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三合一

  第38章三合一

    話說宋雁西下午才將高桀給送回去,陸稟言早就等著了,見到高桀直接讓他上了去三俠堂的車,“上車吧。”


    高桀沒有反抗,然就在要上車的時候,停住了腳步,轉身朝宋雁西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你。”然後才上車。


    汽車很快開遠了,蕭渝瀾的心腸似乎比宋雁西這個女人還要軟幾分,看著那已經消失在轉角處的汽車,久久沒有收回目光,“我覺得,他也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壞人,希望他能好運熬過這一劫。”


    “這世間,又能有幾個是真正天生本性惡劣的呢?大部份的人去行惡事,都是有苦衷的。”宋雁西很認真地看著蕭渝瀾說道,話到這裏,口氣嚴肅了幾分,“可是,不管有任何苦衷,都不是理所應當傷害他人性命破壞他人幸福的理由,所以還是不值得同情。”


    蕭渝瀾頭如搗蒜般點著,仍舊有些意難平,不隻是因為高桀義無反顧的付出,還因為阿寒淒苦悲慘的過往。


    這使得他整個人也有些無精打采的,進了陸公館,看到蘇燦還在這裏,也沒什麽好臉色,尤其是看到對方嬉皮笑臉的樣子,不由得有幾分不順眼,“你怎麽還不走?”


    “主人家都沒趕我。”蘇燦麵前擺著一盤跳棋,對麵坐著的是小塔,正拖著腮幫子想怎麽將蘇燦的路堵住,然後多贏兩塊錢。


    那又是好幾根冰糕了。


    不過下一瞬就被宋雁西將兩人的錢都給拿走,然後蘇燦被訓斥著,“玩一玩是可以的,畢竟還能益智,但是不能有一絲賭博的成分存在。”


    小塔才一塊錢的本錢,本來已經贏了一塊錢的,所以歸根結底,她也隻損失一塊錢,而蘇燦卻是被沒收了十塊錢。


    蘇燦急了,連忙起身追要上樓休息的宋雁西,“不是,宋小姐,這錢你不能拿走,這是我管若卿借的。”他被綁來的,身上除了這身衣裳,哪裏還有錢啊?

    隻是還沒追上去就被蕭渝瀾攔住了,“活該。”


    上樓的宋雁西洗漱吃了些東西,就直接休息了。


    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蕭渝瀾早就已經等著,見她起來連忙圍上去,“傻大個命真大,昨晚十一點的時候大少爺回來了,聽說運氣好,三刀都剛好避開了要害,命是保下來了。”


    但他其實很懷疑,“我覺得,他還是想替阿寒找到那個負心男人,還有那給害死阿寒孩子的老太太,所以憑著這口氣,才撐了下來,咱們要不要再勸一勸他,別亂來啊?”


    其實要仔細說,當下雖喊著一夫一妻的口號,但事實娶姨太太的多了去。


    那人不過是逃難到滇西的時候,重新又娶了新太太,按照當下這社會標準來說,這是罪不過死的,甚至是不算犯罪,隻是道德人品上的問題而已。


    他最大的問題,翻來覆去還是出現在人品之上,惹禍之後拋下阿寒一走了之,更不該這麽多年一點音訊沒有。


    而且他的出生和他的學識,讓他有一堆體麵的朋友,這些朋友他卻從未介紹給阿寒認識,以至於阿寒當時求路無門,連打聽他的消息都無從下手。


    所以蕭渝瀾很懷疑,這人可能一開始,並沒有真正打算和阿寒結婚,不然為什麽不帶阿寒認識他的朋友。


    自己就不一樣,不但想將宋小姐介紹給所有自己認識的人,連自己的祖宗也想讓他們知道。


    而且那人走後也不托付朋友照看阿寒?


    他明明知道阿寒家的狀況那樣艱難。


    但這些現在來追溯都沒有用了,因為阿寒已經化為河靈了,她如今隻想守著那一片小河,陪著她女兒在河中的靈魂罷了。


    枉死的小孩子,投胎不容易,除非能有心甘情願的替身,不然是沒有辦法走的。


    這大概也就是阿寒為什麽要在那裏陪著女兒的緣故了。


    這讓蕭渝瀾忍不住想,如果阿寒一開始知道,如果自己是在河裏自殺,能代替女兒的話,絕對不會選擇飲□□。


    至於那個隔壁鄰居嬸兒,幫忙帶孩子,孩子意外掉進河裏,其實她該第一時間就告知阿寒的,而不是繼續騙著阿寒,從阿寒那裏拿來她賣身的錢繼續富養自己的孫子。


    但也罪不至死。


    可是蕭渝瀾想起昨天高桀在診所裏的瘋狂樣子,分明就是想將兩人都殺之而後快。


    他就這樣把手揣著口袋裏,靠在門邊,一邊看著宋雁西梳頭護膚,一麵想著。


    忽然見宋雁西站起身來,要下樓去,連忙讓開身,“對了,三少爺還在等你吃飯呢。”


    “大哥二哥他們呢?”難道去了三俠堂那邊?不過想來也是,三俠堂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隻怕是真等不到壽宴那一日,陸家就要退出了。


    “三俠堂呢,三少爺是因為有為客人要來問診,所以才沒過去。”不過蕭渝瀾覺得他去也沒用,他又沒怎麽在三俠堂待過。


    陸若卿是學西醫的,不過他自己並沒有開診所,也沒有打算到醫院去,如今也隻是在家裏照顧祖父。


    所以知道他醫術還算精深的人,應該極少,所以很好奇,“是什麽客人?”反正肯定不是平頭老百姓。


    蕭渝瀾搖頭,“這我哪裏知道,但聽三少爺說了一句,好像是他在國外留學時,一位朋友的妹妹。”


    聽到這話,宋雁西心裏還想,朋友的妹妹?指不定還能發展成女朋友呢?於是便朝蕭渝瀾道:“一會咱們看看,是個怎樣的姑娘。”


    說話間,已經到了餐廳,除了陸若卿,小塔和蘇燦也在。


    見到蕭渝瀾和宋雁西下來,陸若卿臉色還是有些不好看,“我們家就沒傭人了麽?喊雁西吃飯還非得你去?”而且還去了這麽久?

    這小子司馬昭之心。


    蕭渝瀾連賠著笑,“這不是順便剛好有事情要跟宋小姐說麽?”很自然地走在宋雁西前麵,替她拉開椅子,看著宋雁西坐下,他才在旁邊坐下來。


    陸若卿冷哼一聲,心想就沒有看過這樣厚臉皮的人。


    還有那個蘇燦,為什麽還不走?


    宋雁西滿懷期待等著陸若卿同學的妹妹上門來,壓根沒留意這餐桌平靜下的風起雲湧,看著這一桌子的中式早點,是很喜歡的,“祖父吃過了麽?今天怎麽樣?”


    “吃了些粥,再養兩天,應該是能下地了。”陸若卿聽到宋雁西問,連忙露出笑容,耐心地回著。


    跟對蘇燦和蕭渝瀾的態度,簡直是判若兩人。


    以至於這一頓早餐,就宋雁西和小塔吃得最是安逸。


    吃完早飯,大家也沒事,這兩位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坐在客廳裏喝茶喝咖啡。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就有傭人來稟報,“三少爺,您的客人到了。”


    陸若卿聽罷,“請她直接過來吧。”反正也不是什麽外人,以前常常聽朋友說他這位妹妹,而且自己的東西也在這邊。


    那傭人應了聲,很快就領了客人來。


    但是出乎意料,不但來了一個漂亮的年輕小姐之外,還有一個看起來很出色的青年。


    女人的裝束一看,就是已婚,手推波的卷發後麵都攏起來了,用一個很漂亮的鑽石發夾固定住,襯托得一張鵝蛋臉多了幾分圓潤,她眼裏帶著笑容,直接朝陸若卿伸出手來,“陸少爺,我在家兄的相冊裏見過你,果真一表人才。”


    這是什麽開場白?


    隨後她就介紹著同行而來的青年,“這是我先生周英琪,祖籍在北平,現在金陵政府外交部任職。”


    周英琪也上前來與陸若卿握手,三人寒暄了幾句,陸若卿才介紹著家裏這幾人。


    那周英琪一聽,眼裏的光芒都多了幾分,簡單地跟宋雁西這個從北平來的表妹點了頭之後,就熱情地上去跟蕭渝瀾這位副總理家的小兒子握手,然後是洪門大佬的私生子蘇燦。


    至於小塔,直接被漠視掉了。


    宋雁西有些掃興了,不是對方對她和小塔的態度,而是這位同學妹妹已經結婚了,那三表哥就是沒戲了。


    她沒了之前的興奮,落在蘇燦蕭渝瀾和陸若卿的眼裏,卻成了這夫妻倆對她的怠慢,讓她不高興。


    於是對這夫妻倆,一時間都冷淡了起來。


    霍欣欣當然不知道是什麽緣故,見此隻趕緊提起她大哥霍盞中。


    陸若卿雖然對這霍欣欣夫妻沒好感了,但是跟霍盞中的友情是在的,也很想知道他的近況,自然也就跟霍欣欣聊起來。


    那邊小塔著實覺得他們聊天無趣,沒有什麽好聽的,抬了跳棋盤過來,“我們四個玩,好不好?”


    “也行吧。”宋雁西想,反正也無聊。


    於是四人搬到一旁的桌子上,玩起了跳棋。


    偶爾也聽一句陸若卿他們聊天。


    忽然蕭渝瀾就開始瘋狂朝宋雁西遞眼神,那蘇燦一度以為他的眼睛抽筋了,錯過去還給他揉了幾下。


    宋雁西見他還一直擠眉弄眼的,“我聽到了。”聽到了這位霍小姐說她家是滇西來的,而且言語中提及什麽大帥府裏。


    隻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昨天高桀冷靜下來後,給他們倆說起他在水中時,看到阿寒的過往。


    他們倆是不知道阿寒等的那個人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子的。


    就曉得阿寒死了的那天晚上,他終於來打聽阿寒的消息了,但身邊帶著個新太太,還是滇西軍閥家的小姐。


    真是巧了,一個滇西就那麽大,能有幾個軍閥頭子?

    還有更巧的,這位霍小姐的先生是北平的,現在於金陵政府的外交部工作,好像他家父親,也是這一行。


    子承父業?


    於是大家等著那邊聊完,夫妻倆隨著陸若卿去了他的醫療房裏。


    蕭渝瀾就忍不住激動憤怒,“肯定就是他了。”


    蘇燦不知阿寒的過往,雲裏霧裏,剛才從蕭渝瀾眼睛開始抽筋,他就發現蕭渝瀾和宋雁西下棋不認真了。


    明顯是在聽那邊聊天。


    於是好奇不已,“什麽他是他?誰啊?”


    但是這個時候的蕭渝瀾多氣憤啊,尤其是剛才聽到霍小姐說她跟那周先生結婚,公婆還專門乘著專機到滇西參加他們的婚禮。


    不過想來也是了,被周英琪登報辱罵的那位大總統,早就下台去了,周家自然是也不會再被針對。


    所以既然如此,這人為什麽沒回上海來找阿寒?

    “你先不要動怒,還不是很確定呢。”宋雁西見他眼裏的怒火,覺得蕭渝瀾的心是真的善良,很是容易就與受害者們產生了共情心理。


    這樣的人,是好人。可是對他自己本身來說,卻不是一件好事情。


    沒想到蕭渝瀾拿她昨天那句話來回了她,“宋小姐不是說,不管有任何苦衷,都不能成為傷害別人的借口麽?”現在,他有些理解高桀當時的瘋狂和憤怒了。


    這現學現用的,讓宋雁西有些啞口無言,片刻後才道:“可即便真的他,又如何?你不是替天行道者!”


    蕭渝瀾氣得一拳捶打在桌上,然後又直歎氣。


    氣氛一下有些沉悶起來,蘇燦擔心地看著蕭渝瀾,又朝宋雁西看去,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曉得了也好勸一勸蕭渝瀾看開一些。


    宋雁西搖著頭,“你勸不動。”除非那人遭到天譴,不然宋雁西想,依照蕭渝瀾這性子,隻怕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放不下了。


    所以在那對夫妻就診的很長一段時間裏,蕭渝瀾都處於這樣的狀態中。


    等陸若卿送那夫妻離開後回來,他就立即迎了上去,“他們看什麽病?”最好是那種治不好的。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陸若卿見他黑著一張臉,本就看得不是很順眼,現在就越發不喜歡了,更何況人家什麽病,自己是大夫,當然是要尊重病人的隱私,怎麽可能告訴他?

    他不說,不代表別人不說啊。


    比如宋雁西。


    “你也是玄門中人,得空多翻看一下關於麵相的書籍,那位霍小姐麵相一看,子女宮殘缺不整,這一輩子是沒有孩子的,即便也是有孩子,也是別人的。”這是剛才那夫妻倆過來跟蕭渝瀾他們到別的時候,自己才看到的。


    因此也大概曉得了,周英琪為什麽在三年後才來找阿寒。


    因為,霍欣欣沒辦法生孩子。


    所以也就是說,周英琪一直都知道阿寒給他生了一個孩子。


    不過這些都是宋雁西的猜測,如果真的證實了的話,那這周英琪,還真不能當人,頂多算是個衣冠禽獸吧。


    “雁西,你真的是……”這是人家的隱私,陸若卿覺得這樣很不好,怎好當眾說出來呢?


    而聽到宋雁西那話的蕭渝瀾,顯然也和宋雁西想到一塊去了,氣得脫口直接說道:“所以,是他的新太太不能生孩子,他才想起找阿寒。”找的也不是阿寒,是想抱走那個孩子給霍小姐養罷了。


    可惜孩子早就沒了。


    陸若卿原本想責斥他的,可聽到阿寒的名字,一下愣住了,“阿寒?”


    就是因為這個阿寒,高桀和他祖父離了心,投靠了恭順王爺,如果不是雁西的話,還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造成多大的慘劇。


    所以陸若卿即便那時候沒在國內,不知道這些事情,但對這個名字也是十分上心的。


    蘇燦也十分好奇,連忙追問。


    話甲子都開了口,自然是一口氣說完。


    幾人聽罷,一時都有些回不過神來,對於阿寒更為心疼。


    好一陣子,想是聽到外麵傭人們說話的聲音,陸若卿才逐漸回過神來,仍舊有些不相信,問著蕭渝瀾,“你怎麽確定,周先生就是辜負了阿寒的那個人?你又不曾見過?”


    “我是不曾見過,可是滇西有幾個軍閥?”這不就是明擺著的麽?蕭渝瀾覺得不能因為周英琪的現任太太是陸若卿朋友的妹妹,就要為他們開脫辯解。


    隻是這樣一句話,就讓陸若卿無話可說,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摘掉了眼鏡,目光無神地看著正前方茶幾上的果盤發呆。


    “這種人渣,等我回去後找洪門的幾個兄弟,將他裝在麻袋裏,扔到那河裏,好讓他的女兒能去投胎轉世。”蘇燦覺得自己也不是個什麽好人,但是要殺要剮的,當麵就是了,不該這樣騙一個女人害一個女人。


    更要命的是,隻怕阿寒根本不知道,他回來找自己,是為了抱走孩子給他的新太太養的。


    周英琪不知道,自己年少時候犯下的一個小錯誤,會引發了後麵那麽多事情,早就已經將阿寒拋到了九霄雲外去。


    但是不容否認,他當時給阿寒遞出那狗尾草編的戒指時,他是真心想要和她結婚的。


    隻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讓他明白到婚姻就該像是朋友們說的那樣,門當戶對,不然的話是不會有幸福的。


    所以在安全之後,他沒有選擇回上海找阿寒,隻是單純地想著,自己既然不能履行當初的承諾,那就不該再進入阿寒的人生,打擾阿寒的生活。


    他想得是輕鬆,卻不知道阿寒平靜的生活卻因為他的闖入和半路的退出,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直至和霍欣欣結婚半年後,她的肚子沒有半點消息,去找大夫診斷後,有些問題,父母那邊又催得緊,剛好聽到朋友說,見過阿寒抱著一個孩子。


    他連忙打聽,想著沒準是自己的孩子,那豈能讓周家的血脈流落在外?正好父母又著急見孫子,現在妻子又要養身體治病,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懷上呢!


    而且,他想著阿寒家庭條件那樣的光景,養一個孩子一定很艱難的,自己接過來,不但能給孩子安定富裕的生活,還能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正好父親借著自己的關係,給他在外交部找了份工作,所以便勸著霍欣欣一起來了金陵,安頓下來後就直接到上海接孩子。


    沒想到物是人非,當初那河邊住的人家已經換了個遍,竟然沒有一個熟麵孔,最後七拐八彎打聽到阿寒居然墮落成了娼·妓,他又氣又怒,連忙找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將孩子交給她了。


    又慶幸,幸好自己沒跟阿寒在一起,看她明明是個靦腆羞澀的姑娘,卻沒有想到內心如此下賤。


    可惜去晚了,阿寒居然自盡了?孩子掉水裏淹死了大半年左右。


    這讓周英琪不止一次懷疑,是不是她早就知道自己找來了,無顏麵對自己,所以自盡了?


    連個孩子都看不好?

    現在想起來,他仍舊是十分埋怨阿寒,尤其是想到陸若卿說這病沒有個三年五載是治不好的,而且即便是治好了,能不能有孩子,還要看運氣。


    他們周家五代單傳,他不能讓香火在自己這裏斷了,但是麵對著霍欣欣,他又沒有辦法開口把娶姨太太這種話說出口來,而且嶽父那邊他也有些幾分忌憚。


    反正左右為難,但是當務之急最要緊的,還是想辦法有個孩子。


    所以才沒回到旅社,他就先下了車,“親愛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有這邊見幾個朋友聚一聚。”


    霍欣欣乖巧懂事地點著頭,“好。”又見他的領帶有些歪了,讓車夫將車放低些,下車來親自給他將領帶打了一遍,然後千叮嚀萬囑咐,“少喝些。”


    這才將獨自回去。


    她走了,周英琪重新攔了一輛黃包車,去了附近一處西餐廳。


    幾個舊友果然等著在這裏,大家約好等天一黑就舞廳喝酒。


    這期間無聊,自然各自說著自己的境況,而到周英琪這裏時,他卻隻顧著歎氣,朋友們見了,自然是再三追問。


    他才將自己當下的苦惱給說了出來。


    這些朋友們一聽,當即哈哈笑道:“這算什麽事?你們既然不能離婚,她又不能生,那就不能怪你,畢竟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另一個則給他出著主意,“你就算忌憚你那嶽父的槍子兒,那你聽我的,先在外麵找個人,把孩子生下來了,直接抱回去給你太太養,反正孩子都生下來了,你那嶽父不能一點人情不近,那豈不是要斷你們周家的香火麽?”


    周英琪聽了,心想這個主意倒是可行的,當即開朗起來,和大家一起吆喝著,去了舞廳。


    這是青幫門下的大舞廳,裏麵的舞女不說個個姿色美若天仙,但也不是別的舞廳的小姐能比得了的,她們有談吐有學識,有的甚至還會說洋文。


    所以很是受這幫從國外留學歸來的貴公子們的喜歡。


    周英琪其實這種地方跟著同僚們去過那麽幾次,但因為都是以領導為先,而且金陵那邊的舞廳,可沒有這樣大膽的。


    比如剛才自己看到的那位小姐,旗袍岔都快到臀部了。


    所以還有些放不開,還是在朋友們的勸說下,才跟著一位十分有風情的小姐上了跳舞場。


    舒緩的音樂之下,一曲華爾茲跳完,他竟然覺得感覺不錯,而且有種前所未有的刺激感,這不管是小家碧玉的阿寒,還是富貴鄉裏出來的千金大小姐霍欣欣能給自己的。


    他有那麽一瞬間,產生了自己白白浪費許多好光陰。


    男人,就該這樣活才對。


    於是這一天他跳得很盡興,酒也喝得開懷,直至到了半夜才跌跌撞撞回去。


    那時候已經喝醉了,以為扶著自己的是霍欣欣,隻是覺得今天旅社裏的樓梯格外多,巷子格外的黑暗。


    卻不知道,是被這位舞女給帶回她自己居住的筒子樓裏了。


    酒精的作用下,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那樣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第二天周英琪醒來,看到懷裏那張陌生的女人臉,一時有些被嚇呆了,連忙起身慌忙穿衣裳。


    心裏害怕極了,生怕叫霍欣欣知道,讓嶽父知道。


    所以情急之下,是想給她一些錢的,但是身上的錢昨天喝酒的時候就掏光了,哪裏還有?


    那舞女對於他這樣的舉動,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了,目光落到他手腕上戴著的表,“這個不錯,留給我吧。”


    她笑顏如花,聲音也溫柔,輕挑起的眼角顯露著幾分風情,讓周英琪一下想起來,昨晚是她跟自己跳舞。


    但手表是霍欣欣送給自己的,專門在國外訂製的,這全上海,隻怕也找不到第二塊了。


    可是麵對著舞女的目光,他沒有辦法拒絕,最後還是摘了下來,“你收好,不要賣了,我過兩天帶錢來贖。”


    然後有些不舍地將表遞了過去。


    舞女接在手裏,並沒有去看著表值多少錢,反而因為周英琪的話捂嘴哈哈笑起來,然後拉開床頭的櫃子,隻見裏麵都是男人的手表懷表領帶領結一類,眼裏帶著炫耀,好似那些男人的東西都是她的戰利品一般:“呐。”


    周英琪有些看呆了。


    好半天看到舞女將自己的手表也扔進去,她劃燃了火柴,點燃了一根香煙,隨後紅唇裏吐出一道迷人的煙熏,煙霧繚繞中,她一腳踹開被子,睡袍下麵長不住的修長大腿便露了出來。


    “要來一口麽?”舞女見他盯著自己看,將煙遞了過去。


    周英琪收回目光,下意識吞了一口唾液,鬼使神差接了過來。


    然後,他中午才回去的。


    霍欣欣昨晚等不到他來,焦急不已,原本有些做賊心虛的周英琪見她忽然朝自己懷裏撲來,順理成章摟住,“好了,下次帶你也去,很久沒有見麵,大家都鬧得厲害,我不好一個人走。”


    就這樣輕易地蒙混過關。


    然這種事情,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變得輕車熟路,那僅剩下的心理負擔也沒了。


    甚至覺得自己在外晚歸不回,都是因為霍欣欣的緣故,她的肚子若是爭氣,生個孩子自己每日肯定早早回來陪著孩子的。


    反正男人每次都能給自己找借口,讓自己成為真正的受害者。


    兩天後,他們回了金陵。


    回去前,周英琪沒有能管住腿,憑著記憶找到了那掩藏在弄堂深處的筒子樓,準確地敲響了舞女的門。


    而這個時候,陸家也在今天徹底脫離了三俠堂,現任的堂主,是袁長老擔任著。


    隻因高長老的長孫高桀,所以袁家那邊不費一點吹灰之力,就理所當然將三俠堂的大權掌握在其中。


    回到家裏,陸尊卻顯得沒有所預想的那樣輕鬆高興。


    不停地歎著氣,宋雁西看在眼裏,勸說道:“小舅舅,權力這種東西,本身就會讓人上癮的,試想享受過了站在高台上,受著萬民俯身膜拜之後,又有幾個人還願意從高台上走下來?”


    高家和袁家之爭,那是遲早的事情,早前還有陸家這個帶頭大哥,興許他們有那心思,但三方勢力穩定,勢均力敵。


    可現在呢?袁家分明就占了上風,高家怕是不會認為,低他們半分,怎麽可能甘心?


    但是這些事情,和陸家又有什麽關係呢?如今陸家和三俠堂,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我明白,隻是想著昔日手足,如今卻……”這不是陸尊想看到的,但是雁西說得對,他沒有辦法去遏製大家對權力的欲望。


    想著仍舊是有些難過而已。


    但見因為自己的緣故,讓侄女也一起跟著擔憂,便轉過話題,“今天家裏這麽安靜,那倆小子走了?”


    說的,自然是蘇燦和蕭渝瀾。


    宋雁西頷首,“嗯,蕭少爺回家了。”不過他說拍賣會的時候會回來,宋雁西猜想,多半是因為那周英琪的緣故,他才決定先回去一趟的吧。


    這兩日蘇燦讓人跟著那周英琪,從他的個人行為來看,幾乎不用任何證據,就能證明,當初他果然就隻是戲弄阿寒的感情。


    到了如今,卻還覺得自己沒有一點錯。


    這樣的人,其實有時候宋雁西也想直接送他走,就算沾點殺孽也不要緊的。


    但是回頭一想,送他走就太便宜他了,該叫他跟那章亦白一樣,活著,且受盡世間百苦。


    不然如何能解氣呢?


    所以宋雁西懷疑,這一次蕭渝瀾回去,周英琪的工作隻怕是要出問題了。


    陸尊雖然不喜歡蕭渝瀾這種紈絝子弟,但是想一想,自己的侄女其實已經很強勢了,犯不著再找更強的男人,那樣怎麽平衡家庭生活?


    所以作為一個過來人,他覺得如果雁西如果想再結婚,這蕭渝瀾也勉強湊合。


    要說樣貌,也沒什麽可挑剔的,家世也尚可,最主要的是經過他這幾天的觀察,對雁西是很細心耐心,而且十分聽雁西的話。


    簡直已經到了雁西讓他往東,他絕對不會往西的地步。


    哪怕東是萬丈懸崖。


    所以做丈夫,也不是要不得的。


    因此聽到宋雁西還稱他做蕭少爺,便笑道:“你們已經很熟了,我看報紙說,在北平的時候,他也一直住在你家裏。”


    是這樣的,不過跟自己稱呼他蕭少爺有什麽關聯麽?宋雁西滿目疑惑,不知道小舅舅怎麽忽然提起這個事情來,莫不是因為報紙上那些花邊新聞?“小舅舅你別誤會,我們就是朋友,你也曉得,他拜了青雲觀的青白做師父,我爸爸跟青雲觀也有些淵源。”


    提起爸爸,宋雁西倒是想起來了,爸爸似乎也是玄門中人,可為什麽自己從前的記憶裏,竟然沒有半分。


    於是趁機朝陸尊問道:“我爸爸,是玄門中人?”


    陸尊一點都不意外宋雁西不知道,“他是怕你媽知道了不高興,所以一直沒敢說,都是偷偷摸摸的,畢竟這不算是正當營生,你也曉得你媽媽是個什麽脾氣的,本來你爸爸收集古玩,她就十分不願意的。”


    更不要說,若是她曉得了自己的丈夫做起了神棍,不得給氣死啊!


    “原來是如此。”這樣說來,爸爸對媽媽的感情,似乎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隻因為長輩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這樣說來,爸爸怎麽可能就那樣死在戰火中,作為一個玄門中人,難道自己的命數還不知道麽?想到此不由得皺起眉頭來,下意識就忍不住掐指。


    然後臉色就更不好了。


    “怎麽了?”陸尊見她上一秒還高高興興的,頃刻間臉色變得難看,有些擔心起來。


    宋雁西這是第一次算自己的血親身世,對她當然不好,臉色難看是正常的。


    但其實讓她情緒和狀態突變的是,爸爸沒死,但跟死似乎也沒什麽區別了。


    她想再繼續深探,可是天地法則當前,她破天機等於自焚。


    可她不甘心,她非要繼續探。


    陸尊也嚇傻了,連忙大喊:“來人!來人啊,老三,快來,看看能你妹妹怎麽了。”一麵起身扶著宋雁西的肩膀,試圖想將身體搖搖晃晃的她給扶穩。


    此刻的宋雁西,滿臉蒼白,額間布滿了冷汗,唇色發青,看起來的確是十分嚇人。


    樓上小書房裏處理事情的陸稟言是最先趕來的,見著也嚇了一跳,慌忙催促著陸若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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