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誰都知道秦家和長公主, 那是皇上的逆鱗,碰不得更是提不得。
今日卻從文王口中爆了出來。
文王昨日回來後,被朱貴妃的嬤嬤當頭一掌劈暈了不說, 之後又被禁在了王府,文王極度憤怒,氣自個兒的母妃愚蠢。
一夜過去,今兒早上好不容易尋了個幾回逃了出來,想要見皇上的心更為迫切。
母妃被朱侯爺蒙蔽, 父皇不會。
文王一路過來, 生怕自己的母妃又派人來攔著他,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人還未走到皇上跟前,便劈裏啪啦一陣說完, 這才是其一,還有其二……
屋子裏鴉雀無聲。
皇上的嘴角幾個抽搐, 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文王, 手裏的茶盞, 眼見就要飛出去了,卻突然又尋不出一個扔他的理由來。
從文王一出生, 他就在開始替他籌劃。
這些年自己為了替他鋪路,所有的肮髒之事都未曾讓他沾過身, 想著將來他若是登基,便不會再像自己,處處被人捏住了把柄。
他留給他了一身幹淨。
可如今瞧來,幹淨的有些過頭了。
皇上一句, “逆子”才從牙縫中擠出來, 跟前的文王突然注意到了範伸。
“範大人?”臉色一陣激動, 兩步上前差點就要同其來個擁抱,“範大人能回來,真是太好了。”說完又激憤地扭過頭同皇上狀告道,“父皇不知,就因為本王知道了那狗……朱侯爺的把柄,在知州府時,朱侯爺便來行刺了本王,若非範大人出手相救,後又舍身引開朱侯爺放了兒臣回來,兒臣怕,怕早就葬身在了江南。”
皇上的怒氣,被這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過了一陣,手裏的茶盞,終於飛了出去,砸在了文王的腳邊,“朕關你禁閉,不讓你進宮,你倒好了,直接跑去了江南,你這個逆子,你,你非得氣死朕不可……”
皇上一口氣沒順上來,幾口急喘。
王公公忙地上前扶住了他,“陛下息怒,王爺這不是平安的回來了嗎……”
“就憑他的本事,他能平安回來?要不是遇上了範大人……”皇上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再看了一眼側過身縮著脖子的文王,氣不打一處來。
可一想到適才他所說,差點將命折在了江南,胸口又突地發涼,一陣後怕。
他要是有個什麽閃失,自己和嬌嬌後半輩子又該如何……
皇上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文王卻沒有消停,“父皇,您得替姑姑報仇啊,父皇小時候還曾同兒臣說過,兒臣就這麽一個姑姑,要兒臣好好同姑姑相處,那朱侯爺喪盡天良,竟挑撥離間,冤枉姑父造反,逼著姑姑同其和離,姑姑才不得不跳入了火海……”
這回別說是皇上,王公公都聽出了一頭大汗,忙地上前勸了一聲,“王爺……”
文王哪裏肯收口,這回不將朱侯爺弄死,他誓不罷休,“且朱侯爺的罪過,不隻這一樁,還有一樁更為駭人聽聞的醜事……”
“文兒!”
文王一句話剛起了個頭,朱貴妃及時趕了過來,人還在門口邊上,便是一聲呼斥,“你怎能如此胡鬧。”
文王一見到朱貴妃就頭疼,心裏早就對她生了怨氣,“我怎麽胡鬧了?要不是你,不分青紅皂白的抓人,那兩人也不會……”
“你還好意思說。”朱貴妃一聲打斷他,“你父皇將你關了禁閉,讓你在府上好生思過,你竟跑去了江南,你真是,非要氣死你父皇……”話說完,不待文王反駁,便吩咐了王公公,“將王爺送回王府。”
整個皇宮,除了皇上,恐怕也就朱貴妃能使得動王公公。
王公公立馬同身旁的侍衛使了個眼色,文王被押,滿臉憤怒和著急,出去了還在喊著,“父皇,一定要相信兒臣,千萬別聽母妃的……”
文王的聲音一消失,屋子裏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朱貴妃先倒了一杯茶,遞到了皇上的嘴邊,安撫道,“文兒還小,陛下……”
“他還小?”皇上正在氣頭上,一時忍不住衝朱貴妃凶了一句,“都十八了,還小,朕像他那麽大……”都開始手足相殘了。
再瞧他那德行。
自從文王被群臣趕出了皇宮之後,皇上便在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
自己替他做的太多,才會讓他成為如今這番無用。
如今一瞧,更是愈發肯定了這個想法。
心頭除了悔意,便是懊惱……
朱貴妃被他這番一凶,身子往後一縮,便抹起了眼淚,“都是臣妾的錯,沒能教好文兒……”
皇上聽她一哭,回頭便見那抬起來拭淚的手腕上,傷口還未愈合,心頓時又軟了,輕聲道,“朕沒有要怨你……”
這番一鬧,屋內也就隻剩下了範伸。
待皇上和朱貴妃的情緒穩定了下來,皇上才想起了起來,對範伸招了招手,“範大人還有傷在身,先回去歇息兩日,不急著來上朝……”
範伸剛告退了出去。
朱貴妃也跟著起身,同皇上道,“臣妾還是去看看文兒,那孩子是被咱們嬌慣了十幾年,一時半會兒哪裏又能扭轉的過來……”
皇上還有一堆的事情要處理,也沒留她,“嬌嬌費心了……”
範伸從乾武殿出來,腳步放的比往日要慢。
等出了乾武殿,正要坐在馬車,身後便傳來了朱貴妃的聲音,“範大人。”
範伸回頭,喚道,“娘娘。”
朱貴妃看了他一眼,上前兩步,笑了笑柔聲道,“聽說範大人在江南,救了我兒一命,本宮感激不盡。”
“應該的。”
範伸自來說話便是如此。
對這宮裏的誰都一樣,又冷又硬。
朱貴妃知道他是皇上的得力下手,一般沒事,也不會來招惹他。
今兒個特殊,她必須得來一趟,“本宮也有好些日子沒見過侯夫人了,大人回去帶個話,侯夫人哪日得空,本宮定要上門當麵感謝……”
“娘娘若是想見家母,可隨時宣進宮,不必屈尊移步。”範伸臉色沒有一絲波動。
朱貴妃捏著帕子,看了範伸一眼。
這輩子若不到萬不得已,她還真不願意同這樣油鹽不進的‘殺手’周旋,也懶得同他兜圈子了,直接問道,“文兒年少,不知輕重,既然大人當日也在場,可知王爺今日同陛下說的那番話,有幾分真假?”
朱貴妃這話,大有來頭。
來之前,她並不知道範伸和皇上說了些什麽,她是止住了文王,但不知道範伸說了多少。
但以適才皇上的反應,似乎並不知情。
範伸也沒拐彎抹角,“王爺心性秉直,不會打誑語,娘娘不必懷疑王爺。”
===第82節===
範伸說完,沒再停留,“臣先告退。”說完轉身上了馬車。
朱貴妃立在那良久,也沒參透範伸的話。
要朱貴妃去皇上麵前掉幾滴眼淚,唱首小曲兒,跳幾段豔舞,她不在話下,同後宮的一堆嬪妃們搶一個男人,她也從不帶輸的,可她一碰到朝堂上這幫子說話拐了十八條彎的人,就頭疼了。
要說範伸知道了,他不該是如此態度。
可說他不知道,文兒說的那些話,他又認同。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今這朝堂,養的是什麽風氣,說話都不利索。”朱貴妃抱怨完,便聽身後的福嬤嬤道,“依奴才看,娘娘不必緊張,那丫鬟未必就知道全貌,以範大人的脾性,若是知道了,這會子必定已傳到了陛下耳裏。”
陛下如此鎮定,那便是事情還未到最糟糕的地步。
朱貴妃想了想,也覺得是這麽個理,眉頭一皺,又問道,“那丫鬟還沒找到?”
福嬤嬤搖頭。
碼頭上那一丟,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愣是查不出半點蛛絲馬跡,“奴才會繼續追查。”
朱貴妃煩悶得很,甩了一下手裏的帕子,便去了文王的王府。
文王被扭回來,又被關了禁閉,屋內的器件兒,沒一樣是好的,聽門前的太監說,“娘娘來了。”文王半點好臉色都沒有,一屁股坐在一軟榻上,看也不看其一眼。
橫豎在她心裏,朱家比他這個兒子還重要。
朱貴妃拿了文王喜歡吃的幾樣酒菜,進來見他這幅德行,也沒惱,隻輕輕勸說道,“母妃知道兒心裏苦……”
文王一聽這話,便來了勁,“母妃既然知道,為何要讓人攔著我,將我幽禁在此?母妃可知,那朱侯爺派了死士前來,劍尖離我的脖子,不到一指……”
朱貴妃怎可能不心疼。
她是既心疼,又害怕啊。
聽著文王說完,又開始流起了淚,“都怨母妃,怨母妃沒能好好護著文兒……”
文王最煩的就是看到她哭,煩躁地從那軟榻上起身,衝著朱貴妃便是一句,“我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我是王爺,自己能管好我自己,隻要你不插手來幹涉我,我就感謝你了。”文王一想起就生氣,“要不是你,我帶回來的那兩人能跑?那侯府的丫鬟,湘雲閣的畫師,隨便一個拉出來,都夠他朱成譽死的了……”
文王的話音一落,朱貴妃便愣在了那,連眼淚都忘記了往下掉。
半晌才張開嘴,問文王,“你說什麽?”
文王懶得理她。
朱貴妃不敢確定地又問了他一句,“你說湘雲閣畫師……”
文王一聲冷哼,“要不是因為你,如今那畫師已經在父皇麵前,將二十幾年前,那位妓子的畫像給畫出來了,父皇竟被朱侯爺蒙騙了二十幾年,將一個妓子送進了後宮為妃,也不知道如今生出了個什麽野種來,那狗東西……”
“你,你給我住口。”文王還未說完,朱貴妃突地就是一巴掌扇在了他臉上。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
文王捂著臉不敢相信的看著朱貴妃,朱貴妃也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手。
十八年來,文王就是朱貴妃的心頭寶。
別說是打他,連說重話都未曾說過,舍不得訓,舍不得讓其受到半點委屈。
今兒這一巴掌,算是十八年來的頭一回。
安靜了一陣,文王先反應過來,怒目瞪了一眼朱貴妃,瘋了一樣地往外衝,“我要見父皇,我要滅了他朱家……”
“文兒……”
“你別碰我,你姓朱就是朱家的人,我要去告訴父皇,你們朱家人要謀害本王,本王要找到那個丫鬟和畫師,揭穿你們朱家的陰謀……”
朱貴妃心肝子都要跳出來了,伸手去抓文王,不僅沒抓著,還被其一胳膊甩在了地上。
“快,快,攔住他。”眼見文王就要衝出去了,朱貴妃也顧不到自己,忙地吩咐了晴嬤嬤將其製服住,見文王那樣子,如同瘋了一般,回頭便問福嬤嬤,“藥,拿迷藥,給他灌進去……”
福嬤嬤震驚地呼出了一聲,“娘娘……”
朱貴妃哪裏管得了那麽多。
隻想讓其趕緊冷靜下來。
她的兒啊,她怎麽如此命苦……
***
範伸出宮後,去了一趟大理寺。
昨日回來,範伸便聽說了,韓焦又被強行休了沐。
還是陛下下的旨意。
隻因牽涉到了秦家的舊案,大理寺的寺正蔣大人被送去了巫山,接替其位置的是皇上親自挑選出來的一位阮大人。
見範伸回來了,阮大人將最近上任後處置的案子都交代了一遍後,極為神秘又興奮地道,“臣查出,當年秦家謀逆被抄後,衙門的人負責清點屍首時,確實有些疏漏,其中秦府的姑娘,卷宗上隻說是自己投了井,並未尋出其屍骨,前幾日臣便帶人去了一趟秦家,挖穿了井底,你猜怎麽著?”
範伸的目光緩緩地落在他臉上。
阮大人唇角勾出了一道陰鷙的笑,“並未見到半點屍骨。”
“是以,朱侯爺之前那番說辭,到沒有錯,秦家確實還有一個餘孽活著,如今算起來,也有十七了……”
範伸看著他,聽他說完了,才挑了一下眉目,誇道,“不錯,不虧是陛下欽點的。”
阮大人是從地方衙門裏,一步一步地爬到了京城,聽過不少大理寺卿的故事,心頭早就崇拜起了範伸,如今被誇,心頭飄了起來,恨不得將一身本事都使出來,“大人,秦家的那位餘孽,名叫秦漓,臣如今懷疑,怕是已經混進了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