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薑蒲的喊聲一聲聲傳過來,顯然是驚動了那五爺,接著便有更多人聲尋她。


  繞過這邊的後巷,再走幾步就能進了那書肆的院子,屆時有接應她的人在,倒也不怕他們尋找。


  可俞姝正要在尋她的人來之前走開,不想被一群小孩子糾纏了上來。


  幾個小孩剛才就瞧見了她,他們第一次見有人在眼上蒙著絲帶,甚是奇怪。


  其中一個年紀大點的,膽子也大,在俞姝麵前比劃了兩下,見俞姝沒有反應,立刻道。


  “我就說是個瞎子吧!”


  另幾個小孩沒見過瞎子,當即一擁而上,齊齊堵住了俞姝的去路。


  他們左扯一下俞姝的裙擺,右扯一下她的袖口。


  俞姝本不想理會,但被他們扯著不能走開,隻好趕蒼蠅似得趕了他們。


  “去,去一邊玩。”


  誰料她越是趕,這些小孩越是不走。


  那個膽大的嘴巴也快,帶著幾個小孩拍手編排她。


  “女瞎子,脾氣大,趕小孩,挨石砸!”


  幾個小孩一邊嚷著,一邊抓起地上的石頭砸在俞姝身上。


  俞姝越是想走,越被他們糾纏住,還被接而連三的石子,砸的手臉疼。


  而薑蒲他們的聲音一聲響過一聲,她甚至已經聽到了五爺的腳步,出現在了附近。


  她現在就算脫身,有這幾個小孩在,五爺的人馬也很快能找到她。


  俞姝攥了攥手,在一群小孩子的投石中,終是出了聲。


  “薑蒲,我在這。”


  她一出聲,詹司柏就聽到了。


  男人循聲轉去了小巷子裏,一眼就看到了牆邊的妾。


  妾被幾個小孩團團圍住。


  小孩們一邊喊著“女瞎子,挨石砸”,一邊當真拿了石頭砸她。


  她側身用袖子掩麵躲避,卻被一個小孩一下抓住了她蒙眼的白絲帶。


  她被小孩拽得一個趔趄,摔在了地上。


  烏黑的發散了下來,蒙眼的白絲帶順著風飄走了。


  五爺心下一緊,一個箭步上了前去。


  他通身氣勢驚人,不用開口,欺軟怕硬的小孩子們,便驚嚇地作鳥獸散了。


  他將她護在懷裏。


  “傷到沒有?!”


  俞姝沒想到第一個過來的竟然是那五爺。


  她下意識從他懷中閃開些許。


  巷口的風從兩人中間擠過去。


  五爺抿了抿嘴,聽她低聲道,“五爺怎麽在這?婢妾沒事。”


  她說沒事,但男人卻瞧見她的手掌,被地麵擦出了血痕。


  他壓緊嘴角沒說話,又將她往懷裏攏了攏,抽了帕子幫她纏住傷口。


  後麵眾人也趕了過來。


  薑蒲一到,就挨了訓斥。


  “你就是這麽照看姨娘的?”


  薑蒲驚得立即跪了下來。


  俞姝本就對她心存愧疚,如今走不成了,便替她道,“不管薑蒲的事,是我想出來吹風,卻被幾個小孩子弄到了這邊來。”


  五爺瞧了一眼薑蒲,又瞧了瞧他的妾。


  妾對旁人倒總是心軟。


  他隻警告地看了薑蒲一眼,便不再多言了。


  街上人多,此事不免有人遠遠圍觀,而方才遇到的涿州詹家三人,也朝著這邊看過來。


  詹司柏不欲鬧出動靜,攬著俞姝的腰扶她站了起來。


  她避閃著高懸的日頭。


  恰好穆行州眼疾手快,將白絲帶撿了回來。


  “姨娘還是係上絲帶吧。”


  俞姝道謝,伸手去拿,卻拿了個空。


  絲帶進了那五爺手裏,“別動,我給你係上。”


  他手下極輕柔地,將那白絲帶係在了俞姝眼上。


  “外麵喧鬧,我送你回府。”


  ……


  五爺親自送他的妾回了定國公府。


  ===第28節===

  涿州來的三位目瞪口呆。


  詹興武還跟穆行州確認了一下,“真是五爺的妾?”


  穆行州點頭。


  詹興武震驚的不行,“五爺何時納的妾?怎麽就答應納妾了?”


  五爺不肯納妾的事情,詹興武他們自然都知道。


  倒也不是人盡皆知,但詹興武三人,與詹五爺的關係非比尋常。


  詹興武兄妹同五爺,才是血緣上的親姨表兄妹。


  這事說來話長,也就是穆行州這種在國公府長大的人才曉得。


  五爺那妾室生母魏氏,正是詹興武母親的庶妹。


  涿州詹氏一家進京的時候,帶了那位庶妹過來,被五爺的生父,也就是國公爺的胞弟一眼看中,納為貴妾。


  這本也算親上加親。


  可五爺生母極不安分,後麵惹出了大事端無法收場,反而禍害了一家。


  五爺從此對原本的外家有了芥蒂,再到後麵被過繼給國公爺,他親舅舅又到國公府生事。


  內裏的詳情甚少有人知道。


  但五爺發了怒,直接與他們斷了關係。


  連帶著涿州詹氏這姨表親,也甚少聯絡了。


  這次,還是因為詹興武立了戰功,有調派,才臨時進京。


  不過,穆行州在他們麵前,並不想多說五爺和韓姨娘的事情。


  “這是夫人的意思,韓姨娘也是夫人替五爺納的。”


  話是這麽說,但詹興武一家見了方才的情形,五爺對韓姨娘的態度可不簡單。


  詹興武打了岔,問起穆行州現在何處。


  “哦,我倒也沒什麽正經的官位,不過是給五爺做副將罷了。”


  這若是給旁人做副將,也沒什麽緊要。


  可五爺是什麽人,是一手握住朝廷江山的人。


  穆行州這副將,相當於天子近臣。


  詹興武如今隻是個千戶,聞言不由得目露豔羨,“副將好,副將好……”


  穆行州在他直白的豔羨目光下,有點不好意思,卻察覺有人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瞧過去,看到了一個姑娘看向了自己。


  他投去目光,姑娘眨了眨眼睛,跟他抿嘴一笑,露出了酒窩。


  是詹興武的胞妹詹淑慧。


  穆行州不敢看,立刻收回了目光。


  此時,正有下麵的兵過來請穆行州過去,兩邊便相互道別,分開了來。


  街道安靜了下來。


  附近書肆。


  有幾人相互對著眼神。其中一人用書遮擋了半張臉,直到街巷裏定國公的人馬散去,他才稍稍放下來。


  從放完煙花信號,衛澤言就帶人就在這個書肆等著俞姝。


  但一日過去了,毫無音信。


  反而定國公府的人,突然在外麵找什麽姨娘。


  定國公詹司柏不是沒有姨娘嗎?

  衛澤言不敢在這個關頭亂來,隻能約束了下麵的人小心些。


  明日再在此處等上一天,若是俞姝還沒出現,隻能再放第二隻煙花,去下個地方再等了。


  隻是時間越長,暴露的風險就高了起來。


  衛澤言將方才遮臉的書放回到了書架子上麵,吩咐了人不間斷地等在此處,萬不可錯過了他們要等的人。


  *

  定國公府。


  俞姝出門時,多滿心期待地離開,此刻被那五爺一路送回來,便有多煩悶。


  就差一點。


  就差一點她就走了。


  但現在,那五爺送她回了府還不夠,一路隨她往淺雨汀而來。


  俞姝實在不想跟他說話,好在他素來話也不多,就這麽安靜地一路走著,就到了淺雨汀門前。


  俞姝規矩跟他行禮,“今日多謝五爺,婢妾先回去了。”


  她說完就要走,不想五爺問了一句。


  “你……不請我進去坐坐?”


  五爺說著,低頭瞧了瞧自己的妾。


  妾平日在家,並不蒙上絲帶,今日這般蒙上眼睛,一陣風吹來,絲帶隨著她青絲飄飛。


  風又停下來,那白絲帶便垂落在她頸邊,在她白皙細長的頸邊輕撫。


  他看住了她。


  可她臉上沒什麽表情,嘴角平平,神色淡淡,他幾乎能想得到絲帶下的眼簾低垂的模樣。


  果然,她開了口。


  “婢妾居室簡陋,沒什麽可招待五爺的。五爺日理萬機,婢妾隻怕耽誤了五爺。”


  她說完,越發垂了頭。


  白皙的脖頸微彎,是拒人千裏以外的弧度。


  五爺不知怎麽,心頭悶了一下。


  他不由想到上次他送她來淺雨汀,她也是這般,絲毫沒有想讓他進門的意思。


  還有昨日吃飯的時候,她卡了魚刺,他想都沒想就將她抱到身上來。


  而她卻在穆行州來了之後,立刻離開了他。


  今日也是一樣。


  她好像,全沒有與他親近的想法?


  冷淡、疏離,與他始終保持距離。


  五爺默了默。


  可這不是他想要的妾室的規矩嗎?

  但他為什麽隻覺得,心頭的悶更重了幾分?


  興許不是她的問題,而是他自己。


  五爺背在身後的手握了握。


  最後看了自己的妾。


  “你說的對,我不該耽於此,你回吧。”


  他說完,就見她神情無波地行了禮,轉身走了。


  而他背在身後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幾分。


  他也當即轉過來身去。


  一陣風從河對岸的冷武閣吹了過來,詹五爺靈台清明了幾分。


  是了,他對一個妾室,本不該有任何上心。


  他大步向冷武閣的方向走去,風將他的衣擺吹得呼呼作響。


  可風沒吹散他心頭的悶窒感。


  那感覺反而更重了。


  ……


  接下來的一連幾日,五爺都在冷武閣,一步都沒踏出來。


  夫人和老夫人都已經習以為常了,派人去勸了兩句。


  俞姝沒有什麽立場,也沒有什麽心情,甚至連河邊吹風都不去了。


  她隻一心想著,如何再尋機會離開,並不知道那五爺在冷武閣裏,比之前更加陰鬱,連書房的門都沒踏出一步。


  如此一連幾日,除了涿州詹氏三人來給老夫人和夫人請安,府裏安靜到了極點。


  俞姝知道,按照約定,放煙花的人三天內等不到她,便會離開約定地點。


  俞姝去不成那書肆了,隻能盼著他們不會這般輕易離京,再放起第二支煙花,與她隔空約定第二個地點。


  她沉下心來等第二支煙花。


  煙花沒等來,卻被夫人叫去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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