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薑姝被他這番盯著一瞧, 當他是不喜歡,趕緊道,“夫君若是不餓, 姝兒這就讓人撤走……”


  範伸沒答。


  收回目光,腳步往裏一跨。


  屋內燒了地龍,範伸進去後,便褪了身上那件才被她披上的大氅,薑姝極為有眼色地上前接過, 掛在了屏障上, 再回來便見範伸坐在了圓桌前。


  今日早上被她那一碗竹筍塞到胃脹,範伸幾乎一日未曾進過東西。


  這會子, 確實有些餓。


  與早上不同,桌上的菜都是薑姝自己去廚房親自囑咐廚子所備, 比起那幹癟癟的竹筍炒肉,溫火燉出來的老鴨湯, 緩和許多。


  幾樣熱菜也分外別致。


  不油膩, 均以清淡為主。


  範伸動了箸。


  然箸尖兒還未沾到碟盤, 薑姝又是一聲,“夫君先等會兒。”


  範伸抬起頭。


  便見她殷勤地走到了桌前, 揭開了跟前湯罐的蓋兒,拿起湯碗盛好湯, 又小心翼翼地擱到了範伸跟前,柔聲道,“夫君,飯前先喝些湯再進食, 方能養胃, 夫君小心燙……”


  那低頭垂眸之間, 全是關切的神色。


  真誠無比。


  範伸眉眼輕輕一挑,擱了手裏的箸,改換成了湯勺,隨了她。


  屋內安靜下來,薑姝才將目光瞟向了他的腰間,適才她大約摸到了,但沒瞧見,此時燈火下,便瞧清楚了,那朵白芍藥還在……


  夜長夢多。


  無論如何,今夜,她必須要得手。


  ***

  正院。


  侯夫人屋裏的燈還亮著,坐在屋內候了一陣,雲姑便回來稟報道,“世子爺已回了東院。”


  侯夫人麵色一詫。


  往年今日,範伸回府後,不用她傳,他自己便會主動上她這來。


  今兒怎的先回了東院。


  雲姑笑著解釋道,“今年怕是用不著侯夫人再去張羅,天色一黑,夫人親自去了一趟廚房吩咐,說是怕世子爺回來餓著了,如今已在門口接到了世子爺,兩人相擁回了東院。”


  侯夫人聽完,出了會兒神。


  之後臉色便是一陣安慰,安下了心,“這才像個樣,早就勸他娶個媳婦,夜裏回來也不至於摸黑,再晚再黑,回來時那屋裏也會有人給他留一盞燈,總比那黑燈瞎火的強,如今,他當也知道了這好處……”


  侯夫人說完,轉頭又問雲姑,“老夫人可歇下了?”


  “歇了,今兒念叨了一句,後來便亂了神智,連身前的幾個表姑娘是誰,都分不清……”


  侯夫人的眉目不由鎖了起來。


  老夫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能熬多久……


  過了片刻,又才道,“你去廚房讓廚子煮一小碗長壽麵,少放些,趕緊送到東院去。”


  雲姑點頭,“奴才這就去。”


  等雲姑端著長壽麵進屋時,範伸已擱了箸,進了浴池更衣。


  外間的丫鬟們正在收桌。


  雲姑進來,沒瞧見兩位主子的身影,知道自己怕是來晚了,便立在珠簾外,衝著裏屋輕喚了一聲,“夫人。”


  薑姝正在浴池外的那屏障跟前,緊張地翻著衣物,這一聲夫人,喚得她差點飛了魂。


  忙地抬起頭,慌慌張張地瞧了一眼那珠簾後的浴池,不敢發出聲兒。


  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到了門檻前,才笑著應了雲姑,“姑姑怎麽來了?”


  雲姑將手裏的小碗遞了過去,笑著同薑姝道,“侯夫人念著世子爺回來的晚,吩咐奴才備了碗熱麵,倒不成想夫人也備了酒菜,待會兒世子爺出來,讓他小嚐一口,領了侯夫人心意罷了。”


  “多謝母親。”薑姝伸手接了過來,擱到了剛收拾出來的圓桌上。


  雖說是一碗,那碗卻是巴掌大小。


  裏頭的麵,極為精致。


  換成薑姝,也不過一兩口的事兒,薑姝意外範伸以往的食量。


  她今兒是不是又喂多了?


  想起今兒一日,他同自己擺出來的那臉色,頓覺挫敗。


  這祖宗,當真難以伺候……


  ***

  範伸從浴池出來,便見薑姝杵在那出神,隨口問了句,“怎麽了。”


  薑姝一個心虛,回過了頭。


  範伸沐浴後隻著了一件單薄的裏衣,一身的水霧索繞,發絲半幹,水珠從那清冷的臉側一路滑下,過了喉結,再滑到了胸膛。


  突然瞧見這幅光景,薑姝耳根子莫名地一燒,不動聲色地轉過身道,“適才雲姑來過,說是母親給夫君送了碗麵。”


  “嗯。”


  範伸垂目瞧了一眼桌上的小碗,彎腰落座,半晌後擱了碗,見身旁那人還立在那,一動不動,難得沒再發出聲兒來,不由抬頭望了過去。


  離的近了,這才發現,她似乎塗了口脂。


  還上了妝。


  範伸唇角一勾,她倒是不放過任何機會……


  ===第47節===

  範伸推開了跟前的湯碗,緩緩起身,“不去洗漱?”


  適才那耳根子一燒起來,薑姝腦子就亂了,越是不往那頭想,新婚夜那見不得人的畫麵,越是清晰無比,除了新婚夜,今兒兩人算是頭一回同房。


  新婚夜有酒。


  今兒,範伸連酒壺都沒提起來過。


  她怎就忘了這茬……


  薑姝心頭一沉,正慌著呢,冷不丁地聽到這麽一聲,也忘記了自個兒那赤紅的臉色,愕然地轉過頭,“啊?”


  範伸盯著她。


  親眼瞧著那臉上的紅暈染到了眸子裏,此時對麵那顆腦袋裏想的是什麽,也不難測。


  範伸提步越過她,手指頭在她那後腦勺,輕輕一敲,“別遐想,我先出去一趟,等會兒回來。”


  薑姝一愣。


  後知後覺後,臉色陡然熟了個透。


  恨不得原地遁了去。


  她遐想什麽了……


  範伸走了好半晌了,薑姝才回過神,雙手捂住臉頰,輕輕拍了拍,將那羞憤欲死的念頭,先壓了下去,打起了十足的精神。


  拿荷包要緊。


  那荷包的繡字,一旦暴露,就憑他從昨日戴到今日,招搖過市了兩日的勁頭,她不死也得脫層皮。


  薑姝想著範伸能在這個時辰還出了東院,必是又想起了哪樁要緊的公務。


  大抵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適才被雲姑那麽一打斷,薑姝連荷包在哪都沒翻到,如今也不著急了。


  幹脆將範伸剛褪下來的一堆衣裳,從那屏障上取下來,抱到了軟榻上,慢慢地開始找。


  先是外衫,沒尋著。


  再是裏衣,一件一件地清理出來,再挨個兒的摸了個遍。


  還是沒尋著。


  正納悶,鼻尖一股檀香襲來,異常熟悉,從薑姝頭一回見範伸,便聞到了他身上的檀香味兒,後來幾回,每回一靠近,薑姝都能聞見。


  不似名貴的流腦,也並非平常的香料,既能壓住旁的香料,又能讓人覺得清淡不膩人。


  這等熏香的手藝,怕是很少見了。


  起初薑姝並沒有在意。


  如今突地又覺,似乎在哪她也曾聞到過此類香料。


  一時生了好奇,除了範伸之外,到底還有誰能熏過這香,便隨手拿起了一件裏衣,湊近了鼻尖,閉目搜尋著腦子裏的記憶。


  正是沉浸入神,跟前的月洞門旁,突地敲出了兩道,“咚咚”之聲。


  薑姝猛地驚醒,錯愕地回過頭。


  便見範伸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了門前,身子輕輕地倚靠在那門框上,手裏握著一個木匣子,正是適才發出那聲音的物件兒。


  薑姝轉過頭時,那雙漆黑的眸子正落在她手裏的衣物上,眉目輕輕地挑著,神色中透出了些許意外,還有幾分耐人尋味的疑惑。


  儼然將她眼下這行為,視為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嗜痂之癖。


  薑姝神色一慌,張了張嘴,半晌沒發出聲音,“不……”不是他想的那樣。


  她隻是……


  縱然是一貫撒謊成性,張口即來的薑姝,此時盯著懷裏一堆人家才褪下來的衣物,也一時啞口無言,久久地立在那,臉色因窘迫和無處訴說的憋屈,漲的越來越紅。


  半晌後才硬著頭皮,麻木地張了嘴,“我見夫君的衣裳挺,挺好看……”


  死一般的沉寂後。


  範伸上前,從她手裏緩緩地抽走了那件被她湊在鼻尖嗅過的裏衣,不輕不重地應了兩字,“是嗎……”


  “我……”


  範伸沒給她申訴的理兒,直起身打斷,“不打算歇息了?”


  薑姝胸口堵的發慌,張唇合唇了好一陣,才一口氣兒卸下,磕磕碰碰地道,“我,我先去洗漱。”


  剛往浴池走了兩步,又被身後的範伸喚住,“慢著。”


  薑姝駐步回頭。


  範伸便對她指了一下軟榻上的那堆衣物,“這些,拿回去。”


  薑姝的下顎若是一把刀子,這一個晚上,已不知戳死了自己多少回。


  腳步麻木地轉回來,在範伸的眼皮子底下,又將那衣物抱了出去。


  浴池裏滿滿一池子水,也無法淹沒薑姝羞憤欲死的心。


  等到池子裏的水涼了,拖無可拖,薑姝才從那水池子裏爬出來。


  為了證明自個兒的心思純正,穿好裏衣後,又整整齊齊地套好了中衣。


  捂的嚴嚴實實了,才走到了床榻前。


  輕手輕腳地拂開了幔帳,見裏頭的人沒有動靜,又才小心翼翼地掀起了被角,正打算將自個兒無聲地塞進去,耳畔便是一道低沉的聲音,“我道你今兒晚上就宿在了浴池。”


  這一聲,薑姝那一通如同做賊的功夫,都白費了。


  身子輕輕地往外移了移,恨不得將自個兒移出床榻,“姝兒吵著夫君了?要不,姝兒去那軟榻……”上也行。


  “拿著。”


  薑姝還未說完,躺在身旁的範伸不知從哪拿出了一個木匣子,突地伸手遞到了薑姝跟前。


  幔帳一落下,遮擋了床前那盞燈火的光線,視線模糊,薑姝瞧不清,隻見是他適才進來時,手上拿著的那匣子,不由疑惑地問了一聲,“這是何物?”


  “給你的,等明兒你再開……”


  “哢擦……”範伸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卡扣被掰開的聲音,滿滿一匣子的美玉珠寶,“嘩啦啦”地盡數砸在了薑姝的臉上。


  薑姝猛地一顫,睜大了眼睛,一臉發懵地盯著頭上的幔帳頂,神色一片呆滯。


  過了好半晌,薑姝才從那床上坐了起來,將那落了一身的珠寶,撲騰騰地扒拉下來。


  終於喘回了一口氣。


  範伸也睜開了眼睛,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道,“早同你說了,明兒再打開。”


  薑姝倒是想回他一句,既然讓她明兒再打開,那這時候給她作甚……


  可瞧著跟前那雲錦被褥上,一堆的琳琅滿目。


  暗光下更是迷人心智。


  終究沒有再吱聲,隻轉過頭輕柔地問道,“夫君,這是哪兒來的?”


  範伸看著眼她那雙發光的眸子,神色不明地道,“今兒給你賺回來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