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他的大婚 1
賜婚?
感覺到少羽的手都在用力得發抖了,我笑了起來,點頭道:「也對。南宮將軍是本朝的功臣,他大婚,本宮也的確應該為他賜婚才是,不過——」
「不過什麼?」
「賜婚這樣的大事,不是應該讓他本人到場么?南公將軍乃國之棟樑,何以這樣的事,還要讓長輩來開口,實在是不應該啊。」
「呵呵,太后恕罪。」南宮煜笑著一俯首:「其實,小侄已經在宮門外等候,還有水尋幽姑娘,都在等候太后的懿旨。只怕太後娘娘舊傷未愈,精神不濟,不能賜婚,所以沒有貿然覲見,以免衝撞了太後娘娘的鳳體。」
……
已經在宮門外等候了?真是——周到!
我已經忘了臉上該怎麼做出什麼樣的表情了,只是看著他們看我的目光,也許我依舊在微笑著。
「既然這對璧人已經來了,就讓他們進來吧,也讓本宮好好的瞧瞧。」說完,我回頭吩咐道:「玉穗兒,去請南宮將軍,還有水姑娘進來。」
「是。」
玉穗兒擔心的看了我一眼,急忙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陽光下,那個熟悉的身影又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的身材依舊高大頎長,眉目俊朗,身上沒有穿朝服,而是一身青綠色的長衫,顯得整個人清俊雅緻,不像個將軍,倒像個隱匿山林的閑人隱士。
隱士……
恍惚間,我又想起了我和他掉下懸崖的那些****夜夜,和他在我耳邊,堅定而甜蜜的承諾。
一想到這些,心裡的痛更重了,我深吸一口氣甩開了這個想法,又轉眼看向了他身邊的那位美人——水尋幽。
似乎是為了和南宮彌真相襯,她今天也穿了一身淺綠色的薄紗長裙,寬鬆的樣式掩蓋了她玲瓏有致的身材,卻顯出了一種飄飄欲仙的別樣風情;她的氣質很冷硬,深刻的眼眉也帶著刀一般的冷硬,但今天,站在那個男人的身邊,卻透出了一點不易察覺的溫柔。
這,就是女人吧,為了所愛的男人,無論怎麼改變,都可以接受。
他們站在我的面前,真的是一對天設地造的璧人。
我看著他們朝我俯身一拜:「拜見太後娘娘。」
「免禮平身。」
「謝太后。」
南宮彌真直起身來,我以為他會躲開我的目光,可他卻很平靜的面對了我,那雙熟悉的眼睛在看向我的時候,沒有絲毫的波動,只是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麗影成雙,郎才女貌,好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太後娘娘取笑了。」
我看著他,微笑道:「南宮將軍,之前在一線峰歷經險情,如今安然無恙,想必傷勢無礙了?」
他嘴角帶著一絲隱隱的笑:「謝太后關心,微臣並未受傷。」
「哦……」
「不知太后的傷勢——」
「本宮既然能坐在這裡,傷,自然已經全好了。」
我們微笑著對話,話語平靜得好像一池平靜無波的水,連一點漣漪都沒有,水尋幽站在他的身邊,眸子清冷的看著我,似乎想要從我身上看出什麼。
我又看向了這位美人:「水姑娘,聞名已久,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多謝。」
她跟我說話就不那麼熱情了,好像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不過不知為什麼,我心裡倒並不討厭。
這樣的冷硬,和放在臉上的對峙,比藏在棉里的針,滲在蜜糖里的毒,讓人好受多了。
我笑著說道:「剛剛聽南宮大人說,二位自幼便有婚約,青梅竹馬,相愛甚深,如此天作之合,理當結為連理,本宮也很樂意為兩位做合,也算是順應天意人心,對不對?」
「謝太后恩典。」
「只是不知,最近有什麼好日子嗎?」我微微蹙眉,掐著指頭算了算,立刻想到了一天,笑道:「本月乙卯日,沖龍煞北,宜嫁娶,倒是一個拜堂成親的好日子,南宮卿家,意下如何?」
少羽他們站在一旁看著我,已經完全傻眼了,似乎根本不敢相信我會如此輕易的答應這件事,而南宮煜似乎也有些意外:「這個月,二十八?」
「沒錯。」
「……會不會,稍顯倉促?」
他還在猶豫,一旁的南宮彌真已經說道:「既然這是太后選定的日子,自然不會有誤,那就定在這個月的二十八,在南宮府大擺宴席,還望太后、皇上垂憐,來府上喝一杯水酒。」
「這是自然。」我看著南宮彌真的眼睛:「能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人生一大樂事,也算是了了本宮的一樁心事了。」
我的笑容,一直保持到他們離開紫宸殿。
當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長長的石階下時,少羽一下子衝到我的身邊,接住我搖搖欲墜的孱弱的身子:「行思,你怎麼樣了?!」
「沒事,放心。」
我蒼白著臉色對著他淡淡一笑。
「朕扶你回去休息。」
說著他的手上便用力,便要扶我回去休息,我搖了搖頭,說到:「先等一下,皇上,我有些事要問你。」
「什麼事?」
我勻過一口氣,讓自己憋悶的胸口稍稍好受了一些,然後抬起頭看著他:「軒轅國的戰事,現在如何了?」
少羽愣了一下,看著我的時候,神情明顯有些遲疑。
我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放心,我已經坐到了這個位子上,我的考慮不會再像過去那樣意氣用事。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已經無法挽回了,白虎國的實力我很清楚,奚玉櫻敢跟來召業,就證明他們是有十足的把握,這個時候再要從青龍出兵去挽回什麼,已經是不可能了。」
少羽微微鬆了口氣,似乎放鬆了一點,又問道:「那你還問這些做什麼?這些事對你的身體沒有好處,行思,你還是應該好好的養胎。」
我搖了搖頭:「你還是不明白嗎,少羽?白虎國和玄武國的聯盟,這一仗打完之後,難道他們就會如此散夥?軒轅國佔有中原最富庶的魚米之鄉,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戰備,他們難道會甘心就此結束?」
少羽沒有說話,年輕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
顯然,他也是在擔心著這些事,只是他不想在我面前表現出來。
這個皇位對他而言,的確是個太過沉重的負擔,他還沒有來得及成長,也還沒有來得及成熟到承受這一切,就已經被這個重擔壓上了肩頭,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他的成長。
況且,術業有專攻,而以他過去十幾年來的經歷,和他這個人的性格,的確不是個合格的權屬的玩弄者,他更是一個天生的將領,應該手持霸王槍,威風凜凜的在戰場上奮勇殺敵。
這樣的他,和這樣的我,對上南宮煜,難怪會一敗塗地。
但幸好,我們還可以挽回!
少羽看了一眼我堅定的目光,沒再猶豫,慢慢說到:「一個月前,也就是在你們失蹤的第四天,白虎國的軍隊已經從龍虎峽東進,可是在岐山,遭遇了軒轅——你父皇的抗擊,雙方的軍隊對陣數日,後來——」
「後來怎樣?」
「桑格從北方派兵南下增援,經過一天一夜的激戰大敗軒轅軍。」
「那,我父皇呢?」我緊張的看著他:「有沒有他的消息?」
少羽遲疑了一下,看著我,終於還是說道:「據傳,你的父皇在戰亂中失蹤了,有人說他已經戰死,也有人說他被白虎國俘虜,但這些說法都沒有得到證實。」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聽到這些話,我的心裡還是被狠狠的割了一刀,痛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我的父皇……難道真的,遭遇了不測?
少羽繼續說道:「白虎國的人坑殺戰俘二十萬,繼續前行,據說他們已經過了洮州,逼近興元鎮了。」
坑殺戰俘四十萬?!
我的眼睛幾乎都要紅了,好狠毒的手段,好狠毒的心腸!
我知道,坑殺戰俘要背負極大的風險和譴責,更何況這樣大規模的坑殺,而白虎國的人竟然這樣做,他們就是要用這樣的手段讓軒轅人膽怯,不敢抵抗,要讓我的故國失去反抗的能力!
而現在,他們已經過了洮州逼近興元鎮,興元鎮和鳳翔鎮是孟京西邊的兩處重鎮,如果這一道防線被攻破,那孟京就真的不保了。
看著我慘敗的臉色,少羽輕輕道:「行思,你不會是想——」
我轉頭看了他一眼,搖頭:「皇上放心,我不會貿然出兵的。」
已經到了這一步,出兵於事無補,更何況別人不了解,但我太了解軒轅國的人,父皇之所以窮兵黷武動費萬計,卻始終無法達成他稱霸的理想,是因為軒轅國人沒有侵略性,在戰爭中,就如同並不鋒利的長矛,始終無法取勝。
但軒轅國人還有一個特性,就是遇強則強。
我的國人不是長矛,而是盾,當他們被壓迫到一定的程度,那種血液里的堅韌反倒會被激發出來。而朝中大將,司馬策雖然有勇無謀,但敢拼敢打;何進是謹慎的儒將,攻無克,守無敵;況且還有太傅李俊,有他在,鳳翔和興元兩鎮一定能支撐一段時間。
而這段時間——我算了算,離南宮彌真大婚,還有不到半個月。
他的大婚……
一想到這裡,心中又是一陣刺痛,我起身慢慢的朝回走去,可剛剛走到門外,就感覺心口一陣說不出的難受,低頭哇的一聲,將剛剛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行思?!」
少羽嚇壞了,急忙上來扶著我,緊張的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很難受,趕快叫太醫——」
我伸手制止了他:「沒事的,不要驚動別人了。」
「可你——」
「這是懷孕常見的,不要擔心。」
少羽看著我蒼白的臉色,咬了咬牙,一伸手將我抱了起來,我微微有些吃驚,可也無法再說什麼,一直被他抱到寢宮放到床上,他還掏出絲帕,輕輕的擦拭著我嘴邊的穢物:「好些了嗎?」
我看著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而站在他身後的可兒,神色也十分複雜。
我想了想,淡然笑道:「皇上不用擔心,我肚子里還有凌家的骨肉,我不會亂來的。皇上還是回去吧,我休息一下就好。」
他似乎聽出了我話語中刻意疏離,咬了咬下唇,直起身來,戀戀不捨的看我一眼,只能轉身離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每一天我都乖乖的遵照醫囑,喝了許多保胎養身的葯,也經常注意在花園中四處走走,讓自己的身體更穩健一些。
畢竟曾經有過好的底子,只要稍稍注意,我的身體還是恢復得很快。
而轉眼間,已經到了月底,二十八日。
南宮彌真的大婚。
從我嫁到青龍國來,曾經做過青龍太子的太子妃,也被賜給東平王爺為東平王妃,甚至還成為了青龍帝的賢德妃,可這三嫁,卻都沒有機會真正的迎娶,而南宮將軍迎娶白虎國名門之後水尋幽,就成了近年來青龍國最盛大的喜事了。
文武百官幾乎全都出席了這一夜的盛宴,即使還沒有到南宮府,我也從金車兩旁飄飛的窗帘外,看到了沿街喜氣洋洋的場景,南宮煜不愧是南宮世家的執事者,對於這個侄兒的婚事,他沒有半點馬虎,整個召業都陷入了一片火紅的海洋,每一家每一戶都能領到紅包,每一顆樹上都纏上了火紅的綢緞,乾枯的枝椏上也用紅絲帶結成了同心結,如同一片絢爛的花海。
只是那紅,好刺眼……
我顫抖著,放下了手中的帘子,讓自己紊亂的呼吸平靜下來,金車行駛了好一會兒,終於停在了一處最熱鬧的地方。
我被人攙扶著慢慢的下了馬車,一抬頭,就看見那華麗莊嚴的宅邸前已經站滿了人,全都是到大門口來迎駕的。
「拜見皇上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吧。今夜既然是一對新人的喜宴,就不要有這樣的繁縟禮節了。」
「謝太后。」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我也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穿著一身殷紅的喜服,長發在腦後高高的束起,露出了秀麗寬闊的額頭,越發顯得眉目如畫,俊逸非常,即使站在一群高官當中也是鶴立雞群,只是他的臉色不怎麼好看,有些蒼白。
也對,這些天他大概一直忙於婚事,一定沒有休息好吧。
我看著他的時候,他也看著我,那目光從我的臉上慢慢的落到了我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我感到他的眼睛閃了閃,然後走到了我的面前:「太后懷有身孕,還來微臣的婚宴,實在是受寵若驚。」
我淡淡一笑:「南宮將軍大婚,本宮焉有不到之理?」
他沉默了一下,看著我,然後道:「請。」
我們跟著他走進了南宮府,此刻裡面已經成了一片鼓樂的海洋,所有的賓客歡聚,觥籌交錯,談笑風生,一片熱鬧非凡的景象,而我們一到,所有人全都停下來,目光灼灼的看著我和南宮。
我坦然的走到了主座上,一抬頭,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奚玉櫻。
她看著我,倒是怔了一下,似乎沒有料到我會來。
而我便坐到了她的身旁。
剛一落座,我一抬頭,卻看到桌子的另一頭,竟然還坐著一個熟悉的人,美艷的容貌,裊娜的身姿——關關!
乍一看到她,我也有些吃驚,可仔細一想,她是水尋幽的妹妹,今天是水尋幽出嫁,她當然應該出現。
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到那張絕美的臉上,露出的不是應該有的喜色,反而是一股煞氣。
好像對什麼人,有很深的敵意。
是誰呢?難道是我嗎?
就在我不得其解的時候,奚玉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如意公主,還真是讓我吃驚。」
我心中一動,轉頭看向她。
她也帶著一絲冷冷的笑意看著我:「說自己行將就木,說得那麼心如死灰,可居然一轉眼就跟著當朝大將軍私奔外逃,看來你要的東西不僅變了,而且還變多了。」
「如果公主這些話,是想要讓本宮羞愧,那公主就不必費心了。」我淡然的說道:「這個世間,哪個女人的情路不是坎坷不平?哪個人,不是歷盡情殤,百轉千折,才知道真正對自己好的那個人是誰?」
「真正好的?是誰?凌少揚嗎?」
突然聽到這個名字,讓我的心微微顫抖了一下,抬眼看她時,她的臉上明顯出現了憤懣不平的情緒,不知為什麼,剛剛那種滿身是刺的防備感和敵意在這一刻又消失了。
情殤,哪個女人沒有呢?
而她,似乎還不打算停止:「他為你連命都不要,可你呢,還不是跟著別的男人私奔,對了,你的肚子里還懷著他父親的骨肉——」
哐啷!
一聲突如其來的脆響讓我和她都驚了一下,轉頭一看,卻是關關,她手中的酒杯滑落下去,摔得粉碎。
她一臉震驚的表情看著我,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