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隱婚生子
第三十八章 、隱婚生子
初宜升上高三的這年,北城的秋天短得一個噴嚏的時間就過完了。
好像是頭天早晨才看見馬路牙子上發黃幹脆的枯葉,第二天,雪花就紛紛揚揚地飄了下來。
降溫來得迅猛,從十幾度到零下十度,不過一周的時間。
初宜拗不過書晴,沈兆庭也有讓她出門放鬆心情的意思,終於選了一個周末,被帶出去采購了一批冬衣。
一個人買衣服,兩邊出錢,沈靖川和沈兆庭都大方得很,書晴買起來毫無顧忌。
最後的結果就是,因為沈兆庭這邊的臥室都大,附帶的衣櫃也大,才勉強塞得下買來的那麽多毛茸茸。
又過了幾天,溫度再次陡降,太陽落山後幾個小時,初宜下晚自習的時間,更是滴水成冰。
她接連感冒了兩次以後,輕微的咳嗽一直沒好利索。
考慮到她之前就因為肺炎住過院,沈兆庭當即拍板,下午放學就回家,在家自習。
沈兆庭了解她的學習狀態,所以才會這麽提,初宜自己心裏也有譜,知道回家學習效率不會受影響,甚至有可能更好。
畢竟在學校的時候,前兩段晚自習,老師也隻是在講台上守著,正禮的校規,不允許教師占用學生的自習課講題,所以她回家自習什麽都不耽誤。
但她的班主任林惠珍表達了擔憂。
初宜的英語提起來以後,成績就穩在了本部的前三十,其他科目,尤其是理綜,不光一點沒有人們常說的女生學不動這種情況,而且常考單科滿分。
雖然不能明說,但在林惠珍的心底,的確已經把她納進了明年衝擊狀元的種子選手的列表當中。
照經驗來看,距離高考還有二百多天,這會兒就開始回家自習,脫離集體學習的氛圍,恐怕弊大於利。
最後,雙方各退一步,約好先試一個月。
如果成績有下滑的跡象,就立刻恢複自習,有必要的話,可以連走讀也先停一停。
初宜當然不想住宿舍。
自從她開始走讀,沈兆庭回家的時間肉眼可見得變多,即便兩個人都不是話多的人,也談不上有多少共同語言,但能多相處一分鍾,對初宜來說,就都是好的。
努力爭取跟沈兆庭的相處時間,是比明年考大學更直接更有效的動力。
她簡直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沈兆庭自己沒發現,其實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在做大多數安排時,也都自然而然地考慮到了初宜。
他的秘書室卻知道,跟以前說走就走不一樣了,現在,老板的長時間出差,一定要盡量安排在公共假期,實在不行,周末也一定要占兩天。
初宜的上學日,沈兆庭的應酬能減則減。
家對他來說,第一次不再是單純的休息場所,很多時候,他其實已經不幫初宜輔導什麽,甚至兩個人不待在同一間書房裏,可初宜習慣了等他回家,並將這習慣潛移默化給了他,每當有了空閑,沈兆庭的首選念頭就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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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他,說你,沈靖川,你怎麽想的,虧你爹媽也能同意,他一單身漢,正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時候,你倒好,塞個小姑娘過去……知道這圈兒裏怎麽傳麽?那群缺德不要臉的,說沈家老二隱婚生子,孩子都上高中了!我操!哈哈哈哈哈!”
酒鬼一號沈靖川翻著白眼兒擺手:“什麽什麽萬花叢中過,我們家有家規,生活作風不正的,一律腿打斷!”
朋友也喝高了,算個酒鬼二號:“這我信!沈家老爺子,年輕時候也是這個。”
他比個大拇指。
沈靖川仰頭幹了一杯:“真痛快,之前我怎麽就沒想著出來喝兩口?真痛快啊。”
朋友是沈靖川的朋友,從沈兆庭養在沈靖川家裏時就開始的交情,所以三個人都熟。
隨著各自的生活越來越忙,相交線漸漸延伸出各自的方向,這種小聚很難得。
沈兆庭坐在一邊,明確問到他時,才答兩句,其他時間,都沉默不語,偶爾喝兩口,大多是兩個酒鬼在口嗨,也很放鬆。
但是,他不參與談話,話題中心繞來逃去,卻又繞回他身上。
朋友說,帶著小姑娘影響沈兆庭成家,沈靖川想了想,也覺得,是這麽回事,根本忘了當初他央告沈兆庭幫他帶一段時間初宜時,用的交換條件,就是替沈兆庭分擔一部分家裏的催婚。
“要不……讓小初住回來?”
沈兆庭本來已經沒怎麽聽他們閑聊,聞言眉頭微皺:“怎麽?”
酒精開始上頭,沈靖川搓了把臉:“外頭這麽傳,現在還當是玩笑,可空穴來風,說得人多了,到底影響不好。”
“你們這茬人都不樂意主動,結婚成家,大多還得靠熟人牽線搭橋,你一個單身男人,在外麵傳著這種名聲,誰知道明裏暗裏丟多少姻緣?”
沈兆庭聽見姻緣兩個字就頭疼,喝幹淨手上那杯,拿掌心蓋住。
“操點別的心,別整天想著拉皮條。”
“你這人,說話怎麽就這麽難聽?我是拉皮條的,你是什麽,小白臉?”
這幾年,沈兆庭的氣勢是越來越強,也就是喝多了,沈靖川才有勇氣沒什麽氣勢地埋怨這麽兩句。
他倚在卡座的沙發靠背上,又喝下大半杯,“蓋著幹什麽,這才哪到哪?老二,你不行了啊。”
沈兆庭像聽不出他話裏刻意的貶低,麵色坦然,丁點不逞強,淡聲道:“再喝該醉了,一會兒得回家。”
“回什麽家?再喝!”沈靖川伸手招呼服務生,還要酒。
跟醉鬼計較不來,沈兆庭耐著性子道:“初宜走讀,你不知道?”
沈靖川當然知道。
甚至之前聽說沈兆庭開始按時回家,還想著挺好的,他終於對初宜上點心了,生活也規律一些,別隻一心想著工作,像個機器。
沈靖川知道外頭有人講沈兆庭是沈家的印鈔機。
這話說得酸倒人的大牙,可很多時候,沈靖川也覺得心疼。
他這個弟弟,從小被他粗糙養大,父母親情確實沒感受多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一直也都冷冰冰的,總捂不熱,也不要別人來捂。
“哥對你不好……要不是哥,我們兆庭現在是不是都當處長了?處長,沈處長,哥知道你,從小就正經,我……”
“別耍酒瘋。”沈兆庭道,“初宜該放學了,我走了。”
哦。初宜。
沈靖川又搓了把臉,今天是喝高了,一腦子都不轉了。
“那是不能喝……嗯,你還沒醉?我聞聞……小初姑娘家家的,我不耍酒瘋,你也別回家去耍酒瘋……”
說著,沈靖川就歪著腦袋,作勢去聞沈兆庭。
沈兆庭屈起一條胳膊,利落地擋開,起身叫服務生結賬。
刷完卡,他從卡座裏拎起西裝外套,翻出錢夾,給服務生塞了幾張紙幣,叮囑了句:“這桌不能再上酒,等桌上的喝完,就幫他們叫代駕。”
服務生連聲答應,沈兆庭回頭觀察兩眼沈靖川,看出他其實也沒喝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就沒再多留,出了酒吧。
初宜已經到家了,沈兆庭進門時,她應該是剛洗完澡,在廚房的微波爐旁邊站著。
隨著沈兆庭換好鞋,微波爐也“叮”的一聲。
“二叔,你回來啦。”她探身朝外望,臉上還帶著水汽,“我熱了牛奶,要喝嗎?我再重新熱一杯。”
沈兆庭空腹喝了不少酒,不提也罷,但被初宜這麽一問,就頓時感覺,此時的確需要一杯溫熱的牛奶。
他沒說話,穩步走到半開放式的廚房邊,從吧台拿起初宜推過來的那杯奶,仰頭慢條斯理地喝幹淨。
初宜拆開第二盒牛奶,準備再拿一個幹淨的杯子,抬眼就看見,隨著沈兆庭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的喉結。
她知道,自己接下來倒牛奶、熱牛奶的動作都一絲不亂,表情也整理得非常正常,甚至連多餘的一秒愣怔都沒有。
但也隻有她自己知道,隻是一眼,她的心跳就大聲到要衝破屋頂。
暗戀中的人都是膽小鬼。
在沈兆庭身邊的每一秒鍾,極度敏銳、多愁善感、情緒跌宕起伏的同時,也極度警覺。
隻因為她藏著秘密,不能言說,連眼神也要認真演練的秘密。
每一次對視都甜蜜,所有的細節都值得珍藏,可每一次心動,又都像一片笨鈍的刀片拉過心髒,不足以破皮流血的同時,引起粗糲的痛感。
所幸,暗戀中的人,也都擅長忍耐。
兩個人喝幹淨自己那杯奶,沈兆庭沒讓初宜動手,在水龍頭下仔細地清洗著杯子。
比起初宜的,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長,指節分明,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發力時,腕骨在皮膚下滑動,是帶著力量的美感。
“準備睡了?”
“哦……沒有,準備再看會兒書。”
沈兆庭看了眼表:“是還早。”
初宜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但她又不想立刻走開,隻能靜靜站在吧台邊,看著沈兆庭洗杯子的動作。
“最近學習怎麽樣?”
“挺好的,這兩次考試,英語都在一百二以上,我知道,進步的空間還很大,也沒有偷懶。”
“累不累?”
初宜摳了摳手指:“不累。”
沈兆庭將杯子整齊擺到杯架上,擦擦手,已經走出去好幾步,初宜以為他要進臥室,卻突然聽他說:“去拿書,考單詞。”
初宜沒想到事情是這個走向,抱著最近看過的一摞繪本和英語課本進了沈兆庭的書房時,整個人還是忐忑的。
沈兆庭偶爾是會檢查一下她的學習情況,但也僅限於大概翻一翻她做過的卷子,和筆記本錯題本。
具體到考單詞這一項目,真是前所未有。
“二叔,考課本單詞,還是繪本?”
“課本。”
初宜忙把課本翻開。
她們最近又在複習必修一,今天剛開始Unit5。
沈兆庭的書房隻有一把椅子,初宜從餐廳拖了把凳子進去,坐在沈兆庭的對麵,認認真真聽寫。
寫到第五個單詞,沈兆庭的電話響了。
……好像不是手機鈴聲,聽沈兆庭說了兩句話,初宜才反應過來,他接的是視訊。
對麵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語氣很尊敬,沈兆庭“嗯”了兩句,就把手機架在桌麵上,聽著他詳細的匯報。
初宜下意識地緊張,一點都不誇張地說,她都不怎麽敢動,怕發出聲音影響沈兆庭。
沈兆庭卻說:“concern。”
“?”
不是有公事嗎?
沈兆庭掀了掀眼皮:“不會?待會兒抄十遍。”
……初宜趕忙“哦”了聲,握緊手中的筆,老老實實地聽沈兆庭的下一個單詞。
他同時在聽下屬匯報工作,幾乎是對麵斷一句,才考初宜一個單詞。
這樣的場景,初宜本來就緊張,沈兆庭又隻肯讀一遍,導致明明背單詞背得很熟練的初宜,聽寫完以後,竟然有五個單詞沒寫出來,寫出來的,還有兩個是錯的。
這一次,初宜能確定,沈兆庭臉上的表情,的確是不滿。
“怎麽回事,不是說沒偷懶?”
“對不起二叔……我好好背,明天,不,周末吧,周末你再考一次,我保證不會這樣了。”
沈兆庭合上書,勉強放過:“不許學思行表麵一套背地一套,學習是自己的事,你不努力,難道明年二叔能替你去考大學?”
可憐的初宜從頭到尾都沒發現沈兆庭喝了酒,也絲毫沒覺得沈兆庭開著視頻會議考單詞的操作有什麽問題。
如果有,那也一定是初宜的問題。
聽完這兩句訓,二十分鍾之前的旖旎情緒跑得幹幹淨淨,隻以為自己說大話被戳穿,滿心隻剩下羞恥和一點點難堪,頭埋得更低,聲音也小得可憐:“不能。我知道了,二叔。”
沈兆庭麵無表情道:“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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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沈兆庭辦公室套間的小會議室裏,高管例會散會後,眾人安安靜靜地往外走。
“我說……”銷售上的一把手慢慢落在後麵,戳了戳走在身邊的人事部經理,“沈總真結婚了?”
“什麽?”
“我之前聽向榮資本的人說了一耳朵,咱們老板結婚了,孩子都上高中了,這不胡說呢嗎?可我昨晚……”
他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低聲道:“我兒子今年上高三,他說,那就是高中的單詞……我的天,這要是真的,那該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沒記錯的話,沈總今年二十八,高中生得有個十七八吧,那就是,八/九十來歲時候的事兒?”
“沒跟你開玩笑!”
“那明眼人都知道沒譜的事兒,值當您神神叨叨的。”
“怎麽沒譜?沒準……是找了個二婚帶娃的呢?”
“那、”人事經理有點結巴了,“那好像也不是沒可能……”
“有一說一,我那親兒子,算一算,我這幾年都沒考過他單詞,沈總能負責到這份兒上,這是真愛啊……”
作者有話說:
沈總:風評受害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