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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初宜做了一整晚跟人打架的夢,在夢裏,她的武藝依然不高,雖然有心還手,但結果都一樣,不是已經被KO,就是即將被KO。


    黎明將至的時分,終於擺脫無窮無盡的夢境,清醒過來。


    腦門上一層冷汗,晾在空氣中的左臉刺痛。


    醒過來後,初宜低頭,自己是背對著沈兆庭的姿勢,被他緊緊抱在懷裏。


    應該是她一整晚都太不老實,防止她翻身壓到傷處。


    她的後背貼著沈兆庭的胸膛,他的一條胳膊橫過她的腰,扣著她的一隻手,貼著小腹向後按去,不容拒絕的力道,讓她整個人像是被鑲嵌進去的,嚴絲合縫。


    昨晚,帶初宜回臥室以後,沈兆庭和沈靖川在公寓門外待了挺久。


    初宜理智上知道,兩個人不會再動手,畢竟,在這件事上,沈兆庭沒有要還手的意思,沈靖川也沒有暴力傾向。


    可情感上還是焦急。


    等待的過程中,說坐立難安都是輕的。


    她一點都不想看到的畫麵,最終還是一點不打折扣地發生了。


    好在,半個多小時以後,沈兆庭進來了,說要送沈靖川去酒店,叫她先睡。


    掉過眼淚後,就容易困,被吊得老高的心放下來,神經跟著放鬆,本來想著要等他回來,可最後還是睡著了。


    就睡到了這會兒。


    初宜動了下,沈兆庭的手就撫了撫她手背,把她向懷裏帶了帶,懷抱發燙,和微涼的空氣形成迥異對比。


    沈兆庭的聲音很低,帶著剛醒過來時的沙啞:“還疼?”


    她不知道自己一整晚都在睡夢中哼哼唧唧,沈兆庭斷斷續續用冰袋幫她敷了好幾次,怕弄醒她,動作很輕,所以一直保持著清醒,淩晨三四點才睡。


    初宜在他懷裏慢慢地翻了個身,換成平躺的姿勢。


    這個時間,全世界都是安靜的,她不說話,沈兆庭也沒再開口,隻把被子向上拉了拉,一手去摸她肩膀,檢查有沒有蓋好。


    過了會兒,困意重新湧了上來。


    這一次再睡著,又一口氣睡了兩個多小時,八點鍾才睜開眼。


    沈兆庭已經不在身邊,他的睡袍搭在床邊,浴室響著水聲。


    等他洗完,初宜也進去,洗去一夜的輾轉。


    過了一夜,初宜的心情依舊沉重。


    她的臉暫時見不了人,請了假不去學校,洗完澡後,先被往手裏塞了個用紗布裹起來的冰袋,敷了十分鍾,然後就一早上都跟著沈兆庭,做他的小尾巴。


    沈兆庭的麵上不顯,但初宜感覺得到,他比往常沉默得多。


    一頓早餐連做帶吃,半個多小時時間,兩個人該有的交流一點都沒少,可初宜就是感覺到,他的沉默。


    吃完早飯,初宜主動收拾餐盤,被沈兆庭拿胳膊擋開,將兩個粥碗摞在一起,突然說:“請個阿姨,我叫趙佳欣了解過,華人的阿姨也很多,不住家,也起碼來做三頓飯,天天吃冷三明治像什麽樣。”


    這話,初宜剛剛一個人抵達愛丁堡的時候,沈靖川就說過。


    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就並不讚成初宜租這小公寓。王子街附近的獨棟那麽多,在他看來,哪間都好過這裏。


    初宜自己喜歡,她第一次離開家,過上了獨立的日子,對什麽都那麽好奇,沈靖川就沒有潑冷水。


    在這一點上,沈兆庭和他的做法一樣。


    請阿姨也是沈家人的習慣。


    雖然她十五歲就到了北城,在這樣的環境中耳濡目染了五年,可她一個人的時候,還是覺得沒有這種需求。


    不過,這種時候,沈兆庭周身縈繞著低氣壓,自然他說什麽都好。


    應了一件,有大有小,還有很多件。


    初宜的摩卡壺把手都被磕掉了漆,早就該換新的。


    初宜的兩座車不方便,即便一個人用,也還是需要一輛正常的五座。


    在沈兆庭對初宜的生活挑出第不知道多少條不滿時,被歪過身的初宜撲進懷裏,好笑地仰頭看他。


    “腫的地方現在比昨晚看著嚇人是正常的,我看你下巴都有點青,雖然不太明顯,但是有。”


    “你不覺得我們倆好好笑嘛,挨打二人組。”


    “叔叔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是我突然衝過去,他很努力想避開我了的。”


    “而且,我自己也沒覺得委屈。”


    她拿兩隻狗狗眼看著沈兆庭。


    他還是一臉的冷若冰霜,隻拿手護著她的背,防止她滾到沙發下麵去。


    初宜本人卻一點都不擔心一樣,兩隻手都撐在沈兆庭腰間,撒嬌有向撒潑過度的趨勢,不依不饒:“就是舍不得你被叔叔揍,我保護你難道不帥氣嗎?”


    “我沒生氣。”


    初宜小心翼翼道:“是沒生我的氣吧?”


    沈兆庭就又不說話了。


    ……初宜怎麽覺得,他這樣還挺有意思的。


    她更加膩歪:“原諒他嘛,原諒他嘛。”


    她是清楚的,沈兆庭氣沈靖川,氣得要爆炸了。


    雖然“爆炸”這兩個字放在沈兆庭身上並不搭。


    接下來的兩天,沈靖川和沈兆庭都沒再碰麵。


    沈靖川雖然是來棒打鴛鴦的,可來時氣勢洶洶,到地方先是動手打人,後又被沈兆庭油鹽不進的樣子弄得隻能啞火。


    臨到頭,還是沈兆庭生了他的氣。


    還擺上譜了。


    來救火的沈令嘉就攤上這麽個場景。


    沈令嘉訕訕道:“……要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沈靖川道:“我不管了,她愛嫁給誰嫁給誰,也沒人聽我的,以後我什麽都不管了,辦婚禮也不去,嫁妝隻有八萬八,自生自滅吧。”


    “她也沒要嫁給誰……就是想嫁給二哥……人家也沒想要你的嫁妝……二哥擬婚前協議呢,他的東西,未來老婆都有一半兒。”


    沈靖川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你哪邊兒的?”


    沈令嘉道:“我都頂著被二哥恨半輩子的風險給你通風報信兒了,您說我哪邊兒的?”


    沈靖川道:“你就護著他吧。”


    沈令嘉笑嘻嘻道:“兩個哥哥都是哥哥,哪個我都護,我這不是想著,再怎麽著,都好過咱爸發脾氣麽。”


    沈老爺子韜光養晦十多年了,可餘威常在。


    不說他們幾個做兒子的,旁支的那些小輩,有一個算一個,也都怵他。


    也就沈兆庭骨頭硬。


    婚姻大事,敢亂輩分,敢先斬後奏。


    半晌,沈令嘉又忍不住噗嗤一聲:“該說不說的,這可真是,老父親打了親老公,手心和手背,到底哪邊親,你看小初以後還理不理你。”


    這話紮著了沈靖川的心。


    他回想起初宜剛來的那兩年,又乖又貼心,跟著他插花逛街買菜,隻要有時間,幹什麽都能幹到一塊兒。


    可自從跟老二攪在一起,就什麽話都聽不進去了。


    由此可見,不光兒大不中留。


    女兒大了,交了男朋友,也就什麽都不在乎了。


    沈令嘉“哎哎”了兩聲,“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剛不還給你打電話,說晚上一起吃飯麽,怎麽就什麽都不在乎了。”


    “你可別在這給自己洗腦,人小初還要怎麽聽話?按書晴那暴脾氣,誰對她的事兒指手畫腳,早給你好看了,可小初呢,現在不還是哄著你?”


    “所以,要我說,你的想法固然重要,可初宜畢竟也長大了,你的意思說到位了,采納不采納,是她的事,再這麽堅持下去,人家兩個散不散不好說……”


    沈令嘉正了正臉色,“肯定要傷了你跟小初的感情。”


    沈靖川的臉色一變。


    沈令嘉半開玩笑道:“大哥,你是真夠猛的,我真沒想著,你會動手。不然,打死我都不告訴你。”


    沈靖川沒說話。


    他揍沈兆庭的前幾下,都沒用上真力氣,被壓著的火氣是慢慢起來的,初宜撲上去挨的那一下,打得最重。


    也是一起吃晚飯,沈令嘉才知道,沈靖川在愛丁堡大打出手,受害者竟不止沈兆庭一個。


    初宜左臉的淤青開始轉黃,腫消了很多,戴頂帽子,已經可以出門了,可麵對麵坐下來,看著還是觸目驚心。


    沈令嘉後知後覺,還是沒談出結果,沈兆庭不見沈靖川,沈靖川也沒跳腳,剛才還頻頻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二哥壓根就不是嫌煩。


    估計是快要氣死了。


    他還記得,有一年的年會,初宜跟著沈兆庭去公司玩兒,被打碎的玻璃杯劃破了小腿,那一晚,不知道別人注意到沒有,他反正看出來了,沈兆庭渾身的不好惹。


    那時候,可還沒把這小姑娘當老婆呢。


    今時今日,沈靖川把人弄成這樣,不說有心還是無意,沈兆庭那麽護短的一個人,這道梁子,怕是過不去了。


    初宜根本沒有沈令嘉想得這麽多,她還想著,時間再快一點,等她的傷好了,沈兆庭那氣也就消了。


    沈令嘉但笑不語。


    直到沈靖川和沈令嘉離開英國,沈兆庭都沒再露過麵。


    初宜看他不像故意置氣,在家裏還是處理公事、看書看報紙、打掃衛生。


    一早起來去跑步,晚上進臥室也早。


    以前從不吃夜宵,最近卻有了固定食物。


    有那麽一段時間,初宜被吃出了心理陰影,聽見沈兆庭拉開抽屜的聲音,就腦門發緊。


    他過得挺悠閑,至少比起學業繁重的初宜來說是這樣。


    等沈兆庭終於離開愛丁堡,回北城的時候,初宜的暑假都過完了。


    生意上的事,每年總是下半年更多更雜,沈兆庭這一走,一直到聖誕節,都沒能再抽出時間去看她。


    可他跟初宜待在一起的時間太久,這一次,初宜一直都沒能適應自己生活。


    她想知道,是不是所有進入親密關係的人都跟她一樣。


    她根本不需要私人空間,跟沈兆庭日夜相對的那將近三個月時間,她隻感覺到幸福和安心,對她來說,距離沒有帶來美,帶來的,隻有牽腸掛肚。


    雖然很老套,但事到臨頭,初宜還是在聖誕假期前對沈兆庭撒了謊。


    她說自己有調研要去研究所做,已經跟那邊約好,機器隻有聖誕時有空給她們用。


    沈兆庭平時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習慣,可雖然兩個人沒有明說過,他短期內都走不開,隻能初宜回來,這確實是兩個人都等了很久的假期。


    初宜這麽說,他問完項目問組員,問完經費問截止日期。


    初宜手上的作業多,隨便挑了一份提供信息,竟然圓上了。


    沈兆庭從外麵見完人回來,先沒回辦公室,上到十五樓,旁聽了會兒乙方公司的提案會。


    經過工位時,入目到處都是紅綠色。


    好幾個員工的桌上放著聖誕帽。


    這天來匯報的,是個比較年輕的廣告公司,定下來的主講年紀也不大。


    連同本公司的幾個人,全都沒想著大老板突然紆尊降貴來聽這種小會。


    主講說到一半卡了殼,沈兆庭問了個細節問題,他回答得還可以,順著話頭,才又成功講了下去。


    十五層職位最高的經理送沈兆庭出去,其餘人跟在後麵,等他走遠了,主講男生問身邊的同事:“我是不是講得很垃圾?總感覺,沈總臉色就沒好看過……”


    有之前見過沈兆庭的,寬慰他:“大老板就是比較嚴肅,況且,咱也不是來說相聲的,人家聽聽就行,犯不著笑吧?”


    沈兆庭確實沒覺得他講的差,也沒覺得好,單純想起來了,就過來聽一聽。


    這案子還沒到需要他操心的地步。


    非要說,他想起了前兩年的初宜,在學校看了部戰爭片,從此討厭起了聖誕節。


    現在倒好,全歐洲的學生都放了假,要回家歡度聖誕,她還賴著不走。


    北城有她的家,她是不想的。


    私企和國企的一點不同之處在於,這種洋節氣氛很濃。


    沈兆庭有心讓身邊人放鬆一些,提前就說過,盡量把會議安排在白天,下午自己開車,所以,下午四點半,秘書室就走空了。


    他上了樓,回辦公室拿車鑰匙,司機給他發過消息,說放在了茶幾上,沈兆庭推開門,沒開燈,就著光線走進去,打算拿上就走。


    趙佳欣來了電話,說有一份賬單有點問題,需要他的卡去核實一下。


    沈兆庭一手舉著手機,一手找出錢包,找到了她說的那張卡。


    趙佳欣呼了口氣:“在就好,應該不是盜刷,是我記賬記漏了,不過保險起見,還是核實一下。”


    她拜托沈兆庭把卡留在辦公室,自己馬上就回去拿,又有些緊張地道歉,反思自己的錯誤。


    沈兆庭說沒事,掛了電話。


    他拿起車鑰匙,金屬質感貼在掌心,有一瞬間的冷意,不過很快就被體溫撫平。


    沈兆庭在原地站了片刻,目光落在緊閉的休息室門板上。


    他有好一會兒沒動,終於決定抬腿時,攥著車鑰匙的手上力氣有些過分得大。


    頂層空無一人,一點點動靜都會被成倍放大。


    他轉開門鎖的動作,卻因為太緩,太慢,而沒引發任何引人注意的聲響。


    休息室裏也沒開燈。


    當更深的黑暗將他裹住,那道平緩規律的呼吸吸引了他敏感到怪異的聽覺。


    初宜縮了縮脖子,想躲開半鑽進她後頸的冰涼。


    不過她本來就沒睡著太長時間,所以清醒得算快,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悶笑,伸手圈住俯身靠近的沈兆庭。


    “我等了好久。”她低低地抱怨著,“你都不來。”


    沈兆庭不說話,她能感覺到的,隻有他壓抑著的沉重呼吸。


    初宜蓋著被子,身上很熱,臉也熱乎乎的,光滑,滾燙。


    她按著沈兆庭的頭往下了一點,跟自己貼著,舒服地喟歎一聲。


    抱到了,被他的頭發弄得眼皮發癢,初宜又笑起來。


    可沈兆庭顯然跟她不在一個頻率上。


    短暫的平靜過後,他落下來的吻不是親昵,而是粗暴的掠奪,他的手牢牢控製住小姑娘的腰身,壓下來的身體像座巍然不動的山,他是在懲罰,懲罰初宜的不乖和謊話。


    她是個壞孩子。


    頂層的辦公室外間門大敞著,休息室的門也開著一半,初宜躺在黑暗中,剛從睡夢中醒過來,剛抱到沈兆庭的時候,心裏想的是一會兒吃什麽。


    餐廳肯定都滿座,估計還是回家。


    她毫無防備,被凶狠地吻著,好像還是一派天真懵懂的模樣,兩手乖乖搭在沈兆庭後頸,放軟了身體承受,稍微能喘口氣時,還軟軟喊了兩聲“二叔”。


    壓著她的力道更重了。


    她根本沒想到,沈兆庭就沒打算停下來。


    這可是辦公室啊。


    這個事實給了初宜沒動搖過的底氣,親到什麽程度,她都是縱容的態度。


    直到外間傳來一道低卻無法忽略的疑惑滿滿的聲音:“沈總?”


    作者有話說:


    趙佳欣:這是我不花錢能看的?

    小初對老男人的道德底線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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