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贖罪與作孽
第69章 贖罪與作孽
寂靜的夜裏,浴室暖黃的燈透過磨砂門的暈染灑在地毯上,門上勾勒出男人清雋的身形。
夏江胡亂擦了把頭發,鏡子上的水霧結成溝壑,一路滑落,顯露出男人健壯的上身。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少,更值得一提的是,他心口處觸目驚心的那道長疤,縫合的粗糙又難看。
他推開門出來,頭發上的水珠順著脖頸,跟著肌肉線條滑落在黑色的真絲睡袍中,然後匿跡。
夏江俯身一把抱起守在門口一直張望他的薑薑。
“傻貓,”他捏了捏薑薑胖胖的腮幫子,將他放到床上。
一向有潔癖的男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的原則就已經不在了。
他可以允許空酒瓶堆的滿屋狼藉,可以允許薑薑上床造次。
是江夏改變了他……
夏江抬眼,看著床頭處放著的那把大提琴,是江夏六年前暈倒後留下的那把。
琴身有些損壞,琴弦也崩斷了幾根。
但是他沒有去修複,像是故意讓它保持這個樣子。
這倒像是一場自虐的遊戲,夏江已經深陷其中六年了。
——
潯城第一協和醫院是潯城醫療水平最好的醫院。因為醫界心髒科聖手夏江在這,很多病患都慕名而來。
除了夏江之外,徐之行也在心髒病理研究方麵有獨特的醫療見解,他發表的醫學論文在國內也多次被專家給予肯定。
六年的時間把徐之行變成了一個情場浪子,換女朋友的速度十分迅速。
最長的不過兩個月,最短的也就是兩天。
不過近兩年徐醫生收了心,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一個叫楚珞珈的藥罐子身上。
“行哥…”
徐之行望著床上入睡的女孩出神,她長相偏幼態,有著齊肩的栗色短發,臉頰染著淡淡紅暈。
睫毛如蝶翼般輕輕遮住眼眸,在眼底留下淡淡暗影,嬌俏的鼻尖氤氳著光暈,唇瓣有些泛白,輕抿著。
他抬手,輕輕撫上女孩的眉眼。
眷戀又溫柔,眼底藏著的是難以察覺的思念癡迷。
卻沒想到將人擾醒。
“嗯,”徐之行扶著她坐起來,“珈珈,還有哪不舒服嗎?”
楚珞珈抬起頭,眼裏全是水霧,她像是要溺死在男人溫柔的眼神裏。
“行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她環住男人的腰身。
楚珞珈從小是泡在藥罐子裏長大的,心髒衰竭這個病像是最惡毒的夢一樣,緊緊地纏著她,讓她喘不過氣。
徐之行揉了揉她的腦袋,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不會的珈珈,我會救你。”
“行哥,”楚珞珈的聲音柔軟,“珈珈不想死,還想一直陪著行哥。”
她今年大學畢業,自從上大學後,心髒衰竭的症狀卻越來越嚴重。
徐之行一直都是她的主治醫生,長期相處下楚珞珈便對他動了心。
原以為徐之行不會這樣輕易答應和她談戀愛,畢竟像她這樣的人,還能活多久都不知道……
沒想到他同意了。
楚珞珈的父母告訴她,夏家的小少爺想求娶她,她沒同意。
父母也隻是隨口提起,並沒有強迫她的意思,如今更是順著女兒的心思,隻要她高興,覺得幸福就好。
……
徐之行等楚珞珈睡著後才離開病房,碰巧遇見了查房結束的夏江。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又彼此都不屑一顧地錯開。
自從江夏離開後,夏江在高三那一年就像是變了一個人,骨子裏的傲慢與冷漠表現的淋漓盡致,又回到了從前那個狂妄不可一世的模樣。
徐之行是知道真相的,江夏一次次地病發,都是歸咎於夏江。
那年江夏被陸晨風抱走後,夏江追著車後半路被徐之行攔下,兩人不知怎的就劍拔弩張,隨後便打了起來。
夏江知道徐之行一直都喜歡著江夏。
而徐之行是覺得像夏江這樣的人是配不上那樣美好幹淨的江夏的。
夏江隻會毀了她。
這些年,潯城醫院的人都知曉,夏醫生與徐醫生關係不睦。
夜裏的護士站有的是值班護士,一個小護士趴在前台眯了一會,抬頭就看見兩尊大佛一前一後走過來。
她頓時睡意全無,開始瘋狂翻找排班表。
誰排的班啊,怎麽把這兩人都排在了晚班!
玩兒呢?
“五十八號床明天的心率依舊正常的話就可以安排出院了。”夏江將手裏的查房本放下,正準備離開。
徐之行給自己接了杯水,看著夏江這幅樣子嗤笑一聲,“夏醫生這樣的決定草率了吧,我覺得五十八床的病人應該再觀察兩天。”
夏江神色淡淡,正在拿消毒液清理雙手,修長的指骨節分明,冷白的皮膚在燈光下更像是在發光。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徐之行:……
他將手裏的一次性杯子扔進垃圾桶,一字一頓,像是在挑釁,“夏江,你不會以為你自己現在的職業特高大尚吧?”
“穿著白大褂就真以為自己是白衣天使了?”
“你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為你當年對江夏的所作所為而贖罪!”
夜裏的走廊很安靜,飲水機不合時宜地往外鼓出幾個泡,發出聲響。
小護士早就離開前台,躲進裏屋了。
這幅場麵她不敢看。
江夏這兩個字在寂靜的走廊裏無限放大,這個名字早就成了夏江的禁忌。
他緊抿著唇,雙目都開始漸漸赤紅,陰鶩目色滲著寒意,原本清冷氣質倏然變得陰狠乖戾起來。
“我在贖罪,你又好的到哪去?”
“徐之行,這麽多年,你究竟在多少人身上找過她的影子?”
徐之行聽見他說的,身形一頓。
他今年二十四歲,無框眼鏡架在鼻梁上,多了些成熟男人的韻味。
可他愛而不得,隻能四處在身邊尋找與她相像的眉眼與一顰一笑。
夏江看見他這幅樣子,十分不屑,許是覺得沒必要繼續與徐之行多費口舌。
他身上的那股寒意一點點消退,轉身離去,背影英挺而冷漠。
徐之行回過神,聽見他說。
“我在贖罪,而你……在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