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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你真是她叔叔?

  第二十一章 、你真是她叔叔?

    初宜呆呆地站在原地。


    隨著沈思行的話音落地,那麽多投在初宜身上的目光,打量的,震驚的,不甘的,嫉妒的,平淡的和惡意的,在此刻都有如實質,一寸寸將她努力維係起來的保護層侵蝕得一幹二淨。


    她隻是想在分部平平靜靜地讀書,為什麽想做到卻這麽難。


    初宜感覺到裸露的羞恥感,為自己這一個多月來,每一個被人當麵議論時的一言不發的鴕鳥姿態。


    她不知道,沈思行是什麽時候走的,隻記得沈思行臉上那個報複性的微笑。


    是啊,沈思行因為她挨了打,怎麽會就這樣過去呢。


    好久,初宜才找回四肢的支配權,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教學樓。


    她去了往常背書最多的科技樓頂樓,一直待到一段晚自習的上課鈴響。


    教室裏的熱鬧,在初宜出現在門口時戛然而止。


    初宜走回座位,習慣性地先去拿清潔工具,才發現課桌下沒了淩亂的零食包裝袋。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次。


    她把目光從自己的腳下移向別處,隻找到幾雙躲閃的視線。


    跟晚自習的老師很快來了,初宜也坐好,開始順著便簽紙上的記錄,一項項完成作業。


    她的注意力非常集中,兩段晚自習,加上課間,一共將近三個半小時,她做完了所有的作業,整理好了數學和化學筆記,預習了第二天的內容,還額外做了兩篇沈靖川給她買的完形填空。


    期間沒有人來捉弄她,初宜習慣性地忍到回寢室才第一次上了衛生間,杜佳穎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把她鎖在裏麵。


    漸漸的,初宜意識到,所有的人都忽略了她。


    杜佳穎本來就是分部高一年級的風雲人物,說不好真心喜歡她的人有多少,可她的號召力的確很強大,更是5班的社交中心。


    當杜佳穎挑明討厭初宜的態度時,就有人主動給初宜使一些小絆子,讓初宜難受。


    當她開始忽略初宜,這種忽略也像病毒,極快地蔓延開來,在初宜的周圍,形成了肉眼可見的透明圈。


    顯然,這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暴力。


    而且,它帶來的傷害,比起前一種,可能要更持久,也更深邃。


    可相較前兩周逐漸惡化的處境,初宜還是感覺到了大口呼吸的空間。


    雖然她還是習慣性地在洗澡的時候,時刻注意浴室門口的動靜,以防被反鎖在裏麵,早上到教室,要確認課桌裏沒有蟲子,打開文具袋前,小心提防會灑一桌子的粉筆灰。


    初宜覺得,她的日子好過了很多。


    她在壓抑中找到了扭曲的快樂。


    那天晚自習,譚樟銘是第二段才回來的,嘴角帶著破皮流血的小口子。


    第二天,傷口開始發青腫脹,在那張總顯得冷淡的臉上,看著滑稽又狼狽。


    過了幾天,祝藝寧偷偷給初宜寫的紙條裏說,大家都在傳,譚樟銘跟沈思行打架了,因為沈思行的眼窩也帶著傷。


    這場風波的表麵風平浪靜,沒有驚動老師。


    一個月後,期中考試結束,初宜的英語成績龜速進步,又多了四分,其他成績依然領先,再次考了本部的第一名。


    沈思行也考了分部第一。


    沈靖川心情大好,直呼雙喜臨門,周末在他父母家擺了一大桌,菜是從酒店叫的,酒是從他爸的酒窖偷的,喝得微醺。


    最後,還是沈令嘉和書晴送他們一家三口回的家。


    車上,書晴回過頭打量初宜:“寶貝,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初宜搖搖頭:“沒有不舒服。”


    “最近看你都不怎麽開心,還是學習太累?別被你三叔說的嚇到,現在才高一,不用太拚,高考還遠呢。”


    “我知道的,書晴姐姐。”


    “我感覺你都瘦了。”


    “可能是因為天氣冷,就有點吃不下飯。”


    書晴道:“也是,北城的氣候就這樣,眼看都五月了,上周還下小雪呢。”


    “在學校照顧好自己,一直這麽瘦可不行,剛才,你也聽見奶奶說了吧,吃得少不長個。”


    初宜點頭:“叔叔給我帶了牛奶,每天都喝。”


    書晴又看了她兩遍,沒再說什麽,轉回去時,感覺還是不太放心。


    又過了兩周,分部有一個三好學生的名額,到時候可以參加市級評選,班主任萬海推薦了初宜。


    萬海不清楚初宜在班裏的處境,托語文老師幫著潤色了好幾遍演講稿,還打算讓她先在班內模擬幾次競選的演講。


    一天下午,吃過晚飯,初宜照慣例去科技樓的頂樓背書。


    但這天學校接待參觀團,科技樓每一層都有人,她隻好去了操場,一路尋找沒人的地方,無意間進了器材室。


    器材室建在主席台下,是個跟主席台等大的大通間,長寬幾十米,裏頭擺著十幾排大櫃子。


    初宜走到最裏麵,坐在幾塊疊放的墊子上,先拿出政治的知識點小冊子。


    她戴著耳機,沒注意到外麵突然下起來的大雨,也不知道躲雨的女生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初宜背東西的時候,習慣不出聲,加上大雨嘈雜,還有外麵在雨中大笑瘋跑的學生,躲雨的人也沒發現她。


    等她摘下耳機,準備回教室時,聽了好幾句七嘴八舌的閑聊,才發現被討論的人是她自己。


    “有什麽辦法,譚樟銘賴在教室不走,那小賤人也不離開座位。”


    “譚樟銘到底什麽毛病啊……”


    “說腳崴了,這段時間一次都沒打過籃球,小賤人在教室,他也在教室。”


    “崴了個鬼,上午還竄那麽高摸風扇的不是他?”


    “之前不是杜佳穎也不待見她,跟你一條線,不讓她在宿舍好過麽,最近怎麽也沒動靜了。”


    “是啊,三好學生都被截胡了,就她那小心眼也能忍?”


    “欺軟怕硬,慫了唄,譚樟銘就一瘋狗,沈思行都敢揍,也不管你男的女的。”


    “說起這個,之前說沈思行那娃娃親又窮又醜的話到底是誰傳出來的,這出入也太大了……”


    李欣然的音調陡然尖銳:“她吃沈家的用沈家的,不是窮光蛋?怎麽,你意思是她有多漂亮……”


    “沒有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感覺她醜得要命,一副刻薄相,怪不得,她全家人都被她克死了。”


    “哈哈哈哈哈,你別說,還真是。”


    —


    晚八點,趙佳欣在機場等出差回來的大老板。


    老板上車後,趙佳欣請示:“沈總,回家還是公司?”


    “推進會的方案。”


    “發到您郵箱了。”


    “文影的合同。”


    “我隨身帶著。”


    沈兆庭道:“那就回家。”


    趙佳欣應一聲好,打過半圈方向盤,黑色轎車便滑入夜色,很快上了機場高速。


    沈兆庭出了將近一個月的差,白天開會晚上應酬,連軸轉了三十多天,沒擠出過半天空閑。


    終於回到北城,落地以後,才感到精神上的放鬆。


    他鬆了鬆領帶,坐姿依然筆挺,隻有上身微微後仰,靠在了車座上,準備休息一會兒,然後就注意到旁邊車座上的禮物盒。


    趙秘書正好也從後視鏡看到,解釋道:“初宜今天過生日,我原本還買了蛋糕,打算給她送過去,但一直沒打通她電話。”


    沈兆庭想起之前書晴說的,初宜像個原始人,竟然不習慣用手機的事。


    “她過生日?”


    “對。”趙佳欣道,“這還是您第一次帶她回來那天,我送她回家,路上聊天的時候說的,就記住了。”


    趙佳欣目前主要負責沈兆庭生活方麵的事務,包括到幹洗店送衣取衣,填充冰箱,提醒他回父母家吃飯,事無巨細,其中當然包括人情往來。


    沈思行每年的生日禮物,幾乎全是她去買的。


    沈兆庭雖然知道自己應該休息,但事實是,他早習慣了忙起來就沒白天沒黑夜,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狀態還遠不算疲憊。


    這是初宜來北城以後的第一個生日,此前從沒聽沈靖川提過,估計他也沒想到這一茬。


    “先去正禮。”


    “電話……”


    “我有她班主任的號碼。”


    話是這樣說,沈兆庭的第一個電話還是撥給了初宜試試。


    意外的是,隻聽了兩聲等待音,就被接通了。


    “二叔?”


    沈兆庭頓了頓,語氣如常:“初宜,到學校門口等我,給你送生日蛋糕。”


    “……好的,謝謝二叔。”


    機場沒下雨,但越靠近市區,雨越大。


    雨刮器開到最快,車子還是隻能貼著最低限速走。


    過了一會兒,沈兆庭保持著闔眼養神的姿勢,道:“小趙,先回公司,你換輛車,我自己開。”


    “沈總,您累了吧,雨天視線不好,不安全,還是我送您,我不著急回家的。”


    沈兆庭回憶剛才電話裏初宜不正常的音調,恐怕是哭了。


    他猜測,這種日子,難免思念家人,到時候,他也不好放下東西就走人,總要安慰兩句。


    當著外人,又怕初宜難堪。


    “回公司。”


    秘書隻好聽他的。


    等他到了正禮門口,看到校園裏一個學生都沒有,隻有教學樓的燈整整齊齊地亮著方格,非常安靜,才想到這會兒是晚自習的時間,不知道初宜怎麽會接電話那麽快。


    大雨依然在下,陰沉的天空是發黑的顏色,路燈的暖光在雨幕中暈成光圈,在水窪表麵形成斑駁的光影。


    正禮低矮的院牆外,滿是開始抽芽的爬山虎,一大片綠意同樣被雨水稀釋,北城的春雨,也帶著浸骨的涼意。


    沈兆庭撐開秘書下車前放在副駕的傘,去門房接初宜,短短的幾步路,冰涼的雨水伴著風打在沈兆庭的手背上,順著指骨向下蔓延,西褲濕了半截,緊貼著小腿。


    他推開門,就看見小姑娘乖乖在辦公桌旁站著,兩個保安在問她什麽,見到沈兆庭,眼睛亮了亮,道:“我叔叔來了!”


    沈兆庭跟保安說明來意,卻被對方懷疑太年輕,不像叔叔。


    五十多歲的大叔用一雙狐疑的目光掃描似的審視著他,看他的西裝,掃過他的腕表,又打量就近停在門外的車,大概排除了這是壞人的可能,但還是不怎麽相信,最後又給初宜的班主任打電話,交接清楚,沈兆庭才成功把初宜帶出了校門。


    沈兆庭在大雨中拿傘護著初宜上車的幾步路上,無聊至極地想:這可比當初從榕縣帶走她難多了。


    等兩人都坐進車裏,一時興起找過來的沈兆庭才發現了最要緊的問題:他不會哄孩子。


    初宜的表情明顯是難過,但她悄悄得不說話,隻低著頭揉自己的兩隻手,外頭的雨下得大,車窗緊閉,更把沉默凸顯得鋪天蓋地。


    蛋糕在公司就被秘書從後備箱裏拿出來,就在後座,小小的,巴掌大,精致可愛,用圓圓的字體寫著“按時長大,永遠快樂”。


    沈兆庭探身拿過,不由分說塞進初宜手中,提議道:“吹蠟燭?”


    初宜沒有反對意見,愣愣點頭,沈兆庭就動手拆開蛋糕盒,又插好數字1和6的蠟燭。


    他不抽煙,車上沒有打火機,冒雨下車跟保安借了一個。


    借東西保安倒很熱心,從抽屜裏拿了個,說加油送的,自己多得很,叫他不用還了,順帶把剛才忍回去的誇獎也一並說出了口,評價他那車真帶勁。


    沈兆庭也沒客氣,但剛說完謝謝,就又被問了一遍:“你真是她叔叔?”


    沈兆庭都要氣笑,大叔也笑,道:“不好意思啊,主要是勾搭我們學校漂亮小姑娘的小年輕太多了,我在這兒十幾年,真沒少見過,她剛才進來的時候,眼睛紅得很,問怎麽了也不說,等你一來,就那麽高興,我看你又長得俊,這不就想歪了嘛。”


    沈兆庭在雨裏淋了兩遭,剛才以為,是自己出了趟差精神不好,看上去不靠譜,沒想到,這保安竟然是懷疑他跟初宜談戀愛。


    就這眼力勁兒,也能當十幾年保安?


    作者有話說:


    謝謝大家的評論,親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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