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
第190章 ,
一別城裏的戰鬥還在繼續,但鎮遠軍的諸位都一掃先前的頹喪,變得勢如破竹。
陸安忍不住感慨:“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將軍說得對,不到最後一刻,我們就是不能放棄。”
靠在一道牆邊喘了兩口氣,李景乾抿唇搖頭:“這跟放不放棄沒關係。”
是增援的人變多了,不然就算他想死在戰場上,這一別城的門也不會開。
沉浸在戰事裏,他已經一整日滴水未進,眼看著大局已定,隻剩一些零碎的敵軍還未清剿,李景乾翻身上馬,開始往回走。
路上遇見不少往城裏支援的分隊,李景乾攔下一支問:“後方狀況如何?”
那百夫長笑著就答:“將軍放心,一切都井井有條。”
缺兵缺糧,後方不亂成一團就不錯了,怎麽還會井井有條?
李景乾不信,策馬就往營地的方向飛奔。
樹木交錯後移,平曠的營地驟然出現。
原先灰蒙蒙的帳篷旁突然多了幾百頂嶄新的帳篷,陳列整齊,出入便利,炊煙自各個地方飄出,與濃厚的藥香混在了一起。
攻城受傷的士卒數目極多,但竟難得地沒有亂,不知哪裏來的大盛村民們在照顧傷員,還有百十來個大夫在傷病的帳篷間穿梭。
飯好了,不是稀粥,是結實的饅頭麵點和黍飯,走近看一眼,還有些新鮮的兔肉雞肉。
李景乾怔忪地站在原地,一時間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
但下一瞬,江大就從裏頭衝了出來。
“將軍!”他興奮地喊,“我們是不是要贏了?”
被他一撞,肩膀有些痛,李景乾緩緩回神:“差不多了。”
“太好了!”江大歡呼不止,將消息傳下去,整個營地裏的人都跟著叫好。
胡山也出來與他拱手:“將軍辛苦,先去主帳裏歇一歇。”
“糧草的問題解決了?”他問。
“解決了。”胡山答,“連藥材和大夫都一並解決了。”
遠離大盛出來作戰,對他們而言最大的不利就是各種補給跟不上,先前打西韓的時候,就有不少士兵因為缺乏藥材和大夫而死於輕傷。
每每想起當時的慘狀,將軍都會自責不已。
但現在好了,藥材一車一車地運來,糧食也補上了,將士們都吃得飽飽的再去城裏拚殺,自然士氣高漲。
瞧見將軍眼露疑惑,胡山唏噓地道:“屬下一開始也想不通,此地離大盛如此之遠,在邊境咱們都沒得到的糧餉,到了這裏怎麽反而來了這麽多。”
他說著,將那枚印鑒摸出來遞了過去。
李景乾接過來,滿眼莫名的翻看,卻在看清底上刻字的時候微微一震。
尚書省寧朝陽印。
斯斯文文的楷體,與四周的風沙和鐵鏽格格不入,但他怔然地看著,仿佛看見她那筆直的背脊從深深的刻印間立了起來。
追加軍餉不是什麽容易的事,她要花許多功夫才能說服淮樂殿下。
動用國庫裏現有的銀子和糧食需要經過長時間的唇槍舌戰,她覺得等不及,便親自下江浙征稅。
將稅銀折兩成為軍餉,由船運至涼國境內,再以商販的名義分批送抵一別城。個中的風險何其之高,她自己恐怕也不能保證這些東西能全部到他的手裏。
但她就是去做了。
旁人的軍餉大多隻是糧食,而她給他的軍餉,有糧食,有藥材,有帳篷,有鍋和捕獸陷阱,甚至還有許多的大夫。
身邊的副將都未必讚同他短時間內急攻,那人遠在千裏之外,卻什麽都沒說地就為他善了後。
捏緊那印鑒,李景乾喉頭滾動,眼睫輕顫不止。
四周的場景好像都在一瞬間飛退開去,山河磨滅,路途消散。他一轉頭,就看見她正站在桃花紛飛的三月天裏,笑吟吟地與他道:
“這麽好看,不帶回去多可惜。”
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抓她的指尖,眼前的景象卻如水中明月,整個碎裂開去。
李景乾回神,眼裏的疲憊漸漸消失,整個人又重新燃起了鬥誌。
有人在等他回去。
他不能讓她等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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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年與寧朝陽一起坐在去往下一個州縣的船上,眼裏滿滿都是擔憂。
輸送軍餉是大事,寧朝陽這麽一手操辦,會砸了很多人的飯碗。
這不,短短的二十多裏路,已經遇見兩輪刺客和水匪了。
在外頭尚且如此,就更別提回京之後。
她輕聲道:“我看也差不多了,走完下一個州縣就回京去複命吧?”
朝陽頭也沒抬:“不夠,還得去後麵的兩個州。”
華年有些著急:“你真是不要命了?萬一他們東征兵敗……”
“定北侯可以輸在技不如人,也可以輸在謀略不足。”寧朝陽輕聲道,“但他不能輸在糧草不足、增援不夠。”
華年站了起來:“這也不是你一個人能決定的事啊。”
“我能。”
“可你……”
“我能。”她篤定地重複,打斷了華年的話。
華年無奈地坐了回去。
“行吧。”她道,“反正我也沒什麽牽掛了,舍命陪君子便是。”
寧朝陽終於看向了她:“你可以先回上京。”
“你以為上京裏就安生啊?”華年哼笑,“我猜現在殿下桌上參你的奏本怕是都快抵著房梁了。”
這話聽著誇張,但更誇張的是,淮樂將折子摞起來,還真就抵在了東宮的房梁上。
“寧大人厲害啊。”她忍不住唏噓。
“這可怎麽是好?”屬官著急地道,“您再不給台諫那邊一個答複,他們就要把朝堂的屋頂給掀開了。”
淮樂笑眯眯地吩咐宮女將折子都摞起來,小聲道:“再過幾個月說不定能修成一堵牆呢。”
“殿下!”屬官提高了嗓門。
淮樂回眸,不甚在意地笑道:“掀開就掀開吧,大盛若沒有收到涼國的降書,本宮也是不會罷休的。”
被侵邊境這麽多年,大盛百姓苦不堪言,好不容易有了報仇的機會,為什麽要阻攔?
那些人無非是怕定北侯手裏的兵權越滾越大,將來不好收場。
可淮樂覺得,這不是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李景乾能不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