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陰陽眼
第121章陰陽眼
隻見這懸崖上空,懸空掛著一張巨大的招魂幡。上麵有著無數的臉龐,每一張臉就好像代表著一個靈魂,密密麻麻地布滿了旗子上麵。
宋雁西條件反射便布下一個護身法陣,將她和容徵保護在其中。
這時候看朝那旗子上麵的人臉,覺得他們又像是活的一樣,一雙慘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宋雁西和容徵,看得人頭皮發麻。
忽然宋雁西看到小塔和女媧樹的臉龐也在上麵,而且還被眾多鬼臉擠壓著,滿目恐懼絕望,不知道掙經曆著怎樣的痛苦。
見此,她忍不住想要上前去,試圖想要將她們倆從裏麵□□。
卻被容徵給攔住了:“別過去,這是鎮魂旗,也是招魂幡!”
宋雁西知道鎮魂旗,根據玄門曆史所記載,在上古時期的古戰場,死傷過多,那時候的地獄還未成型,所以大量的孤魂野鬼在人間遊蕩著。
那這樣肯定是不行的,便有玄門中能人製作出鎮魂旗,將這些無處可去的魂魄都吸入其中,然後封印鎮壓。
所以其實這也跟鎮妖塔是一樣的存在。
但是滄海桑田,鬥轉星移,這封印在風吹日曬之下,也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使得裏麵的魂魄逃了出來,人間一度變成地獄。
這時候便有了旁門左道之人,直接將這鎮魂旗拔起,作為容器,吸納魂魄入其中,為自己所用。
既然這學的是旁門左道,那這鎮魂旗也不會用在正途上,久而久之便衍生出一個新的名字,招魂幡。
專門以此夜裏招人魂魄,活取生魂,那時候一個村莊的人若是毫無預兆地在夜裏失去,那必然是有人用了這招魂幡。所以此舉自然是受到了玄門中人的討伐,那鎮魂旗也從鎮邪的法器變成了邪器本身,基本被毀得所剩無幾。
所以這裏為何會有鎮魂旗?又是何人操縱。
宋雁西一時也想起城裏的那些鬼臉,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本來她就好奇不已,現在看到這招魂幡,心想莫不是跟著招魂幡有關係?但是如果有關係,為什麽他們不受招魂幡所控製?
自己是和他們打過交代的,他們都是些獨立體。也是真正意義上的鬼,和城裏那剛新死的鬼魂們有著莫大的區別。
隻是上麵的鬼臉那麽多,數之不盡,到底是多少亡魂?又是從何而來的?還有這招魂幡的操縱者到底是何人,居然能將小塔和女媧樹都吸入其中。
“有沒有什麽辦法?”宋雁西腦子裏回想了一下,除了想著用紅線為引子,自己順著紅線進去,將她們倆給找出來之外,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但是這辦法也不一定能成。
不想容徵也隻能有這個辦法,主要也是現在不知道背後操縱這招魂幡的到底是何人,所以不敢太過於打草驚蛇,如此一來隻有用這紅線引魂,方不會驚動對方。
然而,宋雁西的物品幾乎都在女媧樹那裏,而女媧樹如今可也在招魂幡中,一時便是捉襟見肘,要什麽都拿不出來。
但凡,她身上的腰帶頭繩是紅色的也行啊。
容徵見她看自己,搖了搖頭,“我也沒有……”他也學著宋雁西一樣,穿著一身雪白。
宋雁西深吸了一口氣,想來也是,他一個僵屍,能帶幾張符在身上已經是極限了,怎麽可能還帶這些東西?但是救小塔和女媧樹迫在眉睫,便道:“你在這裏等我。”
容徵以為宋雁西要出去,從上麵找紅線,哪裏曉得宋雁西自己往身上畫了一道護身符,從法陣裏出去,回到外麵的墓室裏,直接從東南角上的鮫燈上取下了半截紅絲帶,便折身回來了。
這地宮的布置和大雁塔基本一樣,她在大雁塔下麵的地宮裏見過這紅綢,想著這裏也有,所以當下給取下來,撕扯成幾條紅色絲帶。
不但如此,還從棺材下麵取出了十七個鏽跡斑斑的銅錢。
如今麻利地將這紅絲線將銅錢串起來,眨眼間便製作出一把銅錢劍,而剩餘的紅色絲帶則遞給容徵。
容徵見她手握著那臨時綁起來的銅錢劍,一下猜到了她的打算,她這是想要順著這絲帶進入裏麵。
隻是還沒容他反對,宋雁西便說道:“開天劍也在女媧樹那裏,我現在進去看看,若有異樣,你就拽一下這絲帶。”把自己拉出來。
然後抓著紅色絲帶的另一端,便從護身法陣裏衝出去,幾乎是她到那招魂幡下方,整個人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吸了進去。
那種被吸進去的感覺,整個人在短短的一瞬間裏不斷地反複揉搓壓癟,就好像是在被後世那洗衣機裏一直攪拌一樣,她也就明白為何小塔和女媧樹當時會發出慘叫聲。
也虧得她在自己身上畫了一道護身符,有了這護身符阻擋,身上的疼痛感大大地減少了不少。
原本這種以身犯險的事情,該是男人出麵才對。
隻是容徵一來不是人,二來他也不是一個完整的魂魄,不過是謝蘭舟的殘魂碎破之一罷了,他哪裏經得起這折磨?所以宋雁西才沒跟他商量,就怕他跟自己爭搶這機會。
她知道容徵絕對不差,沒有完整的魂魄,還能堅持這麽多年,做這麽多事情,那地魔與之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當然,這樣讓宋雁西對臾央的能力有了一個粗淺的認知。
謝蘭舟尚且都這樣厲害,那臾央到底是何等的恐怖?
不過現在都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她承受著這幾近變態的痛苦,終於進入招魂幡裏了。
像是進入了一片黑漆漆的荒蕪之境,空氣都顯得那樣渾濁,宋雁西懷疑自己在這裏根本待不了多久,難怪小塔和女媧樹出現在招魂幡上的表情會那樣痛苦。
而這荒蕪之地,也不見得是當真黑漆漆不見五指,因為不管這天上地下,都漂浮著鬼火。
每一團鬼火就是一個獨立的魂魄,相互吞噬,勝者為王。
所以四處可以看到他們相互吞噬的聲音,他們當然也看到了宋雁西,隻是宋雁西手腕上綁著的那根紅絲帶太過於醒目,逼得他們根本就不敢靠近。
如此一來,這漫天遍地的鬼火,反而成了宋雁西照亮的燈籠。
她的所有東西都在女媧樹那裏,而這裏也無樹枝枯木可用,難得一次她掐起左手上的指節,推算起小塔和女媧樹的方位,然後迅速朝那方向跑去。
不同於那被招魂幡吸進來的人,隻剩下這魂魄,而因為那紅絲帶的存在,是個活生生的人,這新鮮的生人之氣不曉得一路引來了多少鬼火,短短幾分鍾裏,她身後就追滿了鬼火。
也正因為著這些鬼火,使得她所到之處一片明亮,但是很快宋雁西也發現了一個問題。小塔和女媧樹現在多半也是這樣一團鬼火,大家都長得一樣,自己如何辨認她們?
而偏偏這個時候,有那膽子大的鬼火王終於按耐不住,朝著她撲了過來。
有一個動,便有無數個鬼火一起蠢蠢欲動,誰也生怕晚了,從而分不到這美羹一杯。
哪裏曉得那鬼火王才靠近,宋雁西忽然舞動手中的銅錢劍,一手飛快掐訣,最後手握著銅錢劍,於眼前這空中畫出一道符文。
隨著她最後一筆落下,她身前那原本看著什麽都沒有的半空中,居然出現了一張巨大符,金光在她翻飛的手指間迅速亮起來,照亮這方圓十裏,而金光所照亮之處,這些鬼火都被符吸入其中。
這是宋雁西臨時想到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沒有符傍身,那她就直接畫出一個類似於這招魂幡的符,把這些鬼火先吸入其中,省得擋了自己的道不說,還意圖將自己給吞噬掉。
這到底是哪裏來的膽子?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這鬼火被吸走後,空氣居然變得正常起來,不再像是之前那樣渾濁了。
身後,兩個小小的鬼火見著這一幕,嚇得瑟瑟發抖,以為他們倆是僥幸逃過,眼見著那些鬼火王都被吞入符紙裏,想要趁著宋雁西沒注意到,趕緊逃走。
卻忽然覺得背後一陣危險,然後被一隻帶著暖意的手給抓住。
宋雁西將那兩團鬼火扔到自己的眼前,“照亮!”
兩個鬼火險些就被她嚇得魂飛魄散了,聽到這話不由得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他們還以為,宋雁西會殺了他們。
有他們倆照亮,這十裏境內的鬼火又都被自己暫時收起來了,所以一路上暢通無阻,也不似之前那樣還要左右前後防備,她直接踩在兩團鬼火的身上,速度一下提升了不少。
很快,便將這十裏範圍給走到了盡頭,離她所推算的位置也越來越近了。
因為無法分辨她們倆到底是哪兩團鬼火,所以宋雁西壓根就不敢再像是剛才那樣用符來吸鬼火了,生怕誤傷了她們倆。
正當她想辦法,如何辨認小塔她們倆時,手腕上的紅絲帶忽然動起來,像是被人從外麵拉扯著。
自己這裏並沒有給出信號,容徵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拉自己,肯定是外麵出了什麽問題。
所以當下哪怕萬般不舍,畢竟已經快找到她們了,接下來就隻差從這千千萬萬的鬼火中辨認出她們而已。
但縱使是萬般不甘,還是出去了。
幾乎是她才從招魂幡裏出來的那一瞬間,便見到容徵所在的護身法陣外麵,有幾個扶桑陰陽師,而一年不見的言諫如則在他們的手中,遍體鱗傷。
宋雁西回到護身法陣中,驚訝於這西安城中竟然還有扶桑陰陽師,看來自己當初去扶桑那一趟,到底是仁慈了。
還有他們抓住了言諫如。
又見他身上遍體鱗傷,顯然此前沒少受折磨,所以這西安城才不如自己所預想的那樣恢複得好。
言諫如也看到了宋雁西,滿目愧疚,他該死,但是他卻曉得現在自己不該去死。麵對宋雁西隱含憤怒的目光,他也隻能說一聲對不起。
宋雁西不知道該怎麽去評判言諫如,生為這西安的守護者,絕非是他所願,他是守護者的同時,也是一個人。
所以自己不該道德綁架,讓他必須要為這全城奉獻一切。
“宋小姐。”為首的扶桑青年朝護身法陣走過來,朝著宋雁西深深鞠了一躬,“我們,做一個交易,如何?”
宋雁西聞言,不由得朝身後的招魂幡看了過去,他們要這東西!殺了言諫如,隻是毀掉一個西安城罷了,可是這招魂幡若是拿到手裏,隻要入了夜,便能輕鬆將一個村一座城的靈魂都在悄無聲息間收走。
真正的殺人於無形!
對方見宋雁西不言語,朝著被挾製住的言諫如走了過去,臉上掛著張揚的笑容,狠狠地踢了言諫如的肚子一腳,然後回頭繼續朝宋雁西行禮,“請宋小姐務必和我們做這個交易,不然的話,我們很難保證言先生的生死!”
宋雁西看著疼得滿臉扭曲的言諫如,想要拒絕。
但是沒想到竟然聽容徵說道:“答應他們。”
聽到容徵這話的時候,宋雁西覺得容徵一定是瘋了,才會做出這個決定來,西安城和這整個華國,到底孰輕孰重?而且對方真拿到了這招魂幡,隻怕下一刻他們倆也會被吸入招魂幡中……
然而她想到這裏,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猛地朝容徵看過去,“你的意思是?”她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猜測。
她進入招魂幡的時候,裏麵的魂魄都是以鬼火的形式生存,也有不少鬼火王,但卻是沒有任何組織,稍微一攻擊,就潰不成散。
而且現在這些扶桑人朝自己開口做交易,這也就意味著,這招魂幡現在是無主的。
果然,容徵點了點頭。
可宋雁西覺得即便是這招魂幡無主,但是如果真讓給了這些扶桑人,要認主也是刹那間的事情罷了,還是覺得這樣太過於冒險,到時候隻怕反而賠了夫人又折兵。
但容徵卻給了她一個相信我的眼神,這讓宋雁西不好在繼續反駁他的意思,不然就好像自己不信任他一樣。
心想他見多識廣,沒準真有別的辦法呢!
於是深吸了一口氣,“好。”
那扶桑年輕男子聽到宋雁西答應,雖然不知道她和旁邊那個僵屍達成了什麽協議,但是從他們的扶桑手劄中所記載關於招魂幡的一切總結出來,這招魂幡其實認主很簡單。
隻需要往招魂幡中滴入一滴鮮血,便可認主。
而他們來這西安有一陣子了,已經想出了在滴入鮮血不會被吸入其中的對策。
唯獨沒有想到的是,這個讓整個扶桑都特別頭疼,又難以對付的宋雁西居然在這裏。
也幸好,他們抓了言諫如,沒想到這個蠢笨的守護者,居然馬上就有了用處。
宋雁西要是有符在身上的話,完全可以直接開啟一個攻擊法陣,將他們都打入深淵之中。
但女媧樹這如今還在招魂幡裏。
她和容徵從法陣裏出來,讓開身,示意這些扶桑人把言諫如交過來。
而此刻這些扶桑人眼裏滿是對這招魂幡的貪婪,見宋雁西和容徵從護身法陣裏出來,解去了擋在前麵法陣,直接將這言諫如當作那無用廢物一般,扔給宋雁西。
宋雁西條件反射性地去扶著他,哪怕她現在對這言諫如確實沒了半點好感,可是他始終代表著整個西南,若是他這一摔,再弄出些什麽傷來,城裏不知道又要倒什麽黴了。
隻是沒想到她這伸手去扶言諫如的時候,容潯忽然念咒,隨即化作一縷青煙,朝著招魂幡飛了過去。
這明顯就不像是被招魂幡吸進去,而且他口中還念念有詞,宋雁西頓時反應過來,“不……”
那個要還沒說出口,招魂幡就出現了異樣。
容徵已經成了招魂幡的主人。
眾所皆知,扶桑人都特別講究儀式感,讓招魂幡滴血認主這也不是小事情,自然是十分隆重,哪裏曉得會出現了這樣的意外。
當時都傻了眼。
也不怪他們愣住,一來是他們推算,任何魂魄都不可能接近招魂幡,不然必定會吸入其中,活人好歹是多了一線生機。
二來,就算是真有魂魄進入這招魂幡,想要試圖控製招魂幡,也隻是一瞬間的而已,終究是敵不過招魂幡強大的力量,最後隻會落一個魂飛魄散的結局。
他們對招魂幡雖然是勢在必得,但也沒想到走這樣極端的路線。
所以看到這一幕後,雖然是憤怒容徵捷足先登,但是很快就冷靜了下來,想著片刻之後,他還不是一樣被招魂幡吸入其中!
於是當下幾人合力打出一套護身法陣,想要等著短暫的風波之後,重新滴血認主。
而宋雁西看到容徵的魂魄與招魂幡合二為一,雖然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麽辦法,但不管怎麽說,都是一條絕路,她是無法接受容徵以這樣的方式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就在她絕望之際,小塔和女媧樹從招魂幡裏被扔了出來。
顯然現在招魂幡已經由容徵做主了。
小塔和女媧樹狀態都不算好,宋雁西當下從女媧樹那裏拿到符張,將她們倆和言諫如保護其中,也沒去管那幾個建了護身法陣,就以為能躲過這一劫難的扶桑人,而是舉著開天劍,朝著招魂幡劈了過去。
開天劍舉起的那一瞬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宋雁西憤怒的心情所感染,整個劍氣也顯得霸道凶悍無比,四周的山石劇烈搖動著,懸崖一寸接著一寸外下墜,那幾個扶桑人所在的地方已經是空蕩蕩一片。
好在他們的道行不算低,不斷地好後退移動著,一麵驚詫地看著宋雁西手中的開天劍。
比起這開天劍,招魂幡似乎有那麽一點不值一提了。
幾人的心思都在變化。
而隨著宋雁西手裏的開天劍落下去,隻聽著無數的淒慘聲音在耳邊響起來,牢不可堅的招魂幡居然碎裂了。
無數的鬼火從中逃竄出來,一下將這晃動的地宮給填得滿滿的,尋找著各個出口,試圖想要朝外逃去。
隻是怎麽可能?宋雁西如今已經收起了開天劍,那符紙跟不要錢似的撒開,一個由著她作為主宰的巨大法陣就這樣開啟,這些鬼火頓時便不受控製地朝下麵的深淵中墜去。
宋雁西不知道這裏麵到底是有多少冤魂,但是曉得不能讓他們去地麵,不然不等這言諫如出什麽問題,隻怕西安城在這眨眼間,估計就不複存在了。
所以哪怕錯殺,她也沒辦法,畢竟現在他們都變成鬼火,不像是小塔和女媧樹那樣,才進入其中能救回來。
現在變成鬼火的這些冤魂,早已經沒了生前的理智,也沒有半點思維,他們的腦子裏隻有一個吞噬。
吞噬自己的同伴,不然就要被吞噬掉。
幾個扶桑人也在其中,大聲慘叫著怒罵著,顯然他們對於宋雁西的這法陣,也是略有所聞的,原本以為在他們自己的護身法陣裏是沒事的。
沒想到現在連著整個法陣都一起跌入深淵中了。
而這些鬼火和閑雜人等都墜入深淵後,已經變成了殘魂的容徵也出現在了宋雁西的眼前。
“為什麽,我可以想別的辦法!”她不解,容徵為什麽要選擇這樣的激烈的方式?萬一他沒成功,沒能讓女媧樹和小塔出來,反而賠上了他自己。
“沒事,我隻是回到我自己的身體裏,很快我就會以完整的自己到你的身邊來。”他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死了,不是人了。如果不是生前是玄門中人,他可能早就堅持不下去。
而事實上,他這具身體也堅持不了多久,最多也隻能陪她到達昆侖山罷了。
所以其實早晚都要走,不如走得其所。
更何況,他這不是沒有失敗麽?看著眼眶發紅的宋雁西,對於這種分別最是能感同身受,“別難過,我又不是真的死了。”隨後終於朝宋雁西露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笑容,“你看,這一次終於是你等我,不再是我等你了。”
宋雁西抿著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聲來。她不知道為什麽會有想哭的感覺,人家都說這人應當是越活越堅強的,隻是為什麽自己越活,越是覺得軟弱了呢?
這眼淚,掉得就這樣隨意起來。
是羈絆多了,還是她的心不再像是從前那樣堅硬冷漠了?
她不舍地想要抓住容徵的虛影,隻是這一瞬,法陣也結束了,再也沒有容徵的身影,地宮此時就像是當初的大雁塔地宮一樣,正在坍塌。
女媧樹已經帶著受傷的言諫如先逃了。
“姐姐,快走。”小塔還有些冰涼的小手朝她抓了過來,宋雁西隻覺得眼前是一陣陣模糊,山石泥土,覆蓋了所有的一切。
小雁塔不遠處,那個女學生初香還在這裏遊蕩著,勢必要找到宋雁西他們一行人。
忽然看到自己桌前的羊湯無端從碗裏晃灑了出來,她還以為是桌角高低不一,哪裏曉得耳邊這時候傳來尖叫聲,“快快逃,地震了地震了!”
她這時候也才發現腳下的地麵正在裂開,而且縫隙越來越大,什麽都顧不上了,連忙和大家一起逃。
可是在經過一分鍾後,一切忽然停止了。大家也反應過來,並不是地震,因為其他地方根本就沒有什麽問題,比如旁邊的那條街,一切都穩如泰山。
然後便聽到有人說,去年大概也是這個時候,大雁塔也發生了類似的事情。
今年到小雁塔了。
明年後年大後年,又不知道該是什麽地方了。
加之這西安城又是這副樣子,不免是攪得人心惶惶的。
而此時此刻的宋雁西就在這條街上的一處客棧中,小塔和女媧樹都在朝她說對不起,哭著道歉。
她們不該亂跑,不然就不會被那招魂幡吸入其中,那樣的話容徵就不會消失了。
言諫如也再向宋雁西道歉。
他還是為了愛情闖下了大禍!葉小梵終究是沒能受得住山上的苦日子,當初的新鮮甜蜜感過了後,她便開始頻繁下山。
此前是借口回白馬寺的娘家拿些物資。
她卻不知道,這男人的第六感其實並不比女人差,所以言諫如早就知道了。
可是他不甘心,他隻是不能下山而已,她要的一切,他都能想辦法滿足她。
“可是,小樊說她需要朋友,她不想每日隻麵對著我一個人,我知道這都是我的錯,我如果隻是一個普通人的話,該多好。”言諫如說著說著,忽然朝宋雁西跪下來,“我不該為了挽回自己的愛情而私自下山。”一麵無力地捶打著地板。
如果不下山,就不會遇到這些事情,那麽西安城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此刻言諫如是後悔後話的,可是世界上哪裏有什麽後悔藥?
然而宋雁西現在哪裏有工夫去責備他們,因為那招魂幡是近期才出現在那裏的,有那麽一瞬間,宋雁西覺得是有人故意放在那裏的。
而這世間,能這樣移動招魂幡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被她列為第一懷疑對象的,當然還是臾央。此刻見到言諫如突然跪在自己麵前哭,隱隱約約回想起剛才他的那些話。
心想又是一個戀愛腦,上一次的教訓難道還不夠麽?一麵示意他站起身來:“你是西安的守護者,我當不起你跪,你要跪就跪因你死去的那些老百姓吧。”
還有這城中光天化日之下隨意出現的鬼影,雖然現在可以確定和招魂幡沒有什麽關係,但是同和這言諫如肯定是有些關係的。
他但凡不下山,也不會是眼前這個樣子。他這個鬼樣子,這西安城莫說半點氣運全無,就算是自保能力都能。
促使了那些鬼才能在城中橫行。
可是宋雁西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怪他,還是那句話,他首先是一個人,才是西安守護者。
言諫如此刻也沒起身來,雙手捂著臉痛哭,他這些日子都在山下,他親眼看到自己的身上多一處傷,城裏的某一處就出現了數條人命。
他就是害死他們的劊子手。宋雁西說得對,他該跪這些被自己害死的老百姓。
小塔和女媧樹見此,眼下也不敢多言語,也發現宋雁西好像並沒有因為容徵的離開有多難過。
宋雁西不是不難過,而是眼下的事情太多了,這西安城裏肯定還有扶桑人,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麽這些扶桑人就這樣總是盯著西安不放過呢?
這西安到底還藏著什麽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至於容徵,他說得對,他本來就殘缺不全,而且還不是人,總不能以那副僵屍的身體陪著自己。
他現在的短暫離開,不過是為了將來的相遇。
眼看著哭得一塌糊塗的言諫如,喊了女媧樹將隨身攜帶的傷藥給拿出來,讓她們倆給言諫如上了傷。
那言諫如卻覺得自己是罪人,不配用藥,也不值得他們救。
沒想到被小塔當頭一棒敲來:“像是你這種沒有大局觀的人,誰樂意救你了,要不是為了這西安的老百姓們,誰管你死活?”
言諫如這一瞬間就好像是被雷霆擊中了一般,似乎才深刻地意識到,他不是自己,他是這整個西安。
他所住的山上,不算高,卻能在每日清晨和傍晚的時候,能清楚地看到西安整座城池。
原來他就是西安,西安就是他!然後一言不發,等著小塔和女媧樹給他上完了藥,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宋雁西跟前來,“對不起,宋小姐,可能還要麻煩你們送我回山上。”
宋雁西聽到他的話,抬頭朝他看過來,“你不找葉小梵了?”
言諫如想,不找了,她應該已經出國了吧。自己去過她家裏了,鄰舍都說她跟一個國外回來的留學生走了。
那個學生他知道,是西安馬車巷大戶之家的少爺。
葉小梵喜歡熱鬧,喜歡去參加舞會,那位少爺又有許多洋人朋友,肯定是邀約不斷的。
她終於過上了她理想的生活,自己還去找她做什麽?
宋雁西不知道他是真不找還是假不找了,但是這一次將他送上山,是不可能讓他再下山了。
千年的老城,哪裏經得起他這樣來回折騰?所以宋雁西其實覺得自己也是雙標,一麵覺得不該去責怪言諫如,他有權力追求他的愛情,但一方麵又隻想把他禁錮在那山上,一輩子不能下來。
不過,他不找葉小梵就再好不過了。
葉小梵是他的愛人,亦是這西安城的老百姓。守護者身上得有多少傷,就帶著城中老百姓有多傷!
葉小梵也死了。
她不值得同情,完全是被她自己作死的,如果一開始不打算和言諫如在一起,當初就不該給他希望。
不但她自己作死了,還牽連了這麽多老百姓。
當下,宋雁西就讓小塔和女媧樹送他回身上,順便給他準備了不少物資,讓女媧樹一並給帶過去。
然後私底下給小塔兩張符,“下山的時候埋上。”若是往後這符被人碰巧挖出來,解除掉了下山的禁製,那就算是言諫如的命。
小塔覺得兩張太少了,對於言諫如這樣不安份的守護者,就該給鎖起來才對。
然後每日好吃好喝伺候著。
一直到他自然死亡。
鑒於此前女媧樹被吸入招魂幡後,自己沒了符張的各種不方便,所以現在宋雁西也在身上帶了個背包。
趁著他們上山的功夫,四處在這城中轉一轉,鬼已經減少了,但是仍舊還沒有消失。
顯然這招魂幡雖然已經毀掉了,但是鬼臉們還在,所以他們之間果然是沒有什麽聯係。
至於這些鬼臉,既然不是招魂幡裏的鬼火,應該是小雁塔下麵那地宮裏的魂塚逃出來的。
她見一個,就收一個。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欣喜的聲音,“我終於找到你們了。”
宋雁西回過神,原來是那個有著陰陽眼的女學生初香。
對方見到隻有她一個人,有些疑惑,“其他人呢?”
“你有事麽?”宋雁西掃視了一下她的眼睛,收回目光。
“我上次說了啊,我想跟著你們,我真的能看到那些鬼,我可以幫你們。”有自己幫忙,他們不是如虎添翼麽?初香不解。
然後便聽到宋雁西問,“你覺得,我們既然鬼都能除掉,那難道還看不到他們麽?”
初香當然知道,“可你們不是需要借助什麽糯米牛眼淚麽?而我不需要,我直接就看得到。”她一麵朝宋雁西身上的包裏看去,心想難道她還會隨時在包裏準備這些東西?
“誰告訴你的?”宋雁西皺著眉頭,這是江湖騙子常用的行徑吧?真正的玄門中人,甚至都不用眼睛看,隻稍微一感應,就知道對方是什麽牛馬了。
果然,初香一臉認真地說道:“大家都這麽說的。”
“小姑娘,傳言多有誤,要學會去粕留精。”宋雁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竟然覺得小姑娘的眼睛有問題。
當然了,陰陽眼就沒有正常的。
隻是她這一雙陰眼,實在是……
所以她說那話的時候,伸手拍了拍初香的肩膀。
初香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起來,可見明顯是剛才宋雁西手心裏的東西粘到她的身上了,那是隻有邪祟才會怕的東西。
但是初香整個人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正興致勃勃地和宋雁西說這話,根本就沒有哪裏不舒服的樣子。
這就讓宋雁西越發覺得有些意思了。現在明明初香本人的身體是因為自己拍上去的那小法陣而變得很痛苦的,但是她卻沒有半點察覺,口氣仍舊表現得很輕鬆。
這也就意味著,初香大部份時候,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身體,甚至連最基本的感知都不具備。
但是她自己偏偏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