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來世之約
第115章來世之約
“雁西,家裏大家都最願意聽你的話,你去說一說。”陸家在這上海留下來,經過了多少風風雨雨,那都是多少血淚換來的,沒道理給了這些騙子騙了去。
是該去說,但是宋雁西想到外祖父和舅舅那滿臉的高興幸福,若是現在曉得了真相,舅舅尚且還好,可是祖父身體本就不好,哪裏經得起這大悲大喜的刺激?有個好歹,可如何是好?
於是搖著頭,“二哥,這事急不得,更何況今日是大哥的大婚喜日。”且不說這滿堂賓客,便是對方是妖是騙子,都不能在今天揭開。
當然,宋雁西更多地還是顧忌著陸相城的身體狀況。
但是陸知棠是個急性子,哪裏等得了?可如今也不得不聽宋雁西的話,隻能在原地幹著急。
正此刻,外麵有下人來尋,“二少爺在這裏麽?”
宋雁西聽罷,心說估計是前堂那邊客人招待不過來,所以打發人來找他了,便連忙勸道:“二哥你先過去,這事兒我會查個清楚,你也不用太擔心,倘若真是騙子,我也不會饒了她。”
陸知棠聽了她這話,點了點頭,“那我先去忙,你先休息,晚些再找你。”
宋雁西目送他出去,將廳門給關了,這才疑惑起來,“陸家上下,我都是設下了法陣的,這妖怪居然能來去自如,倒是有些本事。”
這個時候宋雁西不免是懷念去小塔在的時候,有小塔在,這會兒已經摸上樓去了。
而且她是個小娃娃,跑去鬧新房,並不會讓人生疑。
轉頭打量了十六歲的嘲風,個頭都比自己高了,不妥。
小銀這十七八的樣子,在大家看來,也是大姑娘了,更指望不上,隻能摘下廳中的綠化葉,折了隻小鶴去新房探一探。
隻是小鶴去了半個小時左右,什麽消息都沒有,那邊也沒什麽聲音,這讓宋雁西尤為疑惑,太詭異了。
那他們雖是中式婚禮,但是房中也陪同的喜娘和丫鬟,怎麽大家都不吱聲?而且聽說新娘子的姐妹也陪著。
這麽多人,一點聲音都沒有,這明顯就不對勁。
嘲風提議道:“要不,姐姐帶著三頭魘去看看。”
宋雁西也隻能這樣了,讓他們倆暫時上樓休息,自己去看看就回來。
三頭魘不情不願地出來,剛要抱怨,就被宋雁西塞了一把喜糖,頓時高高興興地隱身,跟著宋雁西去了安置在隔壁那棟樓上的新房中。
果然宋雁西沒看錯,越是靠近這新房,甚至是這一棟洋樓,妖氣都十分重。
相比起前堂席間的熱鬧非凡,這裏顯得格外的寧靜,仆人們也很少,等宋雁西到了樓上,隻見新房的房門是半掩著的,裏麵好幾個人影,而且還在說話。
這倒是奇怪了,她的小鶴剛才怎麽任何聲音都沒有?
她疑惑中,借著這半掩的門大大咧咧地走進去。
婚禮雖然是中式的,但新房卻是洋房布置的,所以很是寬敞,還連帶著洗浴室,還有一兩個大大的陽台。
宋雁西原本是要朝著陽台上的美人榻上坐下去的,但生怕讓被她們察覺,最終在那梨花硬木椅子上坐下來。
這會兒也看到了坐在床邊的新娘柏慧珠,皮膚雪白,說是吹彈可破一點都不誇張,隻是這姣好的麵容下麵,宋雁西還看到了一株柏樹。
她是柏樹精?
喜娘和丫鬟都在隔壁的小廳裏吃著茶點果子,這屋子裏陪著她的則是和她一樣的柏樹精,皮囊也很漂亮,而且各有千秋。
應該是她的姐妹們。知道是柏樹精,也懶得去看她們的真麵目了,反正柏樹都長一個樣子。
果不其然,隻見她旁邊那個相貌偏嬌俏可愛些的柏樹精歎氣道:“姐,你說那陸知棠是不是有病?我人都要跌在他懷裏了,他居然就躲開了。”難道是她不夠漂亮麽?
而柏慧珠聽到她妹妹柏慧珊的話,神色凝重,“這陸知棠性格是有些怪異,我看還是算了,要不那陸若卿?他是個大夫,性格比你們大姐夫要和藹,而且又十分顧家。”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這陸知棠一直對自己都充滿了敵意。
但是一旁穿著黃色洋裝的柏小魚不同意了,“堂姐,你之前不是說那陸若卿歸我的嗎?”怎麽轉頭她自己的親妹妹覺得那陸知棠不好,便又要這陸若卿,搞得自己就隻能撿他們姐妹不要的一樣。
雖然她也沒打算去勾引那陸若卿,她總覺得,自己在等人,隻是等誰她也不知道,反正很玄乎。不過總被她們姐妹這樣一鬧,自己心裏就很不舒服。
額,宋雁西愣住了,所以這不幾人不是親姐妹啊。
不過倒是奇了,怎麽就一定要盯著自己這幾個哥哥呢?當然自己這幾個表哥都十分優秀,但是這大上海什麽英才俊傑沒有?何必專門盯著陸家?
就在宋雁西疑惑的時候,那穿著黃色的洋裝的柏小魚忽然起身緩緩朝她這個方向走過來,大有要坐她這張椅子的趨勢,宋雁西連忙帶著三頭魘起身離開。
果然,這柏小魚坐下來,開始歎氣,“還是慧珠姐的運氣好,直接入夢,說是前世的因緣,他就信了。可惜了,我要是再用這樣的手段,隻怕陸三少爺是不信的。”
宋雁西恍然,原來大哥忽然和這柏慧珠結婚,竟然是這柏慧珠耍了手段。偏偏大哥又是那種最具有責任感的人,隻怕真以為自己是前世欠了她的,所以現在便將她娶了,以此作為彌補上一輩子的虧欠。
柏慧珠的親妹妹,柏慧珊因為剛才想放棄那陸知棠,聽她大姐的勸說找上這陸若卿,偏偏又被這堂姐柏小魚給說了,所以對這柏小魚很是不滿,聽到她說這話,就隻覺得有些陰陽怪氣的,“你這是什麽話,難道我姐和陸大少爺現在的真心相愛是假的麽?”
柏小魚聽到這話,心裏忽然有些難過起來,感覺就是莫名其妙的。一麵附和著,“是是是。”心想畢竟今天是柏慧珠大喜的日子,自己跟柏慧珊爭辯什麽呢?不過她有些擔心,聽說那宋雁西已經來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察覺出大家的身份,所以她不想冒險,她又沒有願意冒死保護她的陸稟言。
所以便朝柏慧珊道:“要不,咱們先回去,那宋小姐已經來了。”
“來了就來了,她就算發現了又怎麽樣?反正現在我姐姐是她的大嫂了,難道她還能對自己的嫂子下手麽?”柏慧珊絲毫不擔心,反正她聽姐姐說,姐夫已經知道她們不是人的事情,而且還說不論種族,隻要是不曾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就好。
柏小魚見此,也不勉強她,“你隨你,我先回去了。”她反正是怕死。說著,便起身離開。
柏慧珊見她真走了,那假笑也沒繼續再維持下去,氣憤道:“姐,你幹嘛總帶著她這個拖油瓶?”
柏慧珠看著氣急敗壞的妹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的確和那賢良淑德很是靠邊,“慧珊,你這個脾氣真要改一改?人家都說要不喜於色,這樣下去你遲早是要吃虧的。”
“我不怕,反正姐姐你現在是陸家的媳婦,陸家和宋雁西什麽關係,不管是玄門中人還是咱們妖族,都知道的。他們要是敢動我,那就是打宋雁西的臉!我敢說現在我就去殺人,那些玄門中人也不敢把我如何。”
宋雁西看著一臉得意洋洋的柏慧珊說著這些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她的臉有這麽大麽?還有這位柏小姐哪裏來的底氣?認為別人會看在自己的麵子上任由她為非作歹?
而因為聽到這柏慧珊的話,也忍不住看起對方的過往,第一個畫麵便看到還是本體樹形,還沒化形的她,用樹枝獵殺了進山祭拜先祖的一家老小,吸取他們的生氣,然後慢慢有了人樣。
後來又繼續屠殺了半個村子,方有了此刻現在她這副嬌俏的皮囊。
都這樣了,後麵的宋雁西也懶得再看了。
將目光放到那柏慧珠的身上,這柏慧珠倒是兢兢業業地老實修煉,憑著自己的真本事化形,也一直小心翼翼地,不敢去沾惹因果。
瞧著倒是沒有半點問題,和她這個妹妹簡直是天差地別。
然就這時,宋雁西看到她柏慧珠拿走了柏小魚的東西,甚至將柏小魚的一段記憶直接抽走。
這讓宋雁西有些好奇,她抽走的是什麽記憶?隻是可惜這記憶不是柏慧珠的,宋雁西根本就看不到,不過倒是看到了她拿走的一個小金鎖。
雖然不知道這金鎖有什麽用,但是現在她倒是可以肯定,這個柏慧珠和她妹妹柏慧珊應該是一丘之貉了,兩姐妹都不是什麽好人,剛剛自己給她定義太快了,還以為她是出淤泥而不染呢。
正要繼續往下看,那柏慧珠忽然警覺起來,“慧珊,你有沒有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我們?”
道行還不低,居然感覺到了。宋雁西收回目光,倒也不擔心被她發現,畢竟她沒那本事,而是打量起這房間裏的布置。
隻覺得房間的布置有些奇怪,一麵又聽著姐妹倆說了一會兒的話,大概曉得這柏慧珠為什麽找上大哥了,大概是想求個長期護身符。
就像是她妹妹柏慧珊說的那樣,竟然還真是看中了自己在玄門中的地位。
宋雁西覺得有些好笑,聽到門外樓道裏傳來的腳步聲,應該是大哥回來了,所以便帶著三頭魘一起出去。
果然,在過道裏和大哥擦肩而過。
不過他這個時候看不見自己罷了。
她回到自己常住的這一棟洋樓,隻見小銀在廳裏坐著,“嘲風呢?”
“剛才出來了一個女妖,他跟過去了。”小銀回著,一麵擔心地看著宋雁西,“姐姐,我看妖氣還在,難道不止一個女妖?”
“嗯,他跟去了也好,我正想看那女妖被我這位大嫂取走的記憶是什麽呢。”等嘲風找到了她的位置,自己再去見她。
又見時間還早,而她在船上的時候幾乎都是休息,便打算去換件衣服,然後見一見夏姬。
可是剛到房間,就見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就坐在自己的梳妝鏡前,見著對方脖子上戴著的項鏈,沒好氣道:“你這脾氣該改一改了,你自己沒有麽?每次來都老動我的東西。”
夏姬絲毫不在意她的話,笑嘻嘻地起身朝床上躺下去,“人家還說家花比野花香呢,自己的怎麽能比得上別人的?”說到這裏,目光朝著窗外看過去,正好是陸稟言新房的那棟洋樓,“陸家現在倒是熱鬧,你說這陸稟言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娶回來的是個什麽鬼東西?”
她既然來了,宋雁西也不用換衣裳了,也在床鋪另外一邊空位上躺下來,“我覺得是知道的,此前我聽舅舅說,大哥十分看重這柏樹精,還親自布置新房,我剛才去他們新房轉了一圈,我留的法器什麽的,房間裏一件沒有,不但如此,常規的物件,也都給避開了。”就好像是怕傷害到那柏樹精,特意給拿走了一樣。
別說,還真是用心良苦了。
反正覺得大哥的性子,不該是那柏樹精授意,除非他被迷了心智,但是自己剛才出來的時候才和他擦肩而過,並沒有發現他有被迷惑的跡象。
所以宋雁西就很頭疼了,撇開這柏慧珠從柏小魚那裏拿的金鎖有什麽用,又將柏小魚的那段記憶抽走不說,就憑著她親妹妹柏慧珊的那些話,這樁婚事就不該存在。
她們的目的太明顯了。
宋雁西雖然不知道玄門中人和這些妖魔鬼怪是怎麽看待自己的,但是想借著她的名胡作非為,是不可能的。
夏姬聞言,側過身來單手枕著腦袋,“這樣說來,你大哥和這柏樹精中間的還有一段不為人知,且又蕩氣回腸的愛情。”
“我看玄乎,沒準帶著欺騙性的,我之前聽說是這柏慧珠入夢,騙了我大哥說什麽前世姻緣。”反正現在就算是陸知棠不管了,她也會去查清楚的。
說著,又問起夏姬,“你和蘇燦怎樣?”
不提還好,一提夏姬就歎氣,“能如何?那地魔一日不除,我就不能離開。”不然的話,上一次蘇燦去秦家的時候,她就想跟著去的。
而現在聽說蘇燦父親打算給他找門當戶對的世家小姐們結婚了。
而且蘇燦似乎已經答應,她看到報紙了。
她是生氣的,可是又能如何?她不是人,本來也不可能和蘇燦長相廝守這一輩子。
所以隻能換個心情,想著其實看到他娶妻生子,平安過完這一生,也還好。
不過這些話她沒和宋雁西說,而是同宋雁西說道:“其實,我還是想回邯鄲。”和蘇燦剛在一起的時候,她就一種再續前緣的感覺,但總覺得不真實。
現在蘇燦要結婚了,不就正好印證了麽?他就算對自己動心過那麽一瞬間,但是終究不是一路人。
所以她想回到老家。
“就吧,反正謝蘭舟不回來,我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的。”當然,還有一個可能,這上海的人都搬走,那自己就立馬能把這地魔殘魂給封印了。
但是可能麽?宋雁西也忍不住歎氣。
夏姬沒再說話,房間裏一片安靜,等宋雁西想要再和她說話的時候,不知道夏姬什麽時候竟然已經走了。
她看了看窗外,天竟然已經徹底黑了,起身來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裙子,下樓去。
嘲風正好小銀在說著什麽,見到她連忙迎上來,說了那柏小魚此刻所在的地方。
柏小魚和柏慧珠姐妹倆並未住在陸知棠所說租的那公館裏,而是在一處老式的酒館旁邊。
“她好像在等誰,回去後就一直在那酒館裏坐著,然後頻繁地朝窗外河麵的橋上看去。”嘲風覺得怪異得很。
宋雁西聽罷,想到今晚也不可能去打擾大哥的洞房花燭,索性就帶著他們倆偷偷從後門出去。
攔了黃包車到嘲風所說的老式酒館,果然遠遠的便看到了酒館窗前坐著的嫵媚身影。
和宋雁西在新房裏看到的那個柏小魚不一樣,此刻的她滿臉哀傷,手中捧著酒,呆呆地看著橋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小姐,要報紙麽?”宋雁西正下車,有小報童遞了今天的晚報。
宋雁西隨意看了一眼,給了錢,便直徑帶著他們倆也上樓去,要了一個也臨窗的空位,然後裝模作樣拿起報紙看。
她本意是用來擋住自己的臉,畢竟這柏家三姐妹既然能找上陸家,顯然對自己是有些了解的,沒準還見過自己的照片呢。
但是她一抬眼,就看到報紙上醒目的一串大字,“洪門少爺與某織造大亨千金喜結良緣,大婚在近。”
這標題倒是沒叫她怎樣,洪門少爺太多了。而是看到下麵的配圖照片,宋雁西才露出驚訝的表情。
難怪今天夏姬說想要回邯鄲,原來這蘇燦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了,可是……
她看了看照片,上麵的蘇燦笑得滿臉幸福,就好像他對跟夏姬的那些日子,就從來都是逢場作戲一樣。
宋雁西不知道為什麽,反正一下就很生氣,憤怒地將報紙扔在桌上。
小銀和嘲風也不知道她怎麽了。隻是見她這忽然憤怒扔報的舉動引來旁桌的關注,生怕那柏小魚發現她,所以嘲風忙起身,將柏小魚的視線擋住。
便聽得酒館裏的客人們竊竊私語起來,隻說近來這酒館奇了,先是來了柏小魚那麽一位電影明星一般的漂亮小姐,而且還是天天來,直至坐到深夜打烊。
現在又來了宋雁西這樣一位高貴優雅的小姐。
而柏小魚同樣聽到了這些竊竊私語,所以回過頭來搜尋宋雁西的身影,不過被一個小少年擋住了,她也不好多看,而是扭過頭繼續盯著橋上。
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在等誰,反正她就是覺得,有一個人會來找自己,而且會從這個方向走過來,經過窗外這座小橋。
往日裏也來,像是這樣漫無目的地等著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今天她就尤為煩躁,已經喝了一壺酒,仍舊覺得不解憂,甚至有種那個人,應該不會再來了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多半是病了,怎麽會認為有人回來找自己呢?
想到這裏,將手中的酒又倒入喉嚨中。
美人醉酒,又是獨身一人,少不得是要引得那些膽大且又自以為是的男青年。隻見一個男青年起身朝她走過去,往她空了的酒杯中添了酒,“小姐,深夜買醉不寂寞麽?不如鄙人陪小姐喝一杯?”他說著,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準備和柏小魚碰杯。
柏小魚一口將酒飲盡,但是卻沒理那男人。
不免是讓男人覺得有些丟了顏麵,有些不悅起來,正要發作,忽然柏小魚一下起身,美眸裏滿是震驚地盯著窗外。
目光裏除了驚訝之外,更多是難以置信,嘴裏更是喃喃念道:“不,這不可能啊!”可是她‘砰砰’跳動的心,又似在提醒自己,要等的人,就是他。
宋雁西還在為報紙上蘇燦結婚的消息生氣,壓根沒留意這邊,直至這會兒柏小魚忽然起身,小銀才連忙喊她,“姐姐,她的表情不對勁。”而且還看著窗外。
宋雁西這才收回那替夏姬憤怒的思緒,朝著窗外看去,然後她也愣住了。
隻見原本今晚該在新房中陪著新娘子,享受那洞房花燭之樂的陸稟言此刻就站在橋上,仰著頭,單手扶著鼻梁上的鏡框,正看著這酒館。
所看的方向,正是柏小魚所在的那個窗口。
邪門了?宋雁西的腦子裏已經惡補了一出情節跌宕起伏的大戲。可就在這時候,那柏小魚卻像是受到驚嚇一樣,驚慌失措地跑了。
宋雁西還以為她是飛奔去找橋上的大哥,畢竟他二人兩兩相望了這麽久,不知情還以為兩人是之間是許諾了什麽山盟海誓,彼此看得如此情深意重。
哪裏曉得柏小魚卻是朝著反方向的地方跑了。
“去抓回來。”宋雁西連忙向嘲風吩咐,她剛才顧著氣,忘記去看柏小魚被柏慧珠抽走的記憶是什麽了。
嘲風得了話,連忙朝著柏小魚追上來。
還在樓梯口遇到了嘲風,以至於陸稟言上來,看到宋雁西有些意外,但是並沒有那種被抓奸的尷尬。
反而大大方方地朝她走過來,“雁西,我正好有事找你幫忙。”
“嗯?”宋雁西疑惑,心裏還在想大哥是不是有渣男屬性?一麵跟那柏慧珠結婚,似乎又和這柏小魚剪不斷理還亂。
陸稟言似乎很著急,一貫沉穩的他此刻已經在宋雁西的對麵坐了下來,“你已經知道你大嫂是樹妖,對不對?”
“額,大哥原來也知道啊。”雖然宋雁西從新房布置的時候已經猜到了一二,但是現在見陸稟言這一臉坦然地問自己,還是有些吃驚的。
陸稟言似乎並沒有覺得和妖結婚有什麽問題,不過他看起來也沒一點新婚快樂的感覺,“我前一陣子,總是做夢,夢到我在一片火海裏,無論我怎麽求都沒人救我,後來窗外的一株柏樹把樹枝伸進來,我抱著樹枝逃了出去,隻是那樹枝卻被燒斷的房梁砸中。”
雖然最後也收回來了,隻是半個樹枝已經被燒成了枯枝。
“夢裏,我怕那柏樹會死,後來每日都悉心照料,總算是活了下來,隻是被燒毀的那一邊,滿目瘡痍。”
而每次看到那柏樹被燒傷的地方,總讓他想起那天險些被燒死的恐懼,所以格外愛護這柏樹。
後來他成家了,搬到了城裏,哪怕是大家覺得房前種柏樹影響陽宅風水,但他還是將那因為被大火所燒,而長得奇形怪狀的柏樹移栽到城裏的院子。
照常像是從前一樣愛護著。
到他晚年的時候,有一天夜裏,忽然夢到一個姑娘哭著朝他抱怨,就因為他,她毀了容,以後嫁不出去了。
而且還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替他擋了兩次刺殺。
“我也才知道,為什麽那樹我如此悉心照料,卻怎樣都不成大材,還多了幾道刀痕。”陸稟言說到這裏,苦苦一笑,“我臨終之前,也不知道怎麽犯了一個糊塗,往樹枝上掛了一個金鎖,許諾了下一世若是能遇到,她長什麽樣子我都娶她。”
這種前世今生的故事,聽起來實在是可笑。若是他道給別人聽的話,隻怕會引來一陣哄然大笑。
不過幸好他訴說的對象是宋雁西。
但還是有些擔心宋雁西不相信,特別強調道:“興許是夢,可是那夢是從我年幼到臨終,這株柏樹都一直陪伴著我,不管是我貧窮落魄時,還是名揚天下舉世無雙,她都見證了,也救了我無數次。”他不知道夢裏那個朝他哭訴埋怨的小姑娘是不是柏樹,反正她又在自己的夢裏出現很多次。
以至於到後來,他真的希望那柏樹就是那個小女孩。他的後半生都處於位高權重的狀態中,因為站得越高,聽到的真話就越少,待他真心的人更是難尋。
唯有這柏樹,一直不改本心陪著他。
所以他前世才會在臨終之前往柏樹身上掛了那個小金鎖,許下那有些荒唐的來世之約。
“你在柏慧珠身上看到了小金鎖?”宋雁西挑眉,她可是記得這小金鎖是從柏小魚身上拿走的,不但如此,柏慧珠還抽出了柏小魚的一段記憶。
莫不是,那段記憶就是這一段?
向來沉穩的陸稟言聽到她的話,眼裏掩不住的激動,“對。”可是這激動過後,卻也沒有他所預想的那種幸福。
因為他對於柏慧珠,壓根就沒有像是夢裏的那種親近感覺,反而是這隻有兩麵之緣的柏小魚。
甚至是今天,要跟柏慧珠喝交杯酒的時候,他忽然想起,好像有人在等自己。
然後他便想起來,自己臨死的那一刹那,他好像看到小柏樹來找自己了,她擋住那被燒傷的半張臉說,“我在春熙酒館裏等你,我就坐在窗前,你從南方走過來,我就能認出你了。”
可這上海沒有春熙酒館,但是他卻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跑到了這裏,然後橋對麵有一家小酒館。
他一抬頭就看到了上麵正往下看來的柏小魚。
那一刻他忽然感覺一種前所未有的熟悉感迎麵襲來。
可是等他匆匆找上來,沒見著柏小魚,反而見著表妹。
現在陸稟言也快瘋了,不知道到底現在是現實,又或者是夢裏,反正腦子裏一片混亂。
宋雁西見他現在這狀態相當不對,連忙喊跑堂的給了一壺茶,給倒了一杯遞過去:“你先冷靜一下,我想一會兒就有結果了。”
陸稟言不懂她這話是什麽意思,放下手中的茶水,想去倒酒。
他覺得,他現在更需要的是酒,而不是茶水。
宋雁西伸手把酒壺搶過去,遞給小銀收起來,然後示意小銀,“你用我教你的推衍方法給大哥推算一下,就推他剛才說的那個夢。”她可還記得,柏慧珠找上大哥,是入夢騙他什麽前世姻緣。
所以不排除大哥這個夢本身就是柏慧珠設計的,所以還是覺得推衍一下,穩當一些。
但自己的親表哥,肯定不能自己動手。
小銀連連點頭,因為第一次實踐操作,所以顯得有些緊張,試了幾下才成功,然後朝宋雁西點了點頭,“大哥前世位極人臣,院子裏的確有株柏樹。”醜不拉幾的,滿身傷痕,估計是長廢了,難以成材。
聽到這個答案,陸稟言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但很快又提出心中的疑惑:“可為何,我看到慧珠,並沒有那種熟悉的感覺?”
這時候宋雁西接過他的話,“但是看到柏小魚,就有一種一眼萬年的感覺?”
現在確定了大哥這個夢就是他的前世,那麽宋雁西其實已經猜到,可能是柏慧珠搶了柏小魚的記憶。
這種搶別人東西的事情,從古至今,層出不窮,莫說是堂姐妹之間,就算是親姐妹之間也有不。所以也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陸稟言點頭,想到柏小魚算是妻子柏慧珠的堂妹,到底是覺得有些尷尬,他不是常年混跡大舞廳裏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所以沒有辦法去正視此刻自己的這份感情。
然就在這時候,嘲風回來了,身後跟著那瑟瑟發抖的柏小魚。
柏小魚在看到陸稟言也在這裏後,就更緊張了,心裏那種感覺猶如排山倒海一般湧來,她怎麽都攔不住。當然她知道這樣不對,不管怎麽說,陸稟言也算是自己的堂姐夫了,她不該對陸稟言有這樣的感覺。
可是就控製不住自己,甚至有種自己和他早就認識了的錯覺。
也正是因為陸稟言在這裏,以至於她暫時忘記了對宋雁西的恐懼。不想這時候隻聽宋雁西朝她說道:“先坐下來吧。”
她這才收回那不該有的思緒,不安地朝桌前的走過去。
隻是掃視了一圈,小銀和嘲風坐在一條凳子上,宋雁西和陸稟言麵對麵,各占了一條,而另外一處則放著酒壺。
她不想跟陸稟言坐一起,但是更不敢跟宋雁西挨著坐,於是最終搖了搖頭,“我,我還是站著吧。”
沒想到陸稟言竟然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慮,站起身來,主動將凳子讓給她,“你坐吧。”
“我,我不坐,大少爺您坐。”柏小魚堅決地搖著頭拒絕。
宋雁西這時候已經將這桌子四周設下了法陣,以免讓外麵的客人察覺此處的異樣,見他們倆如此謙讓,便道:“你倆都坐下。”
陸稟言先坐下來,然後一雙俊眸盯著遲遲不入座的柏小魚。
柏小魚有些害怕他這樣的眼神,總給自己一種深情望著自己的感覺,會讓她覺得對不起柏慧珠。然後不安地在長凳邊坐下來,不敢去看陸稟言。
正是尷尬之際,聽得宋雁西的聲音響起,“我看看柏慧珠從你這裏抽走的記憶是什麽。”
她聽到宋雁西提起大堂姐,連忙抬起頭,正好見著桌子上空的房頂上,忽然出現一個畫麵。
喝多了的她蜷縮在山洞裏,那柏慧珠來摘下她身上的金鎖,還順便抽走了她的一段記憶。她見此,驚呼著捂著小嘴,緊接著看到自己被抽走的那片記憶。
記憶裏她被種在一處墳前,而她的另外一邊,則是這墳主人的兒子所住的茅草屋,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的家。
小男孩給村裏的鄉紳老爺家放牛,閑時就坐在柏樹下看書,有一日卻是被村裏幾個頑皮孩子推進水塘,為此感染了風寒,正好那兩天氣候也偏冷,呼嘯的北風吹個不止。
小男孩便在家裏生火取暖,卻因身體難受睡過頭去,火塘裏的火苗被這破敗茅屋外麵灌進來的風越吹越大,然後就惹上旁邊的柴火。
到後來火就越來越大了,小男孩被圍在火苗中,不停地喊著救命,還是小柏樹的她便隨著風把樹枝伸了進去,將小男孩給救了出來,隻是她的樹枝卻被房梁壓住。
不過最後她也得救了,隻是燒傷了,長了許多年樹上都坑坑窪窪的,十分難看。
小男孩出息了,一邊放牛一邊看書,偷偷在學堂外麵聽課,還考上了秀才,他們族裏和鄉紳都爭相為他父母修墳,族長還將侄女嫁給了他,一個比他大五歲的粗魯女人,也算是相敬如賓,幾年後,他得了鄉紳的資助,又中了狀元,他來到墳前,把自己挖出來,帶到了遙遠的京城,種在了他的書房前。
為此還和夫人吵了一架。
但是當天夜裏他就被趕到書房休息,沒想到也是這一晚就有人來刺殺出息了的小男孩,她借著風,用樹枝把那刺客從屋頂上打下來,驚動了府裏的護衛。
刺客逃了,沒成功,可是她的身上卻留下了刀傷。
她很難過,小男孩居然沒發現,因為他的夫人死了。
不久後,相爺家裏來人,要挾他如果不做丞相家的女婿,便治罪,連帶他一族流放。她在書房外麵聽得清清楚楚的,她有些可憐小男孩,心想這還過得不如放牛的時候呢。
可是小男孩想退,已經來不及了,全族的性命都在他的身上背負著。
所以最終他成了相爺的女婿,許多年後,他也成了相爺。
而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喜歡在書房裏念道經,她聽得多了,也逐漸悟了,然後偷偷跑到他的夢裏去。
隻是快樂總是短暫的。
他們兩的這一生,很快便到了終點。
柏小魚還仍舊是顆又醜又歪的柏樹,小男孩的生命卻已經走到了盡頭,臨終前許下了來世之約,贈出金鎖為憑證。
那金鎖,正是小男孩父母留下的遺物,是小男孩平生最珍貴之物,可惜他的每一任妻子,都是被迫而娶的,他可以敬她們,卻沒有辦法愛她們,所以一直沒有送出去。
小男孩去世了,他的兒女都不成器,他一走就將他的家產一分而光,宅子也給賣了。
這時候鄉紳老爺家的孫子來了京城,把她挖出來,帶回了當初小男孩父母的墳前。
這是小男孩生前的囑托,因他當時進京是得鄉紳老爺的資助,所以位極人臣後,也與之來往,大限將至,早就料想到沒人會願意把這長得奇奇怪怪的柏樹留下這樣一座華貴的大院子裏,所以便托付他們給移栽回父母的墓前。
她也就在那裏修煉,而她的堂姐妹們,彼時已經是一株株茁壯成長的大樹了。
“原來是你……”陸稟言不知道該形容此刻的心情,此刻他隻想將柏小魚抱在懷裏,這是他前世最想做的事情,他一輩子似乎就注定了孑孓一生,所有的溫暖都是來自這還沒成精的柏小魚。
柏小魚也沒想到,柏慧珠說入夢,說前世今生,居然都是真的,隻是和陸稟言有著這來世之約的,是自己。
難怪她看到陸稟言,會覺得熟悉,會覺得難過。
難怪她看到這家小酒館後,就總想上來,往那南方看去。
原來她是在等陸稟言。
可是很快,她便想起自己真實的樣子,醜陋不堪,這副嫵媚又漂亮的皮囊,不過是她畫上去的而已。
所以她連忙推開陸稟言,“不,我是妖,你是人。”說著,便要倉惶逃走。
不過宋雁西在這四周設下法陣,所以她被彈回來了。
“我不管你是人,還是什麽,我隻記得,我欠你一輩子,別走,好不好?”陸稟言慢慢地朝她走過去,心中頭一次有種說不上來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