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朱貴妃在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就沒想過自己能活。


  也確實被皇上的話給刺激到了。


  與其這般要死不活的耐活著, 等著有朝一日,讓人將她的身世揭露於世,受萬人唾罵和指點, 倒不如趁著如今還‘幹淨’之時,死在皇上的手上。


  況且,她對皇上已經徹底地失望了。


  多少失去了幾分理智。


  皇上被宮人手忙腳亂地抬走之後,朱貴妃才從地上緩緩地爬起來,屋內的宮女早在皇上進來時, 就已經被王公公支走了。


  如今那房門一關, 又隻剩下了朱貴妃一人。


  屋內的黑暗一片陰森,讓人毛骨悚然。


  朱貴妃不怕死, 卻尤其怕黑,隻要是燈火沒有照到的角落, 她總覺得朱侯爺臨死前的那雙眼睛一直在暗處盯著她。


  範伸讓人打開房門,帶著一個小太監進來時, 朱貴妃便正偎在桌上的燈火旁, 緊緊地抱住身子, 瑟瑟發抖。


  皇上暈過去後,朱貴妃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


  她以為進來的人, 多半是王公公,沒料到, 來要她命的人會是範伸。


  比起朱貴妃臉上的愕然,範伸的麵色卻很平靜,腳步沉穩地到了朱貴妃跟前,將身子一側, 身後的那名小太監便捧著一個托盤, 擱在了朱貴妃麵前。


  一條白綾, 一盞酒。


  隨她選。


  等那小太監將東西給她擱在了跟前的桌上後,範伸才退後了兩步,慢慢地等,也沒著急地去催她。


  哪有人當真不怕死的。


  朱貴妃不過是知道自己已經走投無路,比起活著,死了才是更好的選擇,不得已才走上了這條絕路,去激怒了皇上。


  可真正麵對死亡時,朱貴妃哪裏又能拿出適才的那份果斷。


  一雙手伸出來,才顫顫地碰到了那盞毒酒,便又及時地縮了回來,滿臉都是恐懼。


  幾經猶豫後,朱貴妃終於想起來了一樁事,忙地抬起頭,目光帶了幾分乞求地看著範伸,“範大人,能否答應本宮一件事。”


  範伸沒什麽表情,“你說。”


  朱貴妃便道,“文兒自來欣賞大人,同大人也算有過不少交情,還請大人看在他心思單純的份上,讓他能有個善終……”


  陛下怎麽都不相信那是他兒子,自己一死,陛下遲早都不會放過他。


  範伸抬頭,黑色的眸子從朱貴妃那張期盼的臉上淡淡地掃過,冷漠地道,“你怕是找錯人了。”


  小太監手裏的一盞燈火,舉到了胸前,燈火的光線落在身旁那人的黑色袍子上,光暈一直暈在了胸口,往前便是一片陰影。


  朱貴妃愣愣地看著那張隱在黑暗中的臉,居高臨下地睥睨之色,帶著一股子的傲慢。


  朱貴妃瞳孔猛地一縮。


  就是這張臉,這個表情,她太熟悉了。


  忽地,朱貴妃想起了朱侯爺死之前,緊緊地攥朱她的手,同她說的那句,“小心範伸……”


  朱貴妃被腦子裏的那想法,嚇得心口“咚咚”亂跳。


  猛地晃了一下腦袋,嘴裏碎碎念叨,“不,不可能……”


  裴家上下都死了,範伸是永寧侯府的世子,是陛下一手培養出來的親信,怎麽可能是他……


  然心頭那股說不出來的直覺,又讓朱貴妃不得不去懷疑,到底還是鼓足了勇氣,抬頭問了範伸,“你,到底是誰?”


  範伸立在那,無謂地勾了勾唇,臉上的神色沒有半絲躲避,依舊是傲慢的目光看著她。


  不緊不慢地答,“娘娘以為呢。”


  那一聲後,朱貴妃的腦子卡了一瞬,“嗡”地一聲炸開,內心的驚愕驚得她連著倒退了數步。


  一幕一幕的畫麵浮現了出來,曾經她怎麽也沒鬧明白,無法串聯起來的部分,慢慢地,越來越明朗。


  朱澡,朱侯爺,文王。


  江南一行發生的種種,侯爺的丫鬟和還有她湘雲閣的畫師。


  一步一步地將他們逼到了絕路。


  她一直都覺得背後有一隻手在推動著這一切,可她怎麽也沒料到那個人會是範伸。


  不,他根本就不是範伸。


  他是……


  皇上!她要見皇上。


  朱貴妃猛然醒悟,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神色開始慌亂了起來,扶著跟前的木幾跌跌撞撞地就要往衝,喉嚨裏的聲音因緊張,半晌才發了出來,“來,來人……”


  範伸依舊立在那,看著她往外衝,並沒有去阻攔。


  等到朱貴妃走到了範伸身邊的那個小太監身旁時,那小太監突地轉過身來,喚了她一聲,“煙鶯。”


  朱貴妃身子一震,腳步及時地頓在了那,驚愕地側過了頭。


  那‘小太監’這才擱下了手裏的燈盞,揭開了頭上的帽子,慢慢地抬起了頭。


  ‘小太監’正是那個‘死’去的畫師。


  朱貴妃如同見了鬼一般,身子踉蹌了兩步後,驚恐地看著他,腳步不斷後退,“我不認識你,我不是什麽煙鶯,我是貴妃……”


  畫師沒理會她。


  看著她的目光中帶著無盡地恨意,緩緩地道,“自從歡兒被朱成譽燒死在了湘雲閣之後,我就一直在找你,沒想到你竟然搖身一變,妓子成了鳳凰,你自來本事就大,湘雲閣內沒人比你更懂得如何駕馭男人,你飛上枝頭,沒人攔你,可你不該如此絕情,將裏頭的人都趕盡殺絕……”


  朱貴妃突地捂住了耳朵。


  她用了二十幾年,才將自己那段在湘雲閣內的日子,慢慢地忘記了。


  如今又看到了昔日熟悉的舊人,聽著他提起了自己最為不堪的過去。


  她這輩子最害怕的事情,終究還是來了。


  “你別說了,我不認識你,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朱貴妃的情緒又開始激動,身上的那股味兒隨之散了出來。


  畫師當著她的麵,捂住了口鼻。


  罵出了一句極為粗俗的話,“當真是臭,表子,無論你飛多高,你那心同你的身子一樣,都是肮髒的,送我,我都不會碰……”


  朱貴妃被這話徹底地刺激到了。


  那是她一輩子的汙點。


  她喜歡的第一個男人,不是皇上,而是跟前的這個畫師。


  所有人都沉迷於她的美色,沉迷於她的身姿和歌喉,可隻有這個人,對她的美色無動於衷。


  為此,在她還不知道珍惜自己羽翼的年紀,曾經為了賭一個氣,使出了渾身解數,主動褪光了自己的衣裳,赤果果地立在了他的麵前。


  誰知換來的卻是一句,“髒。”


  從那一刻起,朱貴妃再也不想看到這個人。


  她早就想殺了他了。


  那把大火,她以為他定是死在了裏頭,知道他還活著時,她便一日都沒安寧,怕的就是有這麽一天。


  如今果然來羞辱她了。


  朱貴妃瘋了一般,拿了一個物件兒便朝著那畫師砸了過去,“我去死吧!同你那表子梁歡早就應該死在一起了……”


  範伸沒再繼續看下去。


  轉身走向屋外,到了外頭,呼吸到了新鮮空氣了,才取下了捂在口鼻上的絹帕。


  不由失笑。


  那戲精,還真立了功,韓夫人弄出來的東西,十有八九都沒用,這回竟湊了效。


  早上那會兒壓在範伸心頭的那股燥火,進宮一趟後,到了此時,已發泄了不少。


  範伸將絹帕收進了袖筒,抬頭看了一眼天上高掛的明月。


  ——又浪費了一日。


  範伸低頭,黑色筒靴,在那路旁的青草上剮蹭了兩下,便對嚴二招了手,“進去處理掉。”


  範伸吩咐完,沒再進去,腳步極快地出了榮華殿。


  上了馬車,馬不停蹄地趕回了侯府。


  經過長安那條紅街之時,範伸的腦子裏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手指突地在那膝蓋上點了幾下,抿了抿唇角,身下的那股燥火,又突地騰升了起來。


  片刻後,範伸的喉嚨一滾,終是掀開了車簾,同馬夫說了一聲,“停一下。”


  馬車緩緩地停在了巷子裏,那馬夫看著他一頭紮進了那家開著門售賣的無人店鋪時,眼珠子瞪得老大,就快瞪出了眼眶。


  果然,還是年輕好……


  但願世子夫人那身子骨硬朗,經得起他折騰……


  不久後,範伸走出了店鋪。


  ===第129節===

  手裏多了一個木盒,馬夫見人出來了,忙地撇過目光,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等人上了馬車後,馬車立馬了勒緊了韁繩,速度明顯比往日要快得多。


  ***

  侯府東院。


  薑姝因小日子來了,腰酸腹脹,身子也乏,早早就洗漱好了,歪在了那軟塌上,留了一盞燈,等著範伸。


  也沒等多久,就聽到了門口的動靜。


  一場春雨後,春季的氣息越來越濃,夜裏已經沒有了涼意,薑姝今兒洗漱完後,隻穿了一件貼身的粉色兜兒,外罩了一件紗衣。


  一躺下後,肚兜上的一朵梅花,便被撐得異常飽滿。


  範伸踏進屋,眸子就盯在了她身上。


  薑姝壓根兒沒看出他的異常,習慣地往他懷裏一撲,“夫君……”


  一股淡淡的幽香鑽入鼻尖,範伸眸子一顫,心頭的旺火更盛了一籌,連衣服都沒讓她幫忙褪,自個兒便進了浴池,“我先去洗漱。”


  進去時,範伸將那盒子一並帶到了裏屋。


  今兒是第八日了。


  八日了都沒碰到她。


  男子二十一二的年紀,本就是血氣方剛之時,嚐過了其中的美妙,飽足慣了,突地又被餓上了幾日。


  範伸隻覺渾身都開始了不自在,心頭如蟲蟻在爬一般,擾心撓肺地癢……


  從浴池出來後,範伸幾乎沒給薑姝任何拒絕的理由。


  隨意的批了一件外衫,直接將人從軟塌上拽到了裏屋,那珠簾的珠子還搭在他的肩頭,便忍不住一把摟住了薑姝。


  薄唇壓下,帶著微涼。


  毫無預兆地欺壓在薑姝那張朱唇上。


  薑姝根本來不及反應,人就已經被吻得喘不過氣兒,感受到握住她腰間的那隻手漸漸地開始遊走之後,薑姝的腦子才夢地驚醒過來,掙紮著將他往外推,“夫君,等,等會兒……”


  範伸被迫停了下來。


  薑姝喘著粗氣,仰頭看著他,當場給他潑下了一盆冷水,“我,我小日子來了。”


  範伸盯著她急促的胸口,沉默了好半晌。


  突地伸手捏住了她的後脖子,緩緩地往床榻上走去,低沉地問她,“什麽時候來的?”


  薑姝心虛地道,“今,今日。”


  話音剛落,範伸的手指頭便頂住了她的側臉,將她偏過去的頭給掰了回來,問道,“昨日沒來?”


  薑姝的眸子,在他的注視之下,閃了閃,老老實實地答,“沒,沒有。”


  範伸另一隻手,捏了捏眉心,一旺燥火無處可泄,啞著聲音質問她,“你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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