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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比石板還不講理

  第20章 比石板還不講理


    走就走。


    寧朝陽沒有開口挽留。


    怒氣隻在臉上一閃而過,她很快就恢複了鎮定,甚至揮手讓奴仆來幫忙。


    “大人?”許管家匆匆過來,瞪眼看著麵前這場景,“這是怎麽了?”


    “去外頭另找個宅子,安排他們住進去。”寧朝陽道,“其餘的就不用管了。”


    “可是,您不是剛剛才給江大夫準備了……”


    “照我說的做。”


    許管家這叫一個愁啊,他剛剛還在高興這院子終於要熱鬧起來了,結果剛去偷吃了一口雞腿,情況竟就急轉直下。


    現在把雞腿吐出來還有沒有用?

    嚐試著摳了摳嗓子,他一張老臉都皺了起來。


    江大夫這個人看起來柔弱,脾氣卻是硬極了,抱著箱籠出門,不管他怎麽阻攔也沒停下腳步。


    “您先別走了,都這麽晚了。”


    “您不為自己想想,也為您這老母親想想,折騰來折騰去,老人家身體受得住嗎?”


    江亦川有禮地與他頷首:“勞煩替我將這個放上車。”


    “哎好。”


    順手將東西放上去,許管家後知後覺一拍大腿:“我還幫什麽忙!”


    “您幫了我很大的忙。”


    江亦川把母親和兄長都安置到雇來的車上,才轉頭與他道,“要不是您那些話本子,我說不定當真被人騙了去。”


    許管家連連搖頭:“我們大人是個好人呐,她那麽喜歡你,又怎麽會故意騙你,她是——”


    “後會無期。”江亦川不想再聽,徑直落下了車簾。


    原本亮著燈的東院倏地就重新歸於了黑暗。


    寧朝陽靠在門邊漠然地看著馬車遠去,感覺黑暗從自己身後一點點地侵蝕了過來。


    “許叔照顧好自己。”她道,“我先去鳳翎閣住上一段時日。”


    別院無人,她自是不能再住,正好接了一樁新差事,住去閣裏忙上一段時間也說得過去。


    “大人……唉。”許管家無奈,隻能垂頭應下。


    寧朝陽收拾好了東西,便拂袖出門。


    她不生氣,也不遺憾,兩個人觀念不合,那就是有緣無分,這世上好看的男人很多,也不是非就那一個不可。


    隻要她別太挑剔,很快就能找到新人住進東院,到時候她還是能另府別居,還是能破了寧肅遠的聯姻詭計。


    一切都尚在計劃之中,些許偏差並不影響大局。


    沒關係的。


    車夫從後頭趕著車上來,小心翼翼地與她道:“這兒離鳳翎閣遠了些,您上車來吧?”


    寧朝陽扭頭微笑:“還沒有城北那巷子走過來的路遠,哪裏就累死我了呢。”


    “難免多耽誤功夫呐。”


    耽誤功夫?


    她笑意更扭曲:“我在他身上耽誤了多少功夫,也沒見我有一丁點的在意。”


    這還叫沒在意?


    車夫愕然地看著她。


    寧朝陽滿臉都是心平氣和,步伐輕快,嘴角甚至還往上揚著。


    然而沒走多遠,她踩空了一塊石板,腳脖子輕輕一扭。


    這個角度和力道,扭得其實不太嚴重,放平時她甩一甩就能繼續走了。


    但眼下,仿佛是突然觸碰到什麽機關一般,寧朝陽臉色倏地一變,整個人跟著就蹲了下去。


    “大人?”車夫慌忙下來攙扶。


    寧朝陽擋開他,盯著那破石板惡狠狠地道:“那麽多人你不崴,偏就能崴了我,憑什麽?”


    “……”人家隻是一塊石板。


    車夫想勸兩句,可大人看起來真是生了好大的氣,橫眉就連串怒斥:“別人都是這麽走過去的,有權有勢的那些人,走三四步七八步的也有,我就隻想走一步,犯了什麽錯了?”


    “用真心走?真心能當飯吃嗎?”


    “最討厭崴著腳,你偏就來崴我!”


    “有本事走了就別回來!”


    前頭聽著都還挺正常的,但這最後一句?

    車夫納悶地看著地上紋絲不動的石板,後知後覺地問:“大人這是指桑罵槐?”


    “胡說!”寧朝陽拂袖起身,“我們這些高雅的文人,一般都管這個叫托物言誌!”


    車夫:“……”


    天色已經晚了,她氣憤地走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坐上了馬車。


    車廂搖晃,沒合攏的抽屜哐啷作響。


    寧朝陽瞥了一眼,煩躁地要揮手關上,卻正好瞥見個粗糙的、與她別的藥膏格格不入的瓶子。那瓶子用三層絹布裹著,帶著一股熟悉的藥香。


    ,不知道是什麽毒,你先吃下保一保命。


    ,恩怨兩清?

    ,這回不用。


    天真好騙的小大夫,擔心人的方式就是把最寶貝的藥都給她。


    她接住了,但好像又沒接住。


    氣悶地吐出一口氣,寧朝陽問:“安排人去跟著他了嗎?”


    “大人放心。”車夫拍著胸脯道,“老奴一早想到了這點,特意派人一路護送江大夫,確保他們今日能找到客棧入住。”


    眼皮半垂,她嗯了一聲,又有些不滿地道:“我說的又未必是江大夫,榮王府那邊也需要人手。”


    “大人這又是何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兒。”


    “我就是不高興。”寧朝陽皺眉道,“憑什麽他能那麽罵我,我還得惦記他。”


    “大人呐,這石板崴了腳,您確實可以問一句憑什麽。”車夫笑著揚鞭,“可男女之情這複雜的東西,向來比那石板還不講理,哪有憑什麽,隻看您願不願意。”


    “人家今兒不是說了麽,不願意。”她又惱了起來,“那我也不願意!”


    素日裏威風八麵的寧大人,也就這時候才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嘴裏嘀嘀咕咕的,腳下煩躁地踢著自己的袍子。


    車夫欲言又止,最終隻是笑著搖頭。


    情場失意,就得在官場上掙回來點兒。


    一到鳳翎閣,寧朝陽徑直就開始看隨車帶來的卷宗,一行一頁看得仔仔細細,很快就不知天地為何物。


    她迅速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抓住了幾個極為關鍵的點。


    胡海是在上個月下旬才去衙門為胡山平反的,而胡山被指通敵叛國之事,發生在年前。


    以胡海去衙門那衝動舉止和毫無思路的口供來看,他年前是沒有證據的,這個證據被送抵花明村的時間,應該恰好就在三月下旬。


    在那個時間前後,花明村應該去了一個陌生人,隻是大家都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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