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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未及你矜貴

  第六十九章 、未及你矜貴

    因為有聚會,所以沈家的別墅周邊停滿了車。


    別墅區的物業一直都在,幫忙指揮停車,注意把消防通道留出來。


    僅剩的車道狹窄,沈思行的技術還算過關,心理素質卻不太好。


    剛才在大馬路上,他還開得好好的,距離家門口隻有幾十米遠的時候,卻刮擦了右手邊一輛奔馳的前車門。


    這原本不算什麽大事,但他一下子慌了,車頭擦過奔馳的車門以後,不踩刹車,反而還又踩了腳油門,車身猛地躥出去。


    沈兆庭眼疾手快,探身掛了P擋,才沒讓他把那車頂到牆上去。


    本來隻是刮擦,這麽一來,兩輛車頭都開始冒煙了。


    沈兆庭拽著初宜下車,動作間,初宜幾乎是被他拖到了身上。


    他先給趙佳欣打了個電話,叫她聯係保險公司,盡快過來聯係車主,沈靖川在一旁報警,把車鑰匙留給在場的物業。


    物業的動作很麻利,很快就圍起了警示帶,開辟另一條車道,防止路人靠近。


    步行回家的短短一段距離,沈思行的臉色發白。


    剛才,沈兆庭和沈靖川打電話、跟物業交接時,他一直沉默。


    這會兒才說:“我怕撞著左邊,才一直朝右靠,爸,你坐副駕,都不提醒我。”


    沈靖川揉了把他的腦袋:“好在車上沒人,沒事兒,下回一定要小心,慌什麽?我看那像你劉叔家的車,估計是他家老大開過來的,一會兒給人道個歉,送修是一回事兒,就是好端端麻煩了人家,沒準回家還要挨說。”


    沈思行臊眉搭臉地“哦”了聲。


    他們父子倆走在前麵,沈靖川安慰著沈思行。


    初宜慢吞吞在後麵走,也被嚇著了,臉上沒什麽血色,不記得提起裙擺,被沈兆庭牽著手,仍是心有餘悸。


    她再也不要坐沈思行開的車了。


    今晚的聚會,來的多數是初宜和沈思行的同齡人,和沈思行從小混在一起長大的,趁著畢業的這個由頭,小聚一下而已。


    大人們都各自做自己的事,並不參與。


    初宜也沒心情,直接上了樓,回自己的房間。


    她換下跳舞時穿的紗裙,開始對著鏡子卸妝。


    舞台妝厚重,她又沒什麽經驗,一會兒卸妝水流進眼睛裏,辣得她直流眼淚,用流水衝洗了好久,一會兒用的力氣太大,又擦紅了皮膚。


    這一通折騰,比她後麵洗澡用的時間都長。


    洗漱好以後,躺在床上算一算,今天,她早上六點多就起床,去學院等著拍畢業照,接著畢業典禮,作為學生代表發言,然後準備化妝,穿著高跟鞋彩排、候場、表演。


    午飯和晚飯,都是學校食堂提供的盒飯,初宜這樣忙起來就沒胃口,怕浪費,就沒要,吃了幾顆自己包裏帶的巧克力。


    這一天下來,其實是很累人的。


    精神緊繃過久的疲憊,加上可能是餓過了勁兒,到這會兒,初宜也不覺得想吃東西。


    她困得厲害,隻想睡覺。


    也忘了要哄沈兆庭的事。


    沈兆庭卻沒忘了她。


    他敲門時,初宜已經是半睡半醒的狀態。


    迷迷糊糊下床去開門,見是沈兆庭,就鬆開了門把手,原樣返回去,趴在床上,眼睛要睜不睜。


    沈兆庭把那碗臥了個荷包蛋的陽春麵擱在床頭櫃上,想讓她起來吃東西,看出她是真的累,語氣比平常溫和些。


    樓下的熱鬧傳不到樓上,初宜喃喃問:“在哪裏煮的麵,他們就走了?”


    其實她沒睡半個小時,樓下也還熱鬧著。


    “小廚房。”


    沈兆庭坐在床邊,上身前傾,一手撐在初宜臉側。


    她朝沈兆庭的方向滾了半圈,臉蛋貼著沈兆庭的大腿,在上麵蹭了蹭,還是睡眼惺忪。


    “不想吃,明天吃,好不好?”


    沈兆庭捉住她的手,挨個指腹捏過去,弄得初宜癢癢,卻仍鐵石心腸:“隻有一小碗。”


    初宜還想抵抗:“我真不餓。”


    沈兆庭從不搞這種拉鋸,不由分說地把她拎起來,讓她坐在床上,手從睡衣下擺探進去,腕表表帶冰得初宜一顫。


    她溫熱光滑的肚皮給人家揉了兩下,被找到了證據。


    肚子都餓癟了。


    初宜沒辦法,隻能低眉順眼地從沈兆庭手裏接過碗。


    他煮的麵是合初宜的胃口的,先喝了兩口湯,味道淡淡的,再夾一筷子麵吃,細細軟軟,量也的確不大。


    初宜小口小口,也吃幹淨了。


    沈兆庭叫人上來拿碗,初宜去刷牙,聽見他要水果,急得含含糊糊就說:“我不吃!真吃不下了!”


    這回,沈兆庭沒再為難她,隨即說算了。


    初宜長呼口氣。


    等她刷完牙,沈兆庭還沒走,靠在床頭,手裏把玩著她新換的手機殼,珠串的掛飾,很小女生。


    聽見她出來,沈兆庭也沒抬頭。


    初宜後知後覺,有些緊張起來。


    ——兩個人已經好一陣子沒有過了。


    臨近畢業,答辯通過以後,初宜也隻輕鬆了那麽幾天。


    後麵,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是一大堆。


    每天要排練節目,被定為學生代表發言,寫稿子都和學院領導碰麵了不知道多少次,逐詞逐句地斟酌。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她的研究生準備考試。


    初宜的興趣方向很精準,去年一年都在留心業內動向,她中意的碩士導師在北城理工大學,沒有保研名額,所以她放棄了北城大學的保研,還是準備重新考試。


    一天下來,還得嚴格遵循沈靖川的宵禁,她的空白時間所剩無幾。


    沈兆庭大概也秉持著不能一口吃成個胖子,和可持續發展的健康心態,所以並沒有把她吃得太過分。


    雖然不是刻意為之,但最近這個戀愛談的,的確很純情。


    初宜爬上床,一邊問:“叔叔呢?”


    “睡了吧。”沈兆庭道,“不知道。”


    他拍拍身邊:“過來。”


    初宜手腳並用地爬過去,跪坐在沈兆庭旁邊,她的上身筆直,兩隻手撐在大腿上,姿勢很乖。


    剛刷過牙,初宜的下巴上還有兩顆水珠,嘴唇嫩紅,微微抿著,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乖乖看著沈兆庭,臉上的表情也乖兮兮的。


    沈兆庭的眼神沒變過,發涼的審視,初宜慢騰騰地靠過去,小聲說:“既然沒人管,我們來做壞事吧。”


    沈兆庭卻不為所動:“什麽壞事?”


    初宜把一隻手搭上他胸膛,湊近在他唇角親了親。


    小姑娘身上香香的,嘴唇有些冰冰的,軟軟地貼著沈兆庭蹭。


    沈兆庭還是那個一本正經的模樣,嚴肅板正,好似真是個長輩。


    初宜的手指蜷縮,嘴唇沒有退開,但看著他的眼神怯怯的,有些窘迫。


    沈兆庭從前沒在這事上為難過她,所以她根本沒有主動的經驗。


    雖然想起了她得哄哄沈兆庭這回事,但確實不會。


    隻能憑著感覺去做。


    她拿兩隻手固定住沈兆庭的臉,正正親在他唇上,印了幾下,試著用舌頭去舔他的唇縫,還有模有樣地含著他下唇吮了吮。


    沈兆庭的手垂在身側,任她動作,好一會兒,十八般武藝耍盡,仍然毫無進度的初宜終於開始求助:“二叔……”


    沈兆庭不給回應,她索性卸掉力氣,趴在他懷裏,把臉藏進他肩窩,不肯再動了。


    片刻後,沈兆庭捏住她後頸,把人拎起來,才真正開場。


    好似對待一隻小貓小狗的動作,倒不粗暴——有些過於溫和了。


    初宜陷在被單中,手指攥緊枕頭的邊沿,下一刻再鬆開,難受得哭都哭不出來。


    沈兆庭卻一直都好整以暇,好像不懂她的崩潰。


    照他的意思,他沒有太用力,更沒有那麽快,讓她受不了,她說一句不要,或是隻是叫一聲“二叔”,他就立刻停下來。


    他說,明明都是按初宜以前提過的要求來的。


    就這麽斷斷續續地反複了好幾次,初宜整個人像是被從水裏撈出來的,身上到處泛著紅,被碰到哪裏都要掉眼淚,偏偏沈兆庭依舊是那副有條不紊的模樣,見她偏過臉哭,眼皮哭紅了,眼淚不要錢得掉,還俯身靠過去,溫聲細語地問她哪裏難受。


    又不動了。


    他簡直壞得出奇。


    初宜連想蜷縮起來都做不到,逃又逃不掉,被欺負慘了,下意識的動作還是拿胳膊堪堪圈住沈兆庭的脖頸,一雙軟甜的紅唇討好般胡亂吻著作弄她的壞胚,換來他的認真衝撞。


    到後來,初宜早就沒有精神去想,這到底是便宜了誰,又是誰憋得更狠。


    樓下的人分了好幾撥,有唱歌的,有玩桌遊、打牌的,也有純喝酒的。


    一直熱鬧到半夜兩點多,沈思行玩了把劇本殺,說得嘴皮子都累了,從地下室爬上來,經過唱歌的那屋,又叫人搬進去兩箱酒,才到客廳躺下。


    一個跟他相熟的男生正一個人坐那兒玩電視上的俄羅斯方塊,見狀笑道:“還是沈爺爺沈奶奶好,我要是想這麽玩兒,哪敢在家裏。”


    沈思行道:“方少爺,別寒磣我了,就是叫大家來熱鬧熱鬧,沒什麽新鮮東西。你外公不是剛給你弄一輛帕加尼?”


    方銘笑了聲,道:“你家那校花呢?怎麽一晚上不見人?”


    “睡了吧。”沈思行道,“她今天累一天了,估計早就睡了。”


    客廳的頂燈大亮,仰麵躺在沙發上,就算閉著眼睛,也被刺得受不了。


    沈思行拿手背蓋在眼皮上,也有些困了,想起下午自己撞車的事兒,還是尷尬得要命。


    就算是下意識,他都不會對沈兆庭的安排有什麽質疑,要把錯推到別人身上,隻能怪沈靖川不幫他留心。


    反正,就是丟臉丟大了。


    還像個闖了禍要家長擦屁股的小屁孩。


    下車以後,他都沒再好意思跟初宜說話。


    實際上,這幾年來,他跟初宜的來往很少,加上她出國一年,所有的溝通兩隻手能數得出來,兩個人跟陌生人都差不多了。


    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沈思行發現,他總喜歡圍著初宜打轉。


    以前大家都說初宜漂亮,這一年多以來,他才像個剛知道女孩兒好的愣頭青一樣,看一眼,就呆呆的說不出話。


    可惜,初宜對他一直都不熱絡。


    碰麵後說幾句話,全是客套,平常初宜又太忙,一直都約不出來。


    方銘本來是對初宜有點意思,可惜她性格挺冷的,跟別人嘴裏說的差不多,他搭不上話,所以旁敲側擊問問沈思行,初宜跟他二叔那緋聞是不是真的。


    沒成想,這一問,才發覺沈思行也不正常。


    行吧,人家兩個青梅竹馬,哪裏輪到他這妖怪來搗亂。


    方銘喜歡得淺薄,放棄得也利索。


    還給沈思行支起了招。


    沈思行跟著一笑,突然聽見方銘恭恭敬敬道:“二叔。”


    他一骨碌從沙發上爬起來,見沈兆庭下了樓。


    “二叔,是不是我們太吵了?”


    沈思行下意識拘謹,沈兆庭卻沒怎麽搭理他,隻說沒有,都沒管他們早點睡,人往吧台邊去。


    “樓上冰箱裏沒水了?”沈思行狗腿地跟過去,“二叔,要什麽,我幫你找。”


    吧台附近全是他們今天買回來的酒水,確實不好下腳,沈兆庭用腳挪開兩摞黑啤,俯身在常溫層拿了瓶草莓奶。


    想了想,又拿了個最小號的奶鍋,開了火,熱了熱那瓶奶。


    他穿了件深色的睡袍,係帶有些鬆垮,剛才彎腰時,左胸口一枚紅痕一閃而過。


    沈思行湊得近,看個正著,他是個正當年紀的男孩子,走著路都會有反應,腦子裏比馬桶水都髒,又哪會想不到那是什麽。


    再看沈兆庭手邊那瓶粉色的奶,爺爺奶奶的家裏常備這個,是因為初宜喜歡喝……二叔帶女人回來了?

    沒往這方麵想的時候,他看沈兆庭,隻覺得對方冷淡嚴厲,看一眼就緊張。


    現在再看,沈兆庭的頭發散亂,眼角眉梢都是算得上明顯的饜足,站在灶台邊熱奶,身量高大,周身全是無形有質的雄性荷爾蒙。


    男人對這種東西實際上是很敏感的。


    沈兆庭沒心思搭理他,他自己也有些不自在,不再囉裏八嗦,垂著手站在一邊,看著他拿上熱好的奶上了樓。


    淩晨兩點半,沈思行突然不困了,坐在沙發上發了好久的呆。


    他想到,確實有很長時間,沒再聽過沈靖川他們念叨沈兆庭孤家寡人一個,不肯交女朋友這種話了。


    而且,沈兆庭會把人帶到這邊,說明是過了明路要認真的,很認真。


    一瓶飲料而已,都要熱一熱再拿上去……二叔什麽時候這麽體貼入微了?

    沈思行急得抓耳撓腮,想知道這人到底是誰。


    哪家的,怎麽他一點動靜都沒聽到過?


    而且,看樣子,他爸應該是知道的,他爸知道了,沈令嘉和書晴肯定也知道。


    就他一個人不知道?

    這還有天理嗎,合著這個家裏,就他成了外人了?

    不知道初宜知不知道。


    沈思行想起今晚沈兆庭雖然麵無表情但依然把初宜的節目從頭錄到尾的樣子,突然又覺得,二叔對初宜比對他親熱多了。


    不是語言上體現出來的,而是表現在各種細節當中。


    他睡不著,方銘也不玩俄羅斯方塊了,兩個人就著客廳中央沒被動過幾口的慶祝畢業的蛋糕,喝了大半箱啤酒。


    第二天睜開眼,就在沙發上趴著,真是被太陽曬屁股了。


    沈思行樓上樓下跑了一圈,才抓住一個在廚房幫忙的阿姨,問了兩句,才知道大家早都走了。


    “二叔什麽時候走的?”


    “先生出門早得很,好像七點多就走了。”


    “他一個人走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阿姨道,“小少爺,餓不餓?想吃點什麽,我去做。”


    沈思行一整晚都想著,早上一定要看看沈兆庭的女朋友是何方神聖呢,這一下子蔫了,接著又問:“初宜呢?”


    阿姨不是看大門的,回答不了他這麽多問題。


    沈思行上樓去敲了敲門,沒人答應,擰開沒反鎖的門把手,隻看見整理得整整齊齊的床鋪。


    初宜也走了。


    他覺得挺沒意思的,隨便拿了把車鑰匙,想起昨天撞的那一下,有些心理陰影,又放了回去,叫司機送他。


    這一畢業,沈思行算是徹底解放了。


    他順利保研,近幾年的前途也定了下來,開學之前,就是瘋玩。


    初宜要準備考試,微信消息都不給他回。


    沈思行剃頭挑子一頭熱了兩天,就沒了勁兒,反正人就在他們沈家呢,也不著急追,不如先出去逛逛。


    馬上過中秋的時候,沈靖川才開始打聽他在哪兒,說他該回家了,爺爺奶奶都記掛他。


    沈思行暫時也玩夠了,順勢離開希臘準備回國。


    飛機起飛前,他刷到書晴的朋友圈,發的是初宜抱著寶寶的合照。


    她穿了條草綠色的連衣裙,皮膚白到通透,手裏扶著寶寶的奶瓶,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頭發上別著一個亮晶晶的蝴蝶發卡,一點都不幼稚,隻會讓看的人分不清她和書晴的寶寶到底哪個更可愛。


    沈思行看了好幾遍,心砰砰地跳。


    這段時間玩的忘了些的躁動又回來了。


    他想著,不能再這麽拖下去。


    她現在不就變了麽,喜歡小孩子,說不準,也有了談戀愛的心思。


    *

    北城大學每年的中秋節晚會都很隆重。


    初宜在畢業典禮上參加的那個節目,因為質量高,是唯一一個返場的。


    她對流程熟練,所以當負責人找她的時候,想著不算太麻煩,能幫就幫了,答應下來。


    沈兆庭在公司臨時有事,表演結束以後,初宜是自己開車回的沈家。


    晚上要團聚,一個人都不能少,聽說沈思行也回來了。


    他對她的騷擾不多,隔一段時間,才會有一次。


    可他又沒挑明,初宜想著,正好這次碰麵,麵對麵說清楚比較好。


    她把車停在公共停車場,因為別墅區的住戶少,所以很寬敞,但走回去的路比較長。


    過了中秋,夜風就開始發涼了。


    初宜抱著胳膊,加快了腳步。


    她穿過二十多米長的風雨走廊,推開門才發現,裏麵沒開燈。


    按開關也沒反應。


    這情況很不對勁。


    她摸索著往裏走,一邊問有沒有人。


    下一秒,燭光慢慢出現,初宜看到蛋糕、鮮花和……抱著鮮花的沈思行。


    他的告白內容,初宜沒怎麽認真聽,因為這場麵太過於驚悚,且超出想象。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這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


    “初宜,我會永遠對你好的。”沈思行專注地望著她,“做我女朋友吧。”


    “啪”得一聲,整座別墅的燈重新亮起。


    初宜眯了眯眼,耳邊環繞著的,是不停歇的起哄聲,有人喊了聲:“如願以償了吧!思行的未婚妻!”


    眾人都笑起來。


    這些人大多數她都不認識,但也有熟麵孔,其中幾個,曾是她的高中同學。


    初宜的眉頭一點點皺起來。


    她正要開口,被出現在門口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沈兆庭在原地看了會兒,似乎在欣賞這片熱鬧,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圍在沈思行和初宜身邊的人跟著回過頭時,他才單手插兜,慢條斯理地走近。


    看著他搭在初宜腰上的手,沈思行的臉紅了又白。


    甚至不敢問這是什麽情況。


    他又不蠢。


    沈兆庭的神色倒沒有他那麽難看,饒有興致地打量他捧在胸前的玫瑰,道:“中秋不用給二嬸送花,真要孝順,過年給她磕個頭。”


    當晚,沈家的家宴第一次擺了空。


    沈兆庭自從上了二樓,就再沒下來。


    沒多久,沈靖川就也被叫上去了。


    除了初宜,沈家人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老爺子要動家法,但因為年紀大了,所以由沈靖川代替。


    初宜隻以為沈兆庭要挨罵,就急得眼眶發紅。


    她第一次發脾氣,將那捧花狠狠摔到沈思行的身上。


    “你是不是有病啊?!”


    沈思行沒想到她突然發難,沒躲開,被那一大捧花砸得退開好幾步,臉色不比她好看:“我怎麽會知道……沒人告訴我,我問我爸,我爸都不說,這能……”


    “我問你,你要臉嗎?”


    “忘了你有多討厭我?還是忘了你在學校是怎麽帶頭欺負我的?”


    “你怎麽好意思說你喜歡我啊?”


    沈思行愣愣地張了張口,沒說出話。


    初宜說:“我覺你很惡心,你知道嗎?”


    這話太重,還是從一向以好脾氣出名的初宜嘴裏說出來的。


    沈思行的臉都白了:“我一開始不是故意的……我,我沒想到會那麽嚴重。”


    “而且,後來,不是我……”


    “我去了本部,本來也不會再有人欺負我了。”初宜道,“你還覺得是你幫了我,是嗎?”


    初宜說:“桌子上的字是譚樟銘寫的,那天就算沒有你,他也會去找老師。”


    那時候的初宜,初來乍到,好像小螞蟻進了巨人國,心裏隻有慌張。


    被人踩著欺負了半年,還沒回過神來,沒有去想怎麽保護自己,她收起觸角,像一隻蝸牛,隻懂得縮進殼裏。


    可她不是感覺不到疼,也不是不長記性。


    她隻是比大多數人都要溫吞,跟沈兆庭一樣,她也在乎表麵的平靜。


    沈思行是沈靖川的命,她根本就沒在乎過沈思行,可她在乎沈靖川。


    不得不麵對的時候,與他的和平共處,都是為了沈靖川。


    況且這對初宜來講,也沒什麽難的,畢竟後來的沈思行,大多數時候,還算個正常人。


    但他是怎麽有臉真的敢說喜歡她的?


    還搞出這種動靜。


    沈兆庭一點防備都沒有。他最近已經在籌劃跟家裏說,但不是今天。


    他跟初宜說好,送她回家之前,兩個人還要一起吃月餅看月亮。


    卻隻見了短短的一麵。


    都是因為沈思行可笑至極的自信和自作多情。


    初宜跟沈思行吵架動手,傭人們大都聽見了,但看著沈思行沒有還手的意思,就沒上去插手。


    沒過多久,剛才去送書晴和孩子回家的沈令嘉回來了,沈思行和初宜默不作聲地坐在沙發兩端,隻有扔在地上那一把玫瑰花。


    他怎麽都想不到初宜會發火。


    一整個下午,一整個晚上,都沒有一點動靜。


    沒人下樓來,沈令嘉也不讓初宜上去,又勸了她好幾遍,叫她去睡覺。


    初宜顧不上考慮自己不睡會給沈令嘉添麻煩,隻攥著手坐在沙發的一角。


    沈令嘉把手機遞給她的時候,初宜才看到上麵顯示的時間,淩晨一點二十五。


    沈兆庭在手機那頭說:“聽話,回房間去睡,明天就沒事了。”


    初宜的聲音發著抖:“我想看看你。”


    沈兆庭的語氣就像以前夜裏哄她睡覺:“等明天。初宜,寶貝,你乖不乖,聽不聽我的話?”


    “我乖,我聽話。”初宜忍不住眼淚,喉頭哽得厲害,但不想讓他擔心,邊擦眼淚邊說,“我回房間。”


    沈令嘉拿走了手機,過了片刻,初宜聽見他說:“知道了二哥。”


    他先帶初宜去小廚房,煮了碗麵,說沈兆庭叫她吃。


    初宜就一邊哭,一邊把麵吃了。


    熱氣蒸在臉上,眼淚掉進碗裏。


    第二天早上七點多,沈靖川來叫她。


    初宜整晚沒睡,知道要有這麽一遭,實則已經比想象中來得太晚。


    但起身後,心裏又突然慌得厲害。


    她在原地穩了穩心神,沈靖川沒催她,握著她肩膀拍了拍。


    二樓的書房坐北朝南,白天的光線很好。


    不過,今天的天陰著,濃雲籠罩整片天際,房間裏的家具裝修全是老人家中意的紅木風,連窗簾也是暗色的,推開那道本身就沒關嚴實的門,感覺比走廊裏都要昏暗幾分。


    十足的壓抑。


    沈兆庭跪在那裏,初宜進門時,兩個傭人拎著不知道什麽東西出去了,初宜沒有心思去管,兩隻眼睛裏隻有沈兆庭。


    他也回過頭來,麵上的表情很平靜,和昨晚一樣,給初宜一種深刻的風平浪靜的假象,嗓音也沉穩:“過來。”


    初宜向他走近,聽見沈靖川在身後關上門的聲音。


    停住腳步以後,沈兆庭握住她的手,輕拽了下。


    初宜跟著跪下,學著沈兆庭那樣,上身筆挺。


    雖然跪著,這滿屋的氣氛直逼零點,可挨在他身邊,她就感覺一點都不害怕了。


    剛才仔仔細細觀察過沈兆庭,見他身上確實沒有什麽傷,才稍稍放下心來。


    可心還是酸,澀,疼。


    她知道,他大概率是在這跪了一夜。


    沈兆庭沒再鬆開握著她的手,抬起頭,對他父親母親說:“我們在一起,道義上沒對不起誰,也沒有亂過倫理,兩廂情願,誰都拆不散。”


    “沈兆庭這輩子,隻要她。”


    老太太抹了抹眼角,顫巍巍道:“小初,你怎麽說?”


    初宜感覺到沈兆庭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心裏一瞬間定下來,浮躁、忐忑、甚至是恐懼,全都消散得分毫都看不見了。


    她說:“我也隻要他。”


    老太太道:“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婚姻不是兒戲,你要是真把他放在心裏,就該清楚,跟他在一起,更不是合則聚,不合則散。這裏頭,沒有孩子心性的餘地。”


    初宜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她的位置特殊,和沈兆庭的這一輩子好好過下來了,人家也許不會說什麽難聽的,可要是過不下來,沈兆庭的脊梁骨,就要給別人戳爛了。


    說他為老不尊,禍禍了小侄女,最後還留不住人。


    ——老太太也憂心她年紀小,心思浮。


    這幾年覺得沈兆庭成熟有魅力,也許過幾年,又會嫌棄他無趣刻板。


    初宜的難受到了頂點。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沈家人麵對這件事,第一反應,都是初宜優秀、矜貴,可能很快就會不喜歡沈兆庭。


    從前她壓抑著種種不舒服,是為沈兆庭一直以來維護著的體麵。


    此時,那種不適衝破心頭,初宜梗著脖子道:“他很好,就算別人都不知道,我知道。”


    她不會放開他的。


    說完,她沒有後悔,也不反思自己的語氣太硬。


    她擔心沈兆庭不滿意。


    可她偷偷偏過臉,正對上沈兆庭的笑眼。


    她也捏了捏沈兆庭的手。


    等沈兆庭拉她起身,初宜才反應過來,這就算過關了。


    以後,他們在一起,光明正大,什麽顧慮都沒有。


    沒等到兩位老人走出書房,初宜踮起腳,緊緊抱住沈兆庭。


    沈兆庭也按住她的背,兩個人臉貼著臉,都要把對方抱進自己的骨頭裏。


    初宜暈暈乎乎了好多天,才慢慢察覺到不對勁。


    沈兆庭的手腕上,總是貼著膏藥,說簽字和用電腦用多了。


    初宜掛心,終於找到機會幫他換藥,貼的時候,才確定確實沒什麽大事。


    可還是不對勁。


    思來想去,某一天,沈兆庭一下午都不忙,初宜被他好好地送回家去以後,洗著澡,才突然想到,他太規矩了。


    規矩得過了頭。


    明明摟著她親的時候,不是那麽回事。


    但就是什麽都沒做過。


    *

    “反正我不回家。”


    沈兆庭靠在門邊,抱著手臂看她躺在床上耍賴,半晌道:“好,我給大哥打電話。”


    初宜撅著嘴:“我自己打。”


    沈兆庭“嗯”了聲。


    初宜道:“我打了?”


    沈兆庭說:“打吧。”


    初宜就有些不確定了。


    也許是她多疑了吧?


    有可能,他就是不想顯得太急色。


    雖然早就什麽都做過了。


    初宜在床上滾來滾去,沈兆庭就先去洗澡。


    浴室的水聲響起,初宜哆嗦了一下。


    感覺自己是隻羊,自己撿柴燒火,還自己上了烤架,要把自己送到別人嘴裏被吃掉。


    她猶豫來猶豫去,被沈兆庭從被窩裏剝出來的時候,是真後悔了。


    純潔的戀愛談得好好的,她犯什麽疑心病?


    在黑暗中被人親掉了七魂六魄,睡裙也亂七八糟,初宜突然想,沈兆庭什麽時候把燈關了?

    以前總要她求好久,他都看夠本了,才會大發善心滿足她的要求。


    他就是有事瞞著她。


    初宜亂扭著臉拒絕,不要再繼續。


    沈兆庭聽出她的生氣和委屈,也沒有特別用力地去製止她,叫她成功爬出了他的懷抱,伸手去摸遙控器。


    光線有些刺眼,初宜默默看了他好一會兒,沈兆庭道:“真沒事。”


    初宜還是不說話,但嘴巴越抿越緊,眼眶裏蓄滿了水。


    她偶爾強起來,也是這副叫人不知該怎麽疼她的模樣。


    沈兆庭輕歎口氣,坐起身來,寬鬆的睡袍僅僅扯下半邊,那駭人的大片淤青就刺著初宜的眼睛。


    初宜伸出手,指尖抖得厲害,好一會兒,她才抓住他的睡袍,又扯開一些,慢慢露出整片後背。


    他父親的意思,沈靖川代為動手,他不服軟就不許停。


    最後,是老太太說心口不舒服,才沒繼續下去。


    老爺子被氣狠了,扔了兩個花瓶,一個沒砸中,另一個砸在他肩頭,就是眼下露出來這塊。


    那天早晨,沈靖川去叫初宜之前,沈兆庭跪在原地沒動,語氣平穩地讓他先叫人上來把花瓶碎片打掃幹淨。


    怕嚇著初宜。


    沈靖川早就知道,這事兒沒有回頭箭,但當時還是長歎一口氣,知道他這弟弟栽得徹徹底底。


    沈兆庭背上的其他地方,也沒有一塊好皮,淤血是深紫色的,在皮下腫脹著鼓動,薄薄的一層藥膏散出的氣味,沈兆庭一直騙她,說是手腕上貼的膏藥味。


    初宜的心幾乎要痛得碎掉。


    那天,她走進書房,已經很害怕了。


    卻從沒想過,原來,那已經算是平靜。


    沈兆庭過了那關,剩下需要她做的,就是說一句話。


    沈兆庭把她扯進懷裏的動作很輕緩,看她沒有拒絕,才實打實抱住。


    初宜怎麽敢拒絕。


    她坐在沈兆庭的腿上,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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