宋文韻對這個沒什麼經驗。
「既然莽山有出土文物,那必定有古墓。」王子強推斷並決定,「我們就叫他們一塊去找那座古墓。」
阿依蓮一襲黑袍站在莽山米脂坳一座山頂上閉目默念。她似乎聞到了鬼狒狒的氣息,那是股囂張的氣味,有幾分孤傲,還有更深的寂寞。
這是傍晚時分,群山寂寥,裹在黑袍里的阿依蓮只露出半張雪白的臉,格外醒目。她一動不動佇立著,最後一縷晚霞落在她身上,黑袍籠罩著一股神秘莫測的色彩。
努拉站在數米遠的草叢中,默默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這個女巫渾身有股詭異的氣息,好像是藏香,又好像是燒人皮的味道。
阿依蓮來自遙遠的昆崙山,阿方提特地請她來對付那頭黑猩猩。
那把古劍必須要找到,不惜一切代價!
努拉不知道她接下來要做什麼。他不太了解阿依蓮的底細,只隱隱聽說她從小在一個神秘的山谷生活,身懷異術,熟悉各種野獸。
她能找到那頭可怕的黑猩猩嗎?努拉費勁地想,黑猩猩會一天到晚拎著劍砍樹枝玩嗎?那是野獸,不是蹦蹦跳跳的小男孩!
過了一會,努拉似乎感覺有兩隻眼睛在盯著他。他眨了眨眼睛,緩慢的看去。兩道怪異的眼光射來,是幻覺?
「努拉。」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喚他。
努拉一愣,忽然被眼前這個女人怪異的眼神震驚了,他的心好像被狠狠的刺了一下,刀絞似的疼。
阿依蓮在向努拉勾手指頭。他木然地走過去,漸漸地看清了她怪異的眼睛,那眼光像天池深藍的湖水,又像納木錯攪動的漩渦,變幻莫測。
「阿依蓮,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努拉穩住心神,道。
此時,夕陽已經落山,天色暗了下來。四周的山巒和沿著群峰蔓延的原始森林越來越模糊。阿依蓮那半張臉卻越來越白,似乎蒙著一層螢白光澤。
「跟我走。」阿依蓮的聲音充滿不可抗拒的寒意。
「到哪去?」努拉在團隊的地位很高,除了阿方提,還沒有誰敢這樣生硬地對他下命令。
阿依蓮往東一指。
「那不是我們要去的地方。茶場在南邊。」努拉傲然道。
話音一落,阿依蓮猛然轉頭,眼裡寒芒一閃,右臂一抖,一把刀滑落在手中,快速一揚,刀尖頂在了努拉的咽喉處,一滴血珠順著刀刃緩緩滾下。
天陡然就黑了。努拉驚呆了。這個西北漢子桀驁不馴,平素里沒怕過什麼,這會,一股深深的涼意從心而起,他不由打了個冷顫。
這女人太不可思議了!
阿依蓮收了刀,徑直走了。努拉咬咬牙,跟上。
下山走了不到百步,一個黑影突然竄出來,還沒看清是什麼野獸,阿依蓮手中的刀已挽了個鬼魅的刀花,只見一抹寒光像暗夜裡的流星一閃而過,在那隻野獸咽喉處掠過,帶起一片血珠,飛灑向天空。
走在後頭的努拉跨步上前看,倒在地上的是一隻猴子。他壓制住內心的惶恐,故作輕鬆道:「哦,是只猴子。」
月亮不知被哪湧來的黑雲遮蓋,只從厚厚的雲層後面透出一層含混的暗色光暈來,時不時地還傳來一兩聲野獸的嚎叫聲和貓頭鷹的哀嚎聲。
阿依蓮那半張臉更白了,殺戮似乎讓她異常興奮,
周圍的空氣開始變得滯重起來,血腥味變得越來越濃。
努拉抬頭看了看陰森可怖的叢林,又看了看阿依蓮詭異的臉,不寒而慄:阿方提請來的到底是女巫,還是女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