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他是什麽我便喜歡什麽
第150章 他是什麽我便喜歡什麽
“那什麽樣的人才適合你?”他不甘地問。
這個問題她早就想過了:“身份低微、相貌端正、柔弱斯文。”
沈晏明不可置信地站了起來:“我三品的禦醫,對外人來說是身居高位,對你寧大人來說難道不是身份低微?再說樣貌,除大人之外,誰見了我不誇一聲貌比潘衛?柔弱斯文——我連馬步都不會紮!”
“而定北侯呢?”他指著外頭道,“那人天之驕子,即使中宮獲罪,他也仍舊是一品的軍侯,聖人還因他而對中宮的家人開恩赦。他若不算尊貴,那上京便沒有尊貴之人。況他久經沙場,嗜血殘暴,跟柔弱斯文哪個字能沾上邊?”
寧朝陽安靜地聽完,納悶地問:“你怎麽不提相貌?”
沈晏明捏拳:“大人總不能因他那兩分姿色就硬說他符合所有條件。”
外頭的雪停了,太陽升起來,照得外頭的積雪光亮晃眼。
她信手撚來一縷梅香拂過鼻息之下,慢條斯理地道:“我自是不會那麽說。定北侯其人,身份尊貴,容色過人,一夫能當萬夫之勇,實不是柔弱之輩。”
“那你為什麽還覺得他好?”
話太多了,寧朝陽本是沒耐心再繼續答的。但外頭的光太亮了,亮得將躲在拐角外頭的人影清晰地勾勒在了窗戶上。
她含笑看著,慢慢地答:“湊合過日子才需要看條件來做選擇,而我對定北侯爺,是從心底裏來的喜歡。”
“對旁人,我喜歡什麽,他們就得是什麽。但對我喜歡的人,他是什麽,我便就喜歡什麽。”
沈晏明怔住。
外頭太亮了,亮得他有一瞬的恍惚,整個人仿佛又回到了許久之前的仙人頂上。
當時的他借著酒力當著眾人的麵不顧一切地對她喊:“朝陽,你可願嫁我,做我唯一的娘子?”
同僚敬他勇猛,女官們也讚他坦蕩,但一桌之隔的寧朝陽臉上卻沒半分波瀾。
她將他叫到了露台,輕聲道:“下回別再問這麽蠢的問題。”
“你願意?”他眼眸亮起。
“不願意。”她平靜地答。
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沈晏明不明白:“你不是喜歡我嗎?”
“喜歡?”眼裏湧上嘲弄,寧朝陽敲著欄杆道,“這種情緒多餘又危險,哪是我會有的。”
在她看來,喜歡一個人就等於將自己所有的軟肋都捧在那人麵前,任由他宰割啃食,任他拿捏摒棄。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地位財富有可能為之付諸一炬不說,自己的心緒還會不斷被影響。
這種危險的東西,寧死都不可以碰。
當時沈晏明很生氣,但仔細想想又覺得可以理解,朝陽的母親被她父親辜負得沒有善終,她不相信世上還有圓滿的情愛也是理所應當。
但現在。
寧朝陽望著某處在發呆,眼角眉梢都是明媚的笑意。
她身上的防備鬆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寒霜也褪了,整個人就像一枝在冬日裏開出來的桃花。
但卻不是為他開的。
沈晏明其實知道自己與李景乾差在何處,但他不想承認,他是同寧朝陽一起長大的,那麽多年的相處,怎麽就比不上一個半路殺出來的人了?
花廳的門被人敲了敲。
“請進。”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沈晏明轉頭,就見一襲雪袍站立門外,袍子的主人沒有進來,隻半垂著眼簾道:“午飯已經備好了。”
輕聲細語的,像枝頭上的鳥鳴。
目光落在那人的臉上,沈晏明的手臂頓時起了一層顫栗:“侯爺?”
江亦川聞聲,從他的頭頂看向屋中牆上的掛飾,繼而抿唇:“哪有什麽侯爺,我不過是寧大人的側房江氏。”
沈晏明的顫栗起得更厲害了。
他不能理解這人是怎麽放下尊嚴做出這樣的形狀的,更不能理解的是,寧朝陽竟還就真心疼地走了過來。
“這種雜事什麽時候也要你做了?”她皺眉往外看,“許管家不在?”
“在的。”江亦川抿唇,“但我今日也得空,在府裏吃閑飯總是不好的,便順路去幫著看了看。”
這語氣聽著溫和,但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
寧朝陽歎息著握住了他的手:“是我不好,原是答應了陪你的。”
“不怪大人。”他輕聲道,“怪我,不能替大人分憂。”
他分明不喜歡沈晏明,卻因著她還反過來自責起來了。
寧朝陽當即就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沈晏明看不下去了,冷聲道:“您二位誰都不怪,怪我,是我不該來。”
江亦川怯怯地抬眼看他,目光與他相遇,卻就變成了冷硬的五個字:知道還不走?
沈晏明一噎。
寧朝陽客套地道:“還是多謝沈禦醫前來提醒,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沈禦醫若想通了要去鳳翎閣,我便替禦醫寫一封信。”
“好。”他負氣地道,“但你不是一貫不喜歡磨墨?我來幫你磨。”
“哪用得著沈禦醫。”江亦川的臉色沉了些,語氣卻還是柔柔弱弱,“我來就好。”
“江郎君與寧大人相識得晚。”沈晏明皮笑肉不笑,“恐怕不知她用墨的習慣。”
就一個墨,還能有習慣?
江亦川牽著寧朝陽的手走去書房,眨巴著眼拿起桌上的徽墨:“我不知大人的用墨習慣,大人可否教一教我?”
“好。”寧朝陽彎眼,伸手握住他的手,點水在硯台上,將墨打圈磨開。
沈晏明跟在後頭進來,倒也不像先前那般氣性大了,隻盯著那越來越濃的墨汁開口道:“我現在看見這東西還有些後怕。”
寧朝陽一頓:“都過去多久了,你未免太過小氣。”
“換做大人你,你能輕易饒過?”
那自是不能的。
朝陽沉默,沈晏明輕哼了一聲,抱著胳膊沒有再說。
江亦川抿直了嘴角。
他知道沈晏明是故意的,這種小孩子的把戲,他才沒那麽輕易上當。
“這上頭的花紋怎麽還沒換?”沈晏明又戳了戳桌上的信箋,“不是討厭我嗎,我的小畫倒還一直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