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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行思,我不要來生!

  難怪他會這麼憤怒,從地處邊界的南陽城調兵回來,至少也需要樞密院批示,兵部批文,況且這樣大規模的調派,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現在能攻打九門,至少已經在召業的外城駐紮數日,而他竟然完全沒有知覺!


  成大事者,必須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怎能如此草率!


  在一時的震驚之後,南宮煜似乎也很快明白過來,有些僵硬的轉過頭來看著我:「你……你竟然連南陽的兵都調回來了?!」


  我站在他面前,露出了一個淡然的笑容:「沒有三兩三,誰敢上梁山?」


  來到青龍國,真正認識楚風的第一天,就是凌楚雲在宮中的兵變,他的布局安排不可謂不精密,但最終還是一敗塗地,因為他面對的,是比他想得更多,想得更深,想得更遠的楚風,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在朝堂之上,只有做好最詳密周全的安排,才能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看著我信心滿滿的笑容,南宮煜一口牙咬得格格作響,問道:「是誰領兵?給我殺了他!」


  那報信的侍衛沒有立刻回答,南宮煜有轉頭看向他:「嗯?」


  「稟——稟大人,領兵的,是個帶著鬼面具的人。」


  「什麼?!」


  這一次,不僅是南宮煜大吃一驚,我也一時間大驚失色。


  鬼面具——怎麼可能?!

  我只是讓他帶著我和少羽的手諭離開召業,交給前去迎接他們的余鶴,余鶴拿到我們的手諭,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而且我很清楚他的身體,根本不能再領兵打仗,他怎麼能——


  一想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住,急忙朝著大門走去,剛剛走到門口,眼前是高聳林立的宮殿,滿目金碧輝煌的琉璃彩瓦,可是我知道,隔著這些九重三殿外,正有一場血肉廝殺,有一個人正在慢慢的,慢慢的靠近我。


  是他嗎?真的是他嗎?

  可是,他明明受了那麼重的傷,我知道,讓他帶著孩子千里逃亡已經是強人所難,難道他還能這樣回來率兵,那對他而言,是多重的煎熬!

  隔著九重三殿,不知那裡又是怎樣兇險的場景。


  我扶著門口,想到他的傷,他的痛,指尖都在顫抖。


  這個時候的我卻並沒有感覺到,旁邊那一道原本冰冷的目光,此刻更是陰冷刺骨,慢慢的,慢慢的落到了我的身上。


  遠處又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隱隱還有喧囂慌亂的聲音。


  「報——!」


  又是幾個侍衛飛跑回來,看著他們臉上滿是惶恐的表情,好像天塌地陷一般,跪在南宮煜的面前:「大人,正陽門,被——被攻破了!」


  「什麼?!」


  南宮煜大吃一驚,上前一步:「怎麼可能!」


  他們一定在九門的每個關口都設置了重兵,畢竟今天是逼宮奪位,不可能有任何疏忽,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攻陷正陽門,這絕對不正常。


  果然,那些侍衛臉色慘白,說道:「城內,城內有一個人,武功非常的高強,他一個人,就把正陽門內所有的守門將士全部擊潰了,打開了城門!」


  余鶴!


  我的腦海里閃過了那個世外高人飄逸如仙的身影,得此一人,的確是強過百萬雄兵!

  這個時候,顯然南宮煜也立刻明白過來,他惡狠狠的看了我一眼,右手已經撫上了腰間的劍柄,似乎立刻就要衝上來,而我感覺到他的煞氣,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可就在這時,他的目光似乎看向了我身後的什麼地方,突然停下了。


  一時間的沉默之後,他狠狠的一揮袖,轉身:「擋住御龍堂的人,立刻調集御營親兵,隨本座前往正陽門,我們一定要將叛軍殺出去!」


  看著他帶人匆匆離開的身影,想到他最後說的那句「叛軍」,不知為何我啞然失笑。


  叛軍……


  的確,今天這一場交鋒,誰能說得清誰是正?誰是邪?誰是君?誰是臣?誰在今天贏得了勝利,書寫歷史的筆才會落到誰的手中,成王敗寇就是這個道理!如果今天輸的是我軒轅行思,那麼我就是這個國家的叛逆妖孽,而我的楚風,就會成為一個遺禍蒼生的昏君!


  文武百官這個時候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他們全都一窩蜂似地往大殿外走去。


  眼看著下面已經亂成了一團,遠處也是一片混亂,從正陽門那邊跑來了大批宮女太監,全都面無人色慘呼驚叫,整個皇城已然大亂!

  我慢慢的跨過青龍大殿高大的門口,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剛剛走到大殿前那一大片空地上,看著下面少羽正在奮力殺敵,似乎想要奔到我面前,但不斷有人前來阻攔,又是一陣血肉搏殺,我站在那裡看著他,突然聽見身後一陣悠長聲音,彷彿蒼龍的沉吟。


  有人,在拔劍。


  劍鋒凌厲,出鞘的時候帶來了一陣刺骨的寒氣,那聲銳響就在耳邊,似乎已經壓過了下面所有的震天的殺喊聲。


  我慢慢的,轉過了身。


  一把長劍,閃著寒光,指向了我的胸口。


  握劍的那隻手,很蒼白,很用力,掙得指關節都有些發白,蒼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卻是穩如磐石。


  我知道那隻手有多溫暖,多穩重,曾經給過我多大的安慰和溫柔。


  但現在……


  「南宮彌真。」


  「軒轅行思。」


  他開口的時候,聲音很沉,眼睛也很沉,似乎整個人站在我面前,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雕塑。


  不知是被劍氣所攝,還是我的舊病未愈,這個時候我的心裡突然湧起了一種很難受的感覺,承受不住的彎下腰,劇烈的咳嗽起來。


  狠狠的咳了好幾下,喉嚨都感到了一點腥味,才終於克制住自己,慢慢的抬起頭。


  冷風乍起,將他如墨一般的長發吹得高高揚起,擋住了他的唇,他的鼻,只露出了那雙眼睛,那籠罩著水墨山水的霧氣漸漸散去,留下的,是刀刻一般的凝重——看到這一幕,我的腦子突然嗡了一聲,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打了一下。


  混亂中,有一些陌生的,熟悉的場景,浮現在眼前。


  我周圍的一切都在劇烈的咳嗽中扭曲了,好像一瞬間回到了十年前,我的周圍,也是這樣的高台,這樣的寒冷,這樣的沉重。


  這樣的劍,這樣的手,這樣的人!


  我一時間整個人都有些混亂了,慢慢的抬起頭,額發在剛剛劇烈的咳嗽時散落下來,擋在眼前,一切好像有些虛幻,不盡真實,但我看到的,一切又都是那麼真真切切的在眼前,包括那個男人。


  南宮彌真……


  我的喉嚨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帶著一點腥甜,好像要把胸膛都要撐開一樣,卻只能死死的壓制住,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反倒是他,沉默的看了我很久,終於,那單薄的雙唇顫抖著一般,輕輕的開合——


  「殺了你,就好了。」


  ……


  「那個時候,殺了你,就好了。」


  ……


  他的話明明帶著那麼深的殺意,卻不知道為什麼,聽在我的耳中,像是一種最凄厲的哀鳴,似乎連靈魂都快要承受不住,快要支離破碎一般,看著他的眼睛,閃爍著,有流光,卻始終不肯掉下來,只是死死的盯著我,像是要把我的影子看進那雙眼睛里。


  永遠,永遠擦不掉。


  殺了我,就好了?

  那個時候,殺了我,就好了?

  十年前——鬼谷!

  對,我早應該想到,南宮家的人想要篡權奪位,想要盪覆天下,殺掉那些未來掌權的皇子皇孫,將所有權利的萌芽扼殺在鬼谷,是他們統一中原最好的捷徑!


  當初在鬼谷的刺客,是他們!

  那麼,那一夜……


  我像是明白了什麼,用盡畢生的力氣克制住了身體里的孱弱,慢慢的挺直了背脊看著他,他一步,一步的上來,劍鋒上的寒氣越來越近,而我,一步一步的後退,最終,退無可退。


  「行思——!」


  聽見少羽震怒的吼聲響起,卻很快湮沒在了突如其來更加震耳欲聾的殺喊聲中,我背對著皇城宮闕,不知下面又發生了什麼,但那陣陣騰起的血腥氣圍繞著我,糾纏著我,讓我無法掙脫。


  像是被魘住了,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就感覺眼前突然寒光一閃,劍氣化作了一道寒冷的風,猛的朝我刺了過來——


  我睜大了眼睛。


  眼看著那寒光已經近在咫尺,劍氣似乎已經穿刺進我的身體,帶來了一陣痛,可就在這一瞬間,眼前突然一道人影閃過,抓住我的手臂將我狠狠的一拉,我猝不及防整個人被轉了一圈,倉皇中過,眼前閃過了一張銀色的鬼面具,還有那雙熟悉的眼睛。


  是他——!

  心中猛然一顫,就聽見了一個殘忍的聲音,是利器刺進血肉,緊接著,眼前綻放出了一朵凄艷的血色花。


  我看著眼前,那如山一般的背影,寬闊的肩膀在顫顫發抖,而低下頭,他的背上一點寒芒已經穿刺過了身體,劍尖被血浸染,慢慢的凝結出一點血,滴落下來。


  越來越多的血,從劍尖滴落,染紅了我的胸膛。


  「凌少揚!」


  我失聲大喊,而這個站在我面前的身影,猛的一顫,像是受到了比那一劍更痛的打擊,我急忙一伸手緊緊的將他抱住,慌亂間,只見眼前那個握劍的男人,似乎靈魂都快要消散了一般,目眥盡裂的看著我們,滿眼血紅。


  他的劍一收,只聽一聲沉悶的低呼,鮮血從那個人的胸前猛的噴洒出來,染紅了眼前的天空。


  也染紅了我的眼。


  那一瞬間,我好像又看到了什麼——


  碧血長天,山河震蕩,我的身邊,也是這樣的人,他為我擋了那致命的一劍,他的身體重重的落下,好像玉山傾倒。


  我想起來了!

  那一夜,就是在那一夜,一劍破空而來,直刺向我的胸膛,也是他,擋在我的面前,鮮血噴涌,像是要將我的整個生命都染紅一般,可他的雙手還是緊緊的護著我,和現在一樣!

  留下的,就是他的胸口,那一道猙獰的傷!

  那是——為我留下的!


  我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一切都掩藏在那鬼面具的後面,只有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我,像是想要確認我的安好,嘴唇因為劇痛和失血已經慘白,白得近乎透明,好像下一瞬間就要從我的眼前消散。


  「不——!」


  我凄厲的喊聲響徹天際,大殿下成千上萬人的廝殺在這一刻全都停住了,所有的人都看著大殿上血染長空,而我抱著他的身體,猛的一轉身,右手已經握住了藏在衣袖中的劍柄,寒光一閃,清淵劍應聲而出,割斷了那層層青絲。


  只聽「蒼」的一聲龍吟,寒芒突出,如同一條出穴毒蛇,猛的從我的手中暴長三尺。


  劍氣如風,朝前一刺——


  在這一瞬間,天地彷彿都寧靜了。


  我感到劍尖刺進了什麼東西里,發出了令人膽寒的聲音,睜大眼睛看著手中的劍,一縷鮮血從劍尖慢慢的流淌下來,流過劍身,流過劍柄,染上了我的指尖。


  我慢慢的抬起頭。


  清淵劍的另一頭,是那個如雕像一般的男人,此刻他獃獃的站在那裡,彷彿連靈魂都失去了,長劍扎進他的胸口,一點殷紅慢慢的染開,越來越多,越來越多,他卻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胸前。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起頭,看向了我。


  那雙眼睛在這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光亮,黑得好像永遠沒有盡頭的夜。


  我的手顫抖了起來,幾乎握不住手中的清淵。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耳邊響起了一陣笑聲,撕裂一般的聲音,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我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男人——南宮,是他在笑,瘋狂的笑,笑得那雙眼睛都充血發紅,笑得整個人都要蜷縮起來,笑得傷口迸裂,鮮血噴涌,卻絲毫沒有停下。


  不知過了多久,那凄厲的笑聲終於慢慢的停下了。


  他抬起頭,咬著牙,朝我邁出一步。


  血,狂涌。


  劍隨著他的這一步,更深的扎進了他的身體里,鮮血噴洒而出。


  「你要,殺了我嗎?」


  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比我懷裡的那個男人更沙啞,更低沉,好像嗓音在被什麼東西撕裂著,連靈魂都要被撕碎了,看著我,臉上是那種決絕到底的笑:「你要殺了我是嗎?」


  「……」


  「動手啊。」


  「……」


  「動手啊!」


  他說著,又狠狠的上前一步,鋒利的寒光一寸一寸的沒入他的身體里,翻湧而來的是更多殷紅的血,順著劍身流淌下來,染紅了他的衣裳。


  我的手慢慢的顫抖了起來,好像快要握不住清淵劍,可他的那一步卻將劍柄又一次狠狠的送到了我的手裡,帶著一種不死不休的決絕!


  他的臉因為劇痛和失血已然慘白,卻掙扎著露出了一點笑容,顯得那麼殘忍,比那當胸一劍,更痛,更絕——


  殺了他?

  他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卻像是更沉重的落在我的心上,過往的每一幕,每一刻,都在這一瞬間那麼清晰的在眼前閃過,東平王府的雪夜相守,拒馬河谷的以一敵百,一線峰上的縱身一躍,還有南疆的行且思……


  帶給我一切的這個男人,我要殺了他嗎?


  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從心底里湧起,好像無數的力量在身體里,要將我撕成碎片,不管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


  我的劍,已經在他的身體里,我和他,已經對立。


  我們明明,曾經相擁過,可從什麼時候起,我們慢慢的走著,卻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對方的對立面?


  就在我們對峙的時候,大殿下又是一場動亂,整個皇城的九門已經被攻破,南宮煜所布的兵力立刻被衝散,和九門外的兵馬殺成了一團,整個皇城已經完全陷入了混亂的狀態,殺喊震天,刀光劍影,血肉橫飛,而那些無措的宮女侍衛還有太監,只能尖叫著逃命,好像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洪荒亂世當中。


  漸漸的,南宮煜的人馬被逼散,而御龍堂在這樣的混戰中佔盡上風,不久,就看到四方門湧來了更多的人馬。


  領頭的,依舊是那個身姿矯健,即使施展武功殺伐深重,仍舊翩然若仙的男子——余鶴!

  他手持黒纓銀槍,殺出重圍,一看到大殿上我們的情景,臉上露出了一絲驚愕的表情,急忙高聲呼喊我的名字,但在這樣的混亂中,也立刻被淹沒了。


  可是另一個人的聲音,那麼輕,卻偏偏清晰的傳到了我的耳朵里。


  「殺了我……」


  這個聲音,是南宮的。我回頭,看著他慘然一笑,好像整個人已經頹敗了一般,眼前的一切已經把他逼上了絕路:「反正我已經被毀了。」


  被毀了?

  看著他凄厲的樣子,我的心痛得好像也被一把劍刺穿了,為什麼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當初那個眼神澄清,如同江南煙雨的男子,那個談笑風生,睥睨天下的男子,去了哪裡?


  被毀了,被我毀了嗎?


  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一滴清淚,帶著滾燙的觸感,從眼角落下,沿著那一道傷疤滑落。


  「南宮,」我輕輕的叫他,那原本顫抖的手在這一刻突然穩了下來,緊緊的握著劍柄,指尖因為用力已經蒼白,我咬著下唇,慢慢的抬起頭看著他:「若有來生——」


  「若有來生——?」


  他打斷了我的話,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行思,沒有來生,我不要來生!」


  不要來生,你已經厭倦了嗎?厭倦了與我的糾纏,厭倦了這一生的苦,如果來生還是要與我相遇,你寧肯不要來生嗎?


  我的淚水狂涌而出,看著他:「好!」


  語畢,拔劍!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紅霧,彷彿天邊的斜陽灑下的凄艷的光芒,將我籠罩了起來,我的劍噹啷一聲落地,驚起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奮力搏殺的人在這一刻全都停了下來,千千萬萬雙眼睛看著大殿之上,那最凄絕的一幕。


  鮮血,染紅了我。


  而那個站在我面前的男人,還一直站立著,像是一尊永遠不倒的雕像,像是他的誓言。


  行思,沒有來生,我不要來生!


  「行思,我願化為厲鬼,生生世世,糾纏在你身邊!」


  生生世世,糾纏在我身邊?

  這句話像是最沉重的一擊,重重的打在我的心上,連靈魂都要脫離開這具殘破的身體,你不要來生,是因為你要生生世世的糾纏在我身邊?南宮,你是這樣的絕,這樣的決絕,可你到底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恨?


  我只覺得心裡越來越痛,痛得好像全身粉碎也無法躲避這一刻撕裂般的心痛,頹然後退一步,就感覺一腳踏空!

  身後,是十丈高台!


  那一瞬間,我整個人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下子跌落了下去,眼中看到的是被碧血染紅的長空,而那兩個男人,與我糾纏半生,不論生死,靈魂都沒有離開過我的身邊,就這樣慢慢,慢慢的,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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