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上京春事> 第99章 握劍的手,用來彈琴

第99章 握劍的手,用來彈琴

  第99章 握劍的手,用來彈琴


    語氣誠懇,眼神真摯,寧朝陽有那麽一瞬間都真相信他了。長得這麽好看的美人兒,怎麽會騙人呢?


    但想起先前的事,她扯了扯嘴角。


    越好看的美人騙起人來反而越狠。


    她輕點桌沿:“徐若水的事且先不論,但齊若白,他在上京沒有任何仇家,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會想要他的命。”


    “大人都想到這裏了,如何還會想不明白。”江亦川輕輕歎息,“我也是有仇家的。”


    有人嫁禍?


    寧朝陽想了想,倒也不無可能,但也不能因為這個猜想,就排除他的所有嫌疑。


    心裏防備,她麵上倒還帶了笑:“原來是這樣。”


    笑得一點也不真誠。


    江亦川垂眼,拉過她的手腕繼續給她揉淤青。


    天色晚了,寧朝陽起身打算回主院,一抬步卻就聽他在後頭低聲道:“這便要走了?”


    繡鞋一頓,朝陽覺得好笑:“不走,你還想如何?”


    他垂眸倚門,修長的指節抓著門邊垂墜的帷帳,欲語還休。


    “打住。”她皮笑肉不笑,“別家後院邀寵,那都是要手段的。琴棋書畫,詩詞酒茶,討主君歡心可不能光靠一張臉。”


    這話多少有些揶揄之意,以定北侯的身份,該惱她踐踏怠慢了。


    但眼前這人聽完,卻沒什麽別的反應,隻是輕輕歎息。


    “好。”他點頭。


    寧朝陽有些不太適應,轉身就匆匆離開了東院。


    聖人雖然還沒追究到鳳翎閣頭上,但運河一事死傷太多,她們總也是要擔責的。故而朝陽回主院也沒歇息,連夜斟字酌句地寫了請罪書,爭取以最誠懇的態度,認最少的罪。


    重罰了工部之後,聖人其實對鳳翎閣的怒氣很小,畢竟他親眼看過那閘口的水量,實在怪不到修建之人的頭上。


    但青雲台眾臣紛紛上書,重述亡者的無辜與痛楚,字字句句都是憂國憂民,大愛大悲,仿佛不將淮樂殿下與鳳翎閣一並推出午門,李家都會寒了天下人的心。


    猶豫三日之後,聖人罰令淮樂閉門思過一月,鳳翎閣涉運河的所有官員連降二品,罰俸三年,掌事的寧朝陽,雖無過錯,卻也因連帶之責官降一品,罰俸半年。


    李景乾站在朝堂上看著,就見寧朝陽出列領罰,麵色從容,沒????有絲毫怨言。


    這就是鳳翎閣大掌事的氣度嗎?

    他暗暗欽佩地頷首。


    然後晚上回到府裏就看見寧大人將枕頭抵在牆上,一拳一拳地猛砸。


    江亦川:“……”


    “大人看開些。”他輕聲勸慰。


    “我有什麽看不開的呢。”咚!“我一點也不在意啊。”咚!


    忍俊不禁,他上前去將她捏得死緊的手拉住,眼裏光芒流轉。


    “你在看我的好戲?”她冷聲問。


    “不是。”他笑,“我隻是覺得眼前的寧大人,別人都沒機會看見。”


    隻有他看見了。


    朝陽完全不吃這套,抱著胳膊就道:“鳳翎閣此番受重創,你高興也是應當,我對你沒有掩飾,你又何必拿假話搪塞。”


    “大人此言差矣。”江亦川道,“鳳翎閣也是大盛的臂膀,臂膀傷重,我焉有高興之理。”


    越說越虛偽。


    什麽臂膀,鳳翎閣在青雲台的眼裏,不就是置之死地而後快的對手而已。


    寧朝陽拂袖就要走。


    “大人。”他拽住了她的衣袍。


    “又怎麽?”她沒個好氣。


    江亦川眼睫微顫,薄唇幾抿,含糊地咕嚕了幾個字。


    “什麽琴?”她沒聽清。


    麵前這人脖頸都泛起了紅來,眼神閃爍躲避,萬分為難:“我說,我新學了一段琴。”


    寧朝陽當場怔住。


    她不敢置信地回眸,看向這人的雙手。


    那是握劍持刀征戰沙場的手,手背微微凸起經絡,骨節嶙峋分明,指腹陳舊的繭上依稀還刮著北漠西韓戰場上的血風。


    用它,學琴?

    江亦川以為她不信,立馬去抱了一把素琴出來。


    手指按上弦,他略顯緊張,見寧朝陽竟沉默地在自己對麵坐下了,他背脊更是挺直,盯著弦將撥彈順序又默背一遍,這才動手。


    弦弦曲起。


    一聲又一聲不太連貫的調子,寧朝陽仔細聽了良久,才聽出是一曲《鳳求凰》。


    聽慣了嫻熟的曲調,這動靜其實不太能入耳,偶爾一個走音,甚至讓人有些想笑。


    但朝陽怔怔地看著他的手,一點也笑不出來。


    她承認自己的確有些想糟踐他的心思,畢竟這人與自己有舊怨,又是主動送上門來的。


    但是,真看他如此,她又覺得不應該。


    為大盛打江山的手,不應該用在這裏。


    又一個走音之後,寧朝陽按住了他的胳膊。


    江亦川抿唇,不甚自在:“我剛學,再練久些可能會更好。”


    “不是這個意思。”她皺眉,眼裏半是防備半是困惑,“我隻是不明白,你這是做什麽?”


    “大人忘記了?”他挑眼,“不是你說討主君歡心不能隻靠一張臉?”


    琴棋書畫,詩詞酒茶,他都可以學。


    “荒謬。”她有些受不住地站起身,“你不擅此道,沒必要強求。”


    江亦川撫著琴弦輕歎了一聲:“有些東西我若不強求,就要眼睜睜錯過了。”


    寧朝陽後退了半步。


    眼前這個人今早在朝堂上還氣勢如虹,與台諫官唇槍舌戰了半個時辰,強行保下了工部的龐侍郎。聖人金階之下,獨他一言千鈞。


    可爾下他坐在這裏,清清瘦瘦幹幹淨淨,水一般的眼眸裏隻映出了她的身影,仿佛隻要她再轉頭走,他的天就塌了。


    這種感覺很割裂,又有那麽一絲的怪異的刺激。


    “我還學了一曲《關雎》。”他問,“大人可要?”


    “不要了。”寧朝陽立馬搖頭,“我眼下正難過,不想聽曲子。”


    終於肯說是在難過了。


    唇角微勾,江亦川收手撐住下巴,眨眼看她:“就因為官降了一品?”


    “就?!”


    一聽這個字,朝陽火氣騰地就起來了:“你知道我為晉這一品花了多少心思費了多少工夫?那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眼下你們青雲台幾封折子上去,我就要被一起牽連,憑什麽?”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